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他大爺。
我可沒招惹她!
我猛地停下腳步,打算開口問她想幹嘛。
師父此時卻給我使了個眼色。
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
我會意,只能假裝無所謂。
繼續拎著蛇皮袋往外走。
到了站外,我們打了輛計程車。
誰知,上車時,女人也不拿自己當外人。
直接鑽進來了。
我一懵。
何小龍和劉姐面面相覷。
師父依舊沖我們微微搖頭。
畢竟,如果對方是鬼。
那一定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鬼。
計程車里有些擠。
旗袍女人貼著我坐,皮膚冰涼。
沒有一點活人的溫度。
她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味。
但我離她太近了。
可以聞到那劣質香水下,掩蓋的腐臭味兒。
女人撥了撥頭髮,和在火車上一樣,看著窗外的景色。
車裡寂靜無聲。
開計程車的司機,時不時透過車前鏡,偷看女人。
一副沉迷美色的模樣。
計程車先要路過劉姐所在的街道。
在街口,我們將劉姐師徒放下了。
分了她一袋子蔬菜,兩籃子雞蛋和兩隻雞。
劉姐擔憂的看了旗袍女人一眼。
遲疑道:「不如我也去你們店裡?」
師父搖頭:
「不用擔心。你們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吃不了虧。」
於是計程車繼續開,到了我們的店門口。
時間已經是晚上的七點。
付款後,女人跟著我們一起下車。
迎上來的莊顏,默不作聲的接過我們手裡的東西。
他看了旗袍女人一眼。
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古怪,表情沒什麼變化。
進店後,師父吩咐我道:
「回來了先洗手,去給祖師爺上香。我來接待客人。」
出入敬香,是店裡的規矩。
於是我就去洗手,然後恭恭敬敬給祖師爺上了香。
上完香出來一看,旗袍女人和師父都坐在沙發上。
女人正用手帕抹眼淚。
當然,她只是乾哭,眼裡並沒有淚。
我驚訝。
師父跟人說什麼了?
居然把她弄哭了?
我站在一邊,謹慎道:
「師父,要不要……給這位客人上茶?」
旗袍女人放下手帕,道:
「謝謝小兄弟,但我的身體,不能吃喝。」
看來,她也不避諱自己的身份。
於是我就只給師父和自己泡了一杯茶。
師父喝了口茶,淡淡道:
「你的情況我也知道了。
不過,你要找的人,恐怕是找不到了。」
師父顯然已經弄清楚女人的來歷和目地了。
旗袍女人幽幽嘆了口氣:
「說不定,他還活著呢?」
師父搖頭:「普通人,不可能活那麼久。」
女人神情憂傷:
「就算死了,總也要投胎。
我記得他的樣子。
人群之中,我一定能認出來。」
師父眉頭緊皺,沉聲道:
「這個仇,你非報不可嗎?」
報仇?
這旗袍女人,原來是在找仇家!
我繼續在旁邊聽。
女人幽幽道:「報仇?我不是來報仇的。
我找了這麼多年,走了這麼多地方。
就是為了找到他。
我們一家四口,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師父嘆了口氣,道:
「你讓我想想辦法。」
旗袍女人於是起身,沖師父和我,行了個舊社會的禮。
然後道:「我等二位的消息。
如果二位想找我。
你們就在靠西的牆根處,寫上我的名字。
然後對著我的名字喚三聲,我就會來找你們。」
說完,就走出了店門。
我立刻到門口觀望。
就見她扭腰擺臀,風姿萬種,沿著街道一路走遠了。
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立刻問師父怎麼回事。
師父說她不是鬼,而是活屍。
是靠著執念和吸取男人精氣。
一直活在世上的活屍!
師爺的筆記里,提到過這種東西。
它們以精氣為生。
一天吸不到精氣,身體就會快速腐爛。
它們是執念的產物。
是靠執念活著的屍體。
旗袍女人,究竟有什麼執念?
她要找的又是誰?
我們師徒兩人,又該怎麼幫她?
我問出了這一連串問題。
師父於是跟我講起了旗袍女人的來歷。
根據她自己的說法,她叫崔盈盈。
出身富貴。
一百多年前,還是深閨小姐的她,愛上了家裡新來的花匠。
但家裡人怎麼會同意,她嫁給一個花匠呢?
於是兩人就私奔了。
嫁給花匠後,生活雖然清貧,但花匠對她十分憐愛。
夫妻也算舉案齊眉。
陸陸續續,又生了一兒一女。
後來,時局動盪,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眼瞅著活不下去了。
花匠無論怎麼努力,也養不活妻兒。
他痛苦萬分。
有一天,他讓女人出去做娼。
不為別的,好歹養活孩子。
那個時候太亂了。
一斗白米就能換一個黃毛丫頭。
崔盈盈同意了,於是外出做起了娼妓。
錢都寄回家,給孩子們活命。
三年多以後,她染上髒病。
做不成這生意了,便拖著病體回家。
回家就看見,花匠瘦骨嶙峋,在骯髒的榻上吞雲吐霧。
花匠迷上了抽大煙。
而那一對兒女,早被花匠賣了,換成了煙土。
這幾年她做娼妓掙的錢,自然也被買了大煙。
崔盈盈天都塌了,和花匠廝打起來。
花匠雖然被大煙掏空了身體,但畢竟是男人。
失手之下,就將崔盈盈打死了。
花匠看著崔盈盈的屍體,又哭又笑,嘴裡胡亂道:
「不怪我!要怪就怪這世道!這世道不讓人活。
你死了好哇,死了就不用受苦了。
你們都不用受苦了,哈哈哈哈!
大煙,大煙是個好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崔盈盈『活了』,成了一具活屍。
她找到了自己被賣掉的兒女。
但她的兒女都已經死了。
是被變態的富戶老爺玩死的。
屍體就扔在了亂葬崗。
她在夜晚,敲響了富戶老爺家的門。
那一夜,富戶家成了一片血海。
從那兒之後,崔盈盈就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一家團聚。
她在找花匠。
找不到花匠,就找花匠的轉世。
她從變成活屍到現在,已經找一百年了。
她的身體腐爛的也越來越快。
從一開始,一周采一次精氣。
到現在,一天要采五次精氣,也壓不住身上的屍斑。
而被她采一次精氣,就得短壽二十年。
白天在火車上遇到的年輕小伙。
去洗手間跟她顛倒兩回。
四十年的壽命就沒了。
如果不化解崔盈盈的執念。
任由她在陽間一直找下去。
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