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智在外面吃了飯才回家,洗了個澡,捯飭了捯飭自己的頭髮。
她是中短髮,放下來的話,兩邊能蓋住耳朵和臉頰,不及下巴。平時上班,她習慣把劉海用發卡別在頭頂,露出額頭,或者有時候在腦後扎一個小抓鬏,利落。
她把頭髮吹乾,劉海全放下來,用燙髮器把臉頰邊的發梢燙卷。衣櫃裡翻了一通,找到一條黑色吊帶綴亮片的小短裙,配了雙黑色細跟涼鞋,又翻出了好久沒用過的紅色小手包。
為了配手包,她用了正紅色的口紅。
捯飭完了照照鏡子,忽然有點感傷。好像……好久沒這麼捯飭過了……這兩年職位升高,工作量和工作壓力都越來越大,她反而是越來越少把心思放在打扮上。也越來越習慣中性的裝扮。
工作中,抹殺了性別,身邊的人也都習慣於把她當爺們看。
她知道別人背地裡管她叫「郭爺」。
郭爺就郭爺,她倒不在乎。她感傷的是歲月蹉跎,忽忽間她就已經二十八了。
她初來帝京時也是有著許多夢幻的小姑娘,也對愛情和工作都有許多憧憬。慢慢的,生活將她磨礪得堅韌。對情情愛愛的東西沒有從前那麼嚮往。她二十八了,回到家,三姑六婆八大姨的,總是對她念念叨叨。她們比她還慌,生怕她嫁不出去。
最初的時候,她也是惶恐過,也老老實實的聽她們的話去相親。可是慢慢的她就死心了。相親就像是買豬肉白菜一樣論斤稱,先看硬體條件,再看外貌外形,最後才想起來了解了解你這個人。
很多人通過相親的方式找個人湊合著過日子。
可郭智不想湊合。
這兩年,她愈來愈不想湊合。她真的覺得她現在一個人的狀態挺好的。她腳踏實地,扎紮實實。她自己掙了車掙了房。她以後還會掙更多。
她現在對不結婚這件事,也沒以前那麼惶恐了。相親更多是被迫無奈,應付家長。
她其實已經有了不婚的打算。
當然了,她是沒膽量把這打算告訴她母上的。
她望著穿衣鏡里難得十分女人的女人,左右轉身欣賞了一下自己。
最後,下巴微抬,輕輕的「哼」了一聲。
alex差點沒認出郭智來。
他在mix門口等郭智,約了九點,他八點四十就在門口了。靠在門口抽菸,等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一轉頭,看見個美女。
纖細高挑,薄薄的肩膀,手臂纖瘦。捲曲的中短髮,斜斜的遮了半邊臉頰,紅唇烈焰一般。手裡拿著紅色的手包,踩著黑色的細高跟涼鞋,站在那裡,自有氣場。
alex愣了一會兒,才不確定的道::「郭……姐?」
男孩臉上不作偽的驚艷和發懵表情,讓郭智白天的鬱氣一掃而空。
果然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應該出來放鬆放鬆,她心情大好的想。
「怎麼了?認不出來了?」她笑。
「沒認出來。」alex老老實實的承認,發自真心的稱讚:「郭姐,真漂亮。」跟平時男人婆的樣子真不一樣……他默默的把後半句吞進肚裡。
郭智笑得開心啊。哪個女人被帥哥這樣稱讚能不開心?
「走,進去吧。」郭智說。
alex側身,他其實有心想跟她親近些,但他靠近郭智,就不由自主的心下生怯。不敢牽她手,也不敢冒失的去摟她。只敢側身伴在她身側。
這個地方,周末會收門票。
alex已經交過錢了。郭智跟著他到穿黑衣的保全人員跟前伸出手,黑衣黑褲的男人「啪」的一聲給她手背上蓋個看不見的螢光戳,就可以進去了。
郭智來得其實有點早了。還不到九點,剛剛開始上人,舞池裡還是空的,音樂雖然叮咣叮咣的,其實也才開始熱身。
alex領著郭智進門向右轉,到離舞池較遠的那片區域,他們人多,占了一圈大沙發。男男女女都有,郭智還看見了幾個熟人,和幾個臉熟的模特。
這種地方音樂震耳,不是說話的地方。新來了人,大家就互相點個頭。郭智其實想跟那幾個熟人打個招呼,但他們好像都不認識她似的……臥槽,不會真沒認出她來吧?
不至於吧……難道她平時就真的那麼不修邊幅嗎?
侍者們都很有眼力,看見有人來了就立刻湊過來問喝點什麼。郭智要了瓶科羅娜,才要打開手包,alex已經手腳麻利的把錢付了。
酒很快就上來了。
陸續還不斷有人來。這種聚會就是大家都各自呼朋喚友,這些人相互之間有認識的,也有完全不認識的。alex被人拉去說話的功夫,坐在對面的一個男人捏著酒瓶湊到郭智旁邊坐下,對著郭智吼:「美女!你好眼熟啊!我們是不是見過!」
沒辦法,這種地方,說話要麼嘴巴貼著耳朵,要麼用吼的。這男人有心搭訕,但是和美女還不熟,只能靠吼。
郭智兩眼直直的盯著他。
就在男人被盯得懷疑是不是自己牙縫裡塞了菜葉子,於是喝了口酒,想暗搓搓的把菜葉子漱下去的時候,郭智忽然一低頭,右手五指叉開插/進頭髮里,再抬頭,把擋著臉的頭髮全掀了起來,露出了整張臉,對他吼:「老張!你眼睛瘸啦?我啊!」
老張「噗」的一口酒就噴了出去!幸好及時轉頭,全噴在了地上。邊上的侍者以死魚眼看他,轉身去叫了保潔。
「臥槽!」老張一隻手指顫抖著指著郭智,「郭爺!」
「……敢當面這麼叫我,好狗膽!」郭智笑得溫柔極了。
「不是!我這不是,我這不是被你突然變性給驚著了嗎!哎喲,臥槽,你腳下輕點!郭智,我錯了!郭編!郭編!」
郭智收回腳,罵道:「叫你嘴賤!」
老張齜牙咧嘴的揉著腳趾頭:「你今天怎麼來了?」
「有規定我不能來啊?」
「叫你好幾回,都叫不出來你,我還以為你跟家吃齋念佛修心養性呢。」
「滾!我那不是忙嗎!」
「哎,我聽說……michael又噁心了你一回?」老張很八卦的擠眉弄眼,樂於看郭智吃癟。
郭智氣罵:「你耳朵還真長!」哪壺不開提哪壺。
既然是熟人,兩個人說話就不吼了。alex跟人說了兩句話,一回頭就看見有個他不太熟的攝影師擠在郭智身邊,倆人頭碰頭的說話。郭智神情輕鬆,顯然是認識的。
alex頓了頓,在兩個人喝酒的空檔湊過去。「郭姐,」他說,「去跳舞吧!」
郭智遠遠瞟了一眼舞池。這會兒才剛有人下場,在這時候就下場的人,要麼是對自己的顏值身材有自信,要麼是對自己的舞技有自信。郭智雖然也覺得自己今天挺美的,但離這種下去領舞的自信還有點距離。
「你先去,我跟人聊會兒。」她說,「熟人。」
alex不好再說什麼,被兩個女孩扯著去跳舞了。
「臥槽,行啊,郭小智!」老張嘬牙,桀桀的笑。「我說你這尊大神今天都能被請出來了呢。小鮮肉啊!」
「咱能不那麼齷齪嗎?」郭智翻白眼。「我就出來散散心。我跟你說,michael真特麼太能噁心人了!」把那天的事講了一遍。
老張哈哈哈笑,說:「你呀!你就是太耿直!」
「那姑娘是不是叫lily?」他說,「昨天吃飯michael還帶出來了呢,現在是michael新歡,圈裡人都知道了。就你,還想擋人道,小心人姑娘給你扎小人兒。」
還真讓清夏給說中了。郭智悶悶的說:「就不能好好幹嗎?非得走捷徑。」
「郭小智啊……」老張其實年紀比郭智還大幾歲,差不多三十了,語重心長的跟這女漢子說,「你不能太狹隘。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不是每個人都有學歷,都資本可以慢慢熬。你慢慢熬經驗熬資歷,是往上走的。這些孩子……」他眼睛一掃,在座的頗有一些是做模特的,還有幾個混演藝圈的。
「這些孩子是吃青春飯的。男的還好點,女孩子……青春更短暫。她們耗不起。」
「你換個角度想,就說她們幹的事你看著不順眼吧,可其實也沒傷害你吧?」老張喝口酒。
郭智沉默了也一會兒,「我就是替這些孩子心疼。家裡人要知道,可得多難受。」
「關你毛事兒,來來來,喝酒!」
兩人碰碰酒瓶,悶頭喝了一輪。酒量都不錯,一瓶酒很快見底。郭智喝得痛快了,伸手叫來侍者:「來一打!」
剛要打開手包,老張已經搶著把錢付了。
「怎麼了?這表情。」老張叼著煙斜睨郭智。
「怪,今天怎麼都跟我搶著掏錢?」郭智有點不太習慣。她更習慣由她來買單或者aa。
老張「噗」一聲就笑了。
「那還不是因為郭爺今天轉性了嘛……哎喲臥槽!疼疼疼!郭編!郭編!」
「說得就跟我平時就不是女人似的!」郭智恨恨的收腳。
「平時……嘶……誰敢拿你當女人啊?」老張揉著腳趾,「反正我是不敢。你比漢子還漢子,比爺們還爺們。要不怎麼大家叫你郭爺呢。」
「不過,話說回來。郭小智……」老張夾著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郭智,「你這身材……挺有料啊!平時沒看出來啊!」
「那當然!」郭智得意,還挺了挺「有料」的胸。
alex在舞池入口處向這邊張望,遠遠的就看見這兩個人**般的笑著說話。
酒吧的燈光下,郭姐笑容艷麗。
跟平時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