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半透明的局(上)

  林祖祖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個要求十分出人意料,完美地避開了她曾預想過的所有答案。她甚至想過紅霽會獅子大開口要她現在住的房子,卻怎麼也沒想過是這柄平平無奇沒有定級的刀。

  然而,美艷的貓妖仍然是笑吟吟地看著她,仿佛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這並不是什麼名刀。」林祖祖提醒道。

  雖說是政府提供的制式刀具在質量是有一定的保證,但是刀並不像槍枝那樣擁有獨一無二的編號。所以即使拿了這一柄刀去做什麼壞事,也沒有辦法做到栽贓嫁禍之類的事情。再說,她不過是個小小的行動隊隊員罷了,背不了什麼大鍋。

  她擔心的是貓妖不願意趟渾水所以才如此敷衍地開價,之後也會隨隨便便地辦事。

  「無妨,事成之後再給我就行。」紅霽斬釘截鐵地肯定道。

  ——永遠不要放開你的刀。

  伊廷邪的話再次迴響,但少女只是愣了一愣便回答道:「一言為定。」

  其實,這柄刀早已不是她最初在訓練場選擇的那柄刀了。

  這幾個月以來,訓練中也好,戰鬥後也罷,她已經不知道更換了多少把作為消耗品的長刀了。她並沒有長時間以鬥氣包裹鋒刃、能保護自己的武器不被破壞的能力。破損的缺口、逐漸鈍化的刀刃讓她不得不重複著握住一把把全新的銀刃。

  所以給就給了吧,能夠替換的刀足夠多,做得到「無縫銜接」。

  紅霽無意中掃了一眼位於會客室另一邊的吧檯,隨後莞爾一笑說道:「那麼,現在說說狐狸失蹤的細節吧~」

  少女事無巨細地描述出了當天的情況,一直說到委託青年和貓妖尋找線索。

  「這麼說,這兩位小朋友也是同行啦~能找到這裡還真了不起呢~」紅霽眯著的琥珀色眼睛亮亮的。

  「哎呀……」徐新照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在開事務所和搜集情報方面,眼前這個野性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大佬,看看有沒有機會取取經呢。

  這個反應讓糖糖再次「哼」了一聲別過頭。

  「事情經過我都了解了,最多三天,我會給你答覆。」紅霽不愧是老江湖,在三人看來毫無頭緒的事件中,她似乎很快就有了調查的方向。

  「那就多謝紅老闆費心了,先告辭了。」林祖祖站起來,微微欠身。

  「等我的好消息吧,慢走~」

  紅霽的臉上還是那種遊刃有餘的笑容,她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憑藉著感知確定他們走到了大門口後,她突然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

  「白,你為何要做那麼虧本的買賣?」在布下這種目的幼稚可笑的、宛如過家家一般的局後,還提出了如此荒誕的要求。

  隨著吧檯的高腳凳上隨著空氣的扭曲波動,一個美艷絕倫的身影顯露了真身。狐妖白久舉起手中的酒杯,啜飲了一口苦澀卻香醇的酒精緩緩開口道:

  「我只是要確認一件事罷了。」

  一件有可能本人都沒有發現的事情。

  虧本?並非如此。

  若是她願意……為了自己而鬆開手中的這柄刀……

  那簡直是——賺翻了。

  另一邊,任務完成的徐新照心情大好。

  儘管糖糖還是立在少女的肩頭不讓他抱,他仍是十分雀躍,喋喋不休地與生氣的貓妖說著話。

  相比之下,林祖祖則十分安靜。

  戰場上一秒鐘就有一條性命被奪走,而小白已經失蹤了十多天了。

  可直覺卻總是在告訴她,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

  還是說,她把直覺和願望搞混了?

  只不過,無論她如何推演,總有一股違和感始終在她的心中縈繞。

  三人推開防盜鐵門,走出了大樓。

  「我們一會去吃夜宵吧~慶祝第一次任務成功!~」徐新照提議道。

  糖糖雖然還是沒搭話,可眼睛中分明亮起了期待的光芒,於是青年立刻再接再厲。

  「說起來還是多虧了糖糖,跟著那隻妖就找到了入口,真是太機靈了~」

  徐新照一邊說著,一邊嘗試著從少女的肩頭接回自己的小貓。

  「你說什麼?」林祖祖蹙眉,猛地停下了腳步,鐵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閉攏著。

  「啊?就是前天嘛,我們在這裡附近調查,糖糖正好發現了一個往黑市走的妖,我們就跟來了……」

  「白天?」

  「對,我記得……」徐新照仔細思考了下回答。「應該是下午兩點左右。」

  不對勁,這太順理成章了。林祖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著。

  「怎麼了?」可能是少女的表情實在過於嚴肅,讓青年也不免緊張起來。

  「太順利了。」林祖祖補充道,「我不是質疑你們的實力。」

  在每一個卡住的節點上,他們總會遇到一些事情讓他們能夠繼續調查下去,就好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讓他們一步步走在既定的道路上。

  比如在陷入僵局的時候,凌微真的突然出現給了她新的思路。這條魔界裂縫的信息來源於何處?真就那麼巧被她查到了?還是說,有什麼人把線索賣給了她?比如,這棟樓房的主人。

  現在又知道徐新照和糖糖也是無意間跟著別人到達了這裡,這讓人很難不懷疑他們是被故意引來的。

  「我回去一下。」

  鐵門剛好合上發出輕響聲,林祖祖卻在鎖舌彈出那一瞬間及時拉開了門扉,她肩上的糖糖嚇了一跳,立刻蹦回了徐新照的懷裡。

  她燃起了所有的鬥氣,化身一道殘影在短短几秒內沖回了紅霽的事務所。

  她輕微地喘息著環顧整個房間——這裡還和剛才一樣,只有紅霽一妖所在。

  「忘東西了嗎?」紅霽從辦公桌後抬起頭,不慌不忙地說道。

  少女沒有立刻接話,只是細細地感知著房間的情況,她努力將注意力除了嗅覺和聽覺之上。

  你真的是很聰明啊,好像還變強了。

  不遠處,白久用一隻手支著下巴注視著少女,嘴角露出玩味的微笑。

  她剛才的突然加速,讓即使是三百年的狐妖也只來得及下了一個基礎的隱身術法。

  這時,徐新照抱著糖糖姍姍來遲。進門的瞬間,他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長著狐耳的絕美男人,正慵懶地靠在吧檯邊。他穿著寬鬆的白色襯衫,美好的肌肉線條在領口間若隱若現。

  感受到青年的視線,白久眯起異色的眼睛,其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雖然不知道隱身術為何對這個弱小的精神能力者沒用,但是讓這些小螞蟻壞事可就不好了。

  青年一驚,剛要喊出聲,就被糖糖驚慌地用小爪子按住了嘴唇。貓妖雖然看不見白久,但是突然出現的強大妖氣提醒著她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畢竟他的冷酷它早就領教過了。

  濃重的殺氣襲來,一人一貓嚇得大氣不敢出。憑藉著這股氣息,徐新照也辨別出了那就是在老宅出現的那個大妖。

  「不要多嘴。」白久的聲音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

  一人一貓頓時冷汗直冒,就差瘋狂點頭了。一旁的紅霽則饒有興趣地看著青年。

  白久抬起手指在空中划過,給他們下了個簡單的禁制——只要動了想說出這件事的念頭,他們的舌頭就會麻痹,同時作為施術者的他也會知道。

  反正……白老大也不會害人類的對吧?糖糖有些擔心地看向少女。

  他們只是在吵架、鬧彆扭吧?在徐新照理解的情報中,少女和狐妖應該就是那種相愛相殺,演繹禁忌之戀的CP。

  「怎麼了,要反悔嗎?」紅霽波瀾不驚地看著少女。

  林祖祖不動聲色地左右看了下,徑直往吧檯走去,白久也在同時從高腳椅上起身,向她那裡移動。

  在徐新照的眼裡,一人一妖正不斷靠近著彼此。

  一步、二步、三步……他們離得越來越近,卻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少女的臉幾乎已經貼到了對方的胸膛,此時只要她抬頭,可能就會親到白髮男子美好的唇。

  而那個強大美麗的狐妖似乎對此十分期待。

  看到事件全貌的徐新照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眼看著林祖祖就要撞入狐妖的懷裡,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硬生生停在了此行尋找的目標狐妖白久身前不足一拳的位置上。

  「看來不在這裡。」她輕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