少女不相信何榮亮真的會對自己出手。
於是，她對抗著想要防守的本能，硬是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等著拳頭砸到臉上。
果然，她賭對了。
男人這一拳重擊擦過了少女的臉頰，拳頭上裹挾著渾厚的鬥氣刺得她生疼卻並未造成什麼實際性的傷害。
隨後，林祖祖聽到了一個輕微的異響，仿佛是什麼電子元件炸裂的聲響。一個小型物件剛進入她的視線就立刻被毀壞，快速地消解在了空氣之中。
這是監聽裝備？但是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
難道他們在竊聽器外加裝了小型隱藏術法？
6。真是防不勝防。
「何叔！」林祖祖鬆了口氣，欣喜地喊了聲。
不成想，何榮亮神情複雜地退開了幾步，並沒有見到故人的喜悅。
林祖祖頓時明白了他的反應——此刻他們的身份尷尬而微妙。
曾經得力的預備隊員、有望在行動隊干出一番事業的強者轉身一變，成為臭名昭著、兇殘血腥的懸賞犯叛逃者。
真是造化弄人，命運無情。
何榮亮目光一斂，開口道：「那天我看到了，你前往精靈送歸點時的掙扎。」
少女在通海公路上拼命奔跑著，只為護送一隻已經死去的精靈回家。
「何叔，當時你在現場？」但他沒有出手，沒有選擇幫助任何一方。
「你在為了什麼拼命？」何榮亮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林祖祖垂下眼沉默了一息，繼而堅定地看向男人說道：
「復仇。我要從源頭向兇手們復仇，我要抓到那個罪魁禍首，沒有人可以躲得過。」
是的，包括……包括11隊。
「這樣啊……」
看到少女的眼神中湧現出的灼熱光芒，何榮亮似乎也下定了什麼決心。
只見他一個閃身，像是用了瞬移術法一般來到林祖祖面前，重拳沒有絲毫遲疑地擊向她的下巴。
面對喬伊的攻擊還能做出躲避動作的林祖祖此刻卻根本來不及反應，下巴的重擊讓她瞬間休克，利索地失去了意識。
朦朧間，她聽到了何榮亮低聲的話語——
「那就，把她拉下來吧。」
與此同時，幾聲槍聲劃破了夜空。一隊直屬隊的精英們踹開了天台的門，另一隊從居民樓外部攀爬而上包抄過來。十幾名隊員訓練有素，但是誰都沒有看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少女。
等伊廷邪趕到的時候，林祖祖依舊睡得很香，何榮亮這一拳治好了她今夜的失眠。她甚至連衣服都不用換，就又被送回了醫院。
主治醫生看著下巴骨頭斷裂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還治嗎？畢竟晚一兩天送來的話就該痊癒了吧？
***
林祖祖剛恢復到能說話的程度就被馬不停蹄地拉到了直屬隊的審訊小黑屋中，在觀察室參與過多次審訊的她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坐在這個位置上，連醫生以病患需要休息為由的強硬態度都沒能阻止他們。
不過這就說明了……他們再一次讓何榮亮逃走了。
一個直屬隊的審訊隊員惡狠狠地拍著桌子，朱維俊則默不作聲地等著一會扮白臉。
「你為什麼不把消息上報直屬隊？甚至連你們隊裡都沒告訴？知情不報的後果你知不知道？」
「我想獨吞功勞，然後升職。」林祖祖低著頭答道。
「什麼？」紅臉明顯是慌了下，下意識地撇了一眼自家副隊長。
不是，這女孩不按套路出牌啊。
林祖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伊廷……隊長就算不來，我也能幹掉那個組織的變態，我受了那麼重的傷，結果所有的功勞都是他一個人的。」
她一副「這我還打個屁的工」的態度，演活了一個斤斤計較、被搶功勞、目中無人的普通社畜。這不知天高地厚、還沒被生活毒打的模樣讓他們感到束手無策。
不是，你身上哪裡還有重傷的狀態？
紅臉沒辦法，只能繼續靠音量大期待能壓迫到她：「叛逃者何榮亮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坦白從寬！」
「我說了，他就是來給同伴報仇的，那我就想著借這個機會……」
「他B級上位一拳就可以轟爛你！還能留你活著在這裡跟我們扯東扯西？」紅臉惡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救過他的命，他可能只想給我點教訓吧。而且你們知道的，我有特殊被動，如果不直接把我的心臟挖出來，或者把我的腦袋拿下來，就算是其他內臟破裂了我也能夠安然無恙。」少女指指自己的心臟，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該死的，她實在是天衣無縫。這小丫頭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
「而且，14隊怎麼看也是死有餘辜吧？那些貪污受賄的消息你們好好查了沒？那天要是不偷懶，而是去出任務的話就不會死了吧？」林祖祖覺得自己好勇，不過這個人設既然立下了，就再演一會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紅臉暴起，走到少女身前，似乎是要動粗的樣子。
她知不知道死了一個「龍」氏遠親，上面給的壓力有多大啊？
「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林祖祖滿不在乎地抬起眼。
「行了，先到這裡。」朱維俊起身，打開門。
「副隊……」
「走吧。」
……
「副隊，再關她幾天，我就不信區區一個小女孩嘴巴還能那麼硬。」紅臉依舊不信邪，覺得自己有的是手段能讓少女開口。
「放人。」
「哎？」
朱維俊神情嚴肅地開口道：「你沒看到她那眼神嗎？」
紅臉不解。
「她盯著我們看的時候，視線的落點都越過我們落到了別處，好像在看並不在這裡的敵人，那種戲謔的目光背後隱藏的是——」
「那是，視死如歸的眼神。」
朱維俊不解，他不是沒見過類似的人，但是這樣一個年紀的女孩究竟要做些什麼呢？
最終，林祖祖被記了個大過。扣了半個月工資不說，11隊也跟著扣了一大筆分數。
不過，無人在意，因為他們得到了更為重要的，可以稱為決定性的證據。
何榮亮下手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林祖祖很快就醒了，她並沒有像表現得那樣暈倒那麼久。她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病號服的口袋中多了一個U盤，於是在伊廷邪趕到後，不動聲色地交了出去。
看來何榮亮很了解直屬隊，知道他們眼睛裡只有組織，不會第一時間去救助受傷的同伴。
於是，在李沁準備的絕對安全的電腦上，11隊拿到了關鍵性的證據。
「這可真是……」李清看得是目瞪口呆，一向淡定的李沁也不免皺起眉頭。
相比之下，過於了解家族的伊廷邪和不太了解家族的林祖祖反而顯得淡定了許多。
「可是，何叔都曝光了錢達貪污受賄的證據，為什麼這些不直接在14隊一併曝光呢？」
伊廷邪拿著菸灰缸走到陽台上，點起一根煙說道：「因為做不到，一旦涉及到五大家族，這些消息只會被封鎖，他必須找到合適的辦法……」他作為五大家族一員，就算一直不屑於在官場沉浮，也是懂一些彎彎繞繞的。
他看向少女，仿佛在說她就是那個合適的方法。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他們會不會已經懷疑到我們，有了防備？」
怎麼看「龍」氏都不是能讓他們安然無恙公布這些證據的樣子。
「看來我得回家一趟了。」伊廷邪輕嘆一聲。
林祖祖覺得這樣的行動有些刻意，可能會引起敵人的警覺，她還沒開口就聽到伊廷邪的自言自語。
「老爺子的生辰啊……送點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