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枕坪上，李黃軒仰望夜空，望著林夕夢消失的方向，獨坐到天明。░▒▓█►─═　 ═─◄█▓▒░

  在他腦海中，三年前的相遇，三年後的重逢，一幀一幀的畫面反覆回閃。

  猶如時空交錯，前世今生。

  不覺已天光大亮，晨風微起。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梗的胡茬。

  一夜之間，憔悴至極。

  兜里的手機響起來，是老媽范玲打來的電話。

  「媽，我沒事，你們別擔心，我會聽她的話，好好生活。」

  掛斷電話，李黃軒獨自一人開車下山。

  那條翡翠手鍊，被他放在左胸的口袋，貼近自己的心臟。

  就像林夕夢從不曾離開，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回到出租屋，打開房門。

  窗台上的迷迭香，在陽光下生機盎然。

  林夕夢告訴過他，等她離開以後，這些盆栽就歸他照料了。

  李黃軒不會養花，要慢慢學，但自信一定能將它們照料得很好。

  來到林夕夢的臥室，只見床鋪被打理得整潔乾淨。

  空氣中還殘留著她的香味。

  那個黑色的行李箱，靜靜地倚在牆邊。

  李黃軒將行李箱平放在地板上，然後坐下來，慢慢地拉開了拉鏈。

  富有質感的金屬光澤，緩緩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套價值昂貴的音響設備，外部主體由鋁合金和胡桃木構成，難怪會那麼沉。

  音響旁邊，整齊地碼放著十幾盤CD，還有一本封面復古的相冊。

  以及林夕夢在小吃街抓到的布娃娃，哆啦A夢。

  李黃軒將音響通上電，拿出一張CD，按下播放鍵。

  悠揚的前奏過後，夢夢甜美的嗓音，從揚聲器飄了出來。

  你的回話凌亂著。

  在這個時刻。

  我想起噴泉旁的白鴿。

  甜蜜散落了。

  情緒莫名的拉扯。

  我還愛你呢。

  而你斷斷續續唱著歌。

  假裝沒事了。

  ……

  李黃軒坐在地板上，緊緊咬住胳膊，不讓自己哭出聲。

  卻還是有嘶啞的悲鳴，從喉嚨里冒出來。

  他打開那本相冊，看到的第一張照片，就是與林夕夢在圖書館噴泉前的合照。

  那是夢夢搬來的第二天，纏著李黃軒去參觀江大校園。

  站在噴泉前，望著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彩虹，林夕夢紅了眼眶。

  「咱們在這裡拍個照吧！」

  「咱們？你要跟我拍合照？」

  「你不願意嗎？」

  「我……那行吧！」

  兩人站在噴泉前，在路人的幫助下，將這一刻定格在畫面中。

  李黃軒看到表情僵硬的自己，痛悔不已。

  我為什麼吝嗇到連一個笑容都不肯給她？

  「你知道洗手間在哪嗎？」

  「知道。」

  這麼明顯的線索，當時自己為什麼沒在意？

  李黃軒痛苦地拍打著腦袋。

  要是能早點想起夢夢，即使無法更改生離死別的結局，至少在這一個月內，可以跟她共同面對。

  而不是讓她獨自一人承受。

  怎麼了，你累了，說好的，幸福呢？

  我懂了，不說了，愛淡了，夢遠了。

  開心與不開心一一細數著。

  你再不舍。

  ……

  聽著林夕夢的歌聲，李黃軒的眼淚，順著臉頰默默流淌。

  他翻動相冊，忽然發現照片下面，還夾著一層東西。

  抽出來一看，是一張摺疊的信紙。

  用顫抖的手展開來，林夕夢娟秀的字跡，出現在眼帘。

  親愛的室友，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江城了。

  這個行李箱的東西，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因為你是傑迷，所以我把他所有專輯歌曲都翻唱了一遍，希望你會喜歡（不喜歡也不許噴）。

  還有這本相冊，記錄了這一個月我們相處的時光。

  感謝你的陪伴，我真的特別開心。

  這第一張照片，是你帶我去江大校園，我纏著你在圖書館前面拍的。

  你這個時候還挺害羞，都不肯笑一下呢！

  你們的學校真漂亮，有金黃色的銀杏葉，有白色的桂花，還有好大的人工湖。

  秋天都這麼漂亮，春天一定更美吧？

  要是在櫻花盛開的季節，一對情侶撐著傘在春雨中漫步，真是浪漫死了。

  你以後交了女朋友，要帶她去校園裡看看。

  不過不要唱歌給人家聽，因為你唱得真的不怎麼樣。

  ……

  李黃軒的視線變得模糊，看不清信紙上的字。

  林夕夢寫這封信的時候，還是以室友的身份，把自己假裝成初次參觀校園的遊客。

  她飽含深情，卻不得不偽裝成陌生人的筆調。

  「等以後有機會，我把他所有專輯都送給你。」

  這是李黃軒二十一歲生日當天，林夕夢許下的承諾。

  望著這十幾張CD，李黃軒終於明白，她為什麼前些天總是嗓子沙啞。

  她是要趕在離開之前，完成這最後的禮物。

  她真的兌現了自己每一句承諾。

  夢夢，我到底哪裡值得你這樣愛我？

  眼淚順著李黃軒的腮邊，一滴一滴地墜落。

  落在信紙上，暈染了字跡。

  甜美的歌聲，還在房間裡迴蕩。

  那些愛過的感覺都太深刻。

  我都還記得。

  你不等了，說好的，幸福呢？

  我錯了，淚乾了，放手了，後悔了。

  只是回憶的音樂盒還旋轉著。

  要怎麼停呢？

  ……

  李黃軒忽然發現，淚水滴落在信紙上，慢慢滲透到背面。

  原本空無一物的紙背，竟然漸漸有字跡顯現出來。

  他驚奇不已，連忙去水龍頭下接來一盆水，將信紙鋪平，放在了水面上。

  水浸濕信紙以後，背面上又出現了一封信。

  李黃軒抹了一把眼淚，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撈起來。

  學長，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應該就是想起我了。

  三年前，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在那場朦朧的春雨中，我們在圖書館第一次相遇。

  那一天，真美好啊！

  你真誠善良，卻又笨拙木訥，跟我說話都結結巴巴。

  跟以前那些追求我的男生，沒有太多區別。

  當時我只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的學長，卻萬萬沒有想到，最後會一步步掉進你的「陷阱」。

  謝謝你給我的衣服，我用手洗了好多遍。

  當時還以為，把衣服還給你，就不會再見面了。

  誰也沒想到，從這一天，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即使走到現在的結局，我依然不後悔與你的相遇。

  那一天的春雨，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

  「夢夢！」李黃軒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

  獅子座流星雨，你能不能把夢夢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