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陰,不見藍天,灰色的天空壓的很低。有北風,刺骨,呼嘯聲聲。
早上醒來後,覺腰酸、腿疼,腳浮腫了一圈。
我拉起睡褲看了看腿,小腿鼓鼓的反光,像要撐破的氣球。
崽崽在肚子裡乖巧的沒有玩耍,我點點肚子,他懶懶的推了一下我的指腹。
笑著撫摸他的位置,剛要下床站起來,腳邁不動步子,只覺得酸和疼,還有無力。
劉姨帶著小孫子過來拜年,孩子懷裡抱著一袋東西。我在屋裡喊著「來了」,給他們開了門。
劉姨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臉上掛著笑說:「小蘇啊,這是我小孫子,帶他啊過來給你拜個年。」
「快進屋,外面冷。」
我招呼他們進了屋,小孩把東西放到我面前,害羞的說:「阿姨,童童祝你新年快樂!」
小童童拱著手,我笑呵呵的在他小腦袋上揉了揉。「謝謝童童,等著啊,阿姨給你壓歲錢。」
劉姨客氣的拉著小童童要回去說:「小蘇別拿了,這就回去了。」
「劉姨你等下,我給孩子壓歲錢。」
我零錢就放在客廳電視柜上,給孩子抽了兩張100的,小童童害羞的臉紅撲撲的。
劉姨要帶孩子去其他地方拜年,我就在屋門口送了他們。
「劉姨,不關門了。」
小童童在院外回頭望了我一眼,問劉姨:「奶奶,阿姨是殘疾人嗎?」
在屋門外等了一上午,零星有幾個孩子跑過來拜年,我都給了壓歲錢。
中午時,天色更加陰沉,不知道會不會下雪。我只關了屋門,躺著糊裡糊塗的又睡著了。
睡的不好,興許是浮腫的原因,下半身總不舒服。
忽而又有人敲擊大門,屋裡亮著燈,外面更黑一點,好像起了風。
打開屋門,眼睛有點模糊,眯著眼才看清是個高大的青年。黑色的羽絨服,黑色的褲子,白色的運動鞋。
他呆滯地看著我,風颳著一點點白色的東西在他身前飛舞,黑白相襯尤為明顯。
好像開始下雪了。
他抬起胳膊在臉上擦了一下,激動地差點絆倒才跑到我身前。
太高了,擋住了風雪。
仰著頭,幸福的笑著,軟綿綿輕輕的甜甜的喊他:「陳鋒!」
「你來啦?」
他慢慢蹲下來,大手放在輪子上。
「你怎麼了?」
聲音破了,變了音。
我乖乖的告訴他:「腿,腳,腫了,就坐在輪椅上偷懶啦。」
多大一個男人啊,竟然淌眼淚了。
我看著他落淚,自己也跟著控制不住眼睛泛起淚花。
「哎呀,你別哭,害得我也想哭,我都好久沒哭過了。」
「陳鋒,你,你別哭啊。」
可我比他哭的更厲害,說話帶著哭腔。
他大手放在我的小腿上,抬頭哽咽問我:「疼嗎?」
我用衣領捂著臉,搖頭,「不疼。」
他和我像靜止在這場再見中,雪粒子在他頭髮和身上越落越多。
劉姨追著小童童不知何時到了我家門口,「小蘇?」
我和陳鋒回過神一起看向院外,小童童在陳鋒車上劃拉一捧落雪,然後把雪球扔在劉姨身上。「奶奶,打雪仗!」
「劉姨。」
小童童又往東跑,劉姨笑著說:「沒事,你家來人啦?」
我看著陳鋒,充滿底氣的說:「是,我哥來看我!」
劉姨眼睛盯著孫子,「挺好的,你們聊。」然後追著小童童去了。
陳鋒回過頭,我們倆相視皆笑。
他逗我問:「長大了?都學會和鄰居相處了。」
我呢,傲嬌的表示:「哼,那是!還很熟呢!」
相視又是一陣笑聲。
「陳鋒,冷,進屋吧。」
他把我推進屋裡,然後說:「我去拿點東西。」
我坐在屋裡看他,家裡好像突然活了起來。
陳鋒帶了一個皮箱,還有好多東西。
寬敞的客廳登時變得有點小,他最後一趟提著一個紙袋,遞給我說:「你愛吃的蛋糕,拿著。」
紙袋溫熱,應該是一直在車裡有空調保溫的。
我掐掉一塊放在嘴裡,糯糯甜甜,好久沒吃過了。
「謝謝,陳鋒。」
他咧嘴笑笑,埋頭開始整理東西。
「這一箱都是你以前愛吃的零食。」
「這個是靠枕,墊在腰後面舒服點。」
「這是補品,給你氣血的。」
「還有這個,這啥來著,我看看。」
……
陳鋒大大咧咧的,一會翻這箱子,一會翻那個箱子,嘴裡念念叨叨嘀咕:「哎我給你買的厚襪子放哪兒了?」
「媽的,肉呢?我找下,等會啊,我媽滷好的呢,讓帶給你嘗嘗。」
我笑眯眯的問他:「阿姨知道你來找我的?」
他站起來,說:「那肯定啊!不然我春節跑路了,回頭不得罵我不孝子啊!」
「廚房在哪?」
我給他指了地方,陳鋒忙忙碌碌的一會去廚房放東西,一會去衛生間放腳墊啥的,還把衣服扔我床上。
等整理完了,他額頭都出汗了。把羽絨服脫掉扔在沙發上,又看了外面一眼。
「我去關門。」
他把車子發動又往邊上停車位停好,「吱呀」一聲關上院門插上了暗銷。
「下大了,幸好出發的早!」
他在屋門口拍掉身上的雪,快速進來關上門。
「你怎麼找到我家的?」
他說:「在村里問的。我問你名字沒人知道,就問可漂亮的女的,大肚子。一說,還真有人知道!」
我捂著嘴哈哈笑,「你傻不傻,大肚子的當然是女的啊,還能是男的?」
他冷笑說:「你懂個屁!」
然後問我:「幾點了?」自己就掏出手機看了。
「你累不累,休息會,我去做飯,好了叫你。」
他不說我還沒感覺,現在他來了,我徹底放鬆下來。
「好,你幫我。」
他把我推進臥室,看我費勁的想站起來,直接把我抱到床上。
「怎麼還這麼輕?」
我打了哈欠,陳鋒幫我蓋好被子。
「也不知道你整天吃的什麼!」
他有點生氣,我把被子拉起來蓋住半張臉,不好意思面對他的絮叨。
「等以後再說你,睡吧!」
他把臥室門帶上,不一會就聽到廚房裡砰砰砰的聲音。
我閉著眼睛耳朵一直聽著動靜,仿佛只要他在,我就很安全。
心暖了,身上也就暖了。
這一覺睡的特別好,特別長。
陳鋒沒有守諾叫醒我,而是守在客廳里,臥室門打開。
睜開眼時,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但房子裡很安靜,我以為就是一個夢。
驚慌的掙扎坐起來,熟悉的聲音傳到耳朵里。
「醒啦?」
我一下就看到從客廳過來的陳鋒,心安靜下來不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