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聿辰將葉暉帶去了書房。
客廳里只剩下祈寧與林芳之一起修剪紅梅。
兩人默默地使用手中的剪刀,只能聽到「咔嚓聲」。
許久,林芳之將最後一支紅梅插進了白釉瓷瓶里,她看向祈寧,「你不問問我為什麼領著葉暉來找你?」
「師母想說自然會告訴我,師母不想提,我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祈寧笑容恬淡,「反正,葉先生我已經見過了。」
如此好的修養與人品,讓林芳之欣慰又汗顏,她不明白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就不受她妹妹的待見?
上次,聿雪的忌日,葉氏夫婦都在,她也在,祈寧與陸聿辰自然也知道她與葉夫人方文宜的關係。
林芳之嘆了口氣,「我母親生了我們姐妹三個,方家無子。因此,我母親與父親感情不和,離婚後帶我改嫁到林家,我也跟了養父的姓。」
而後,她提到多年不與方家來往走動並且搬到了懷城定居,直到她讀研究生才又到了深城,認識了她的初戀葉暉,還有後來的丈夫程教授。
祈寧聽此十分錯愕,原來,葉暉竟然是林芳之的初戀,兩人有過一段情,因為得知葉暉要與二妹方文宜聯姻,她選擇了退出。
林芳之苦笑,「許是報應,我和葉暉的女兒雖然得到了老程的認可卻丟了。」
祈寧心裡更亂了。
原來,林芳之丟失的女兒竟然是她和葉暉的。
她愧疚異常,「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我和葉暉的孩子沒找到,我又沒能給老程再生下個一兒半女,老程也因為找孩子突發心梗去世。我覺得...我真是一個不祥之人。」
聽到這,祈寧覺得林芳之很自私,她為什麼不給愛護她的丈夫程教授再生一個孩子呢?
許是,她的情緒掩飾得不好,林芳之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林芳之笑容苦澀,她撥了撥那紅梅。
「其實,不是我不願意給老程再生個孩子,是他有無精症,生不了孩子。這也是他為什麼願意娶未婚先孕的我,又不嫌棄我女兒的根本原因。是囡囡了卻了他不能當父親的遺憾。」
祈寧聽此,手掐得緊緊的。
她烏靈的眼眸儘是唏噓,只是這唏噓或多或少也有對「同病相憐」的自怨自艾,她又何嘗不是難以為陸聿辰生下一兒半女?
林芳之拿過祈寧的手,語重心長地安慰。
「方文宜如何,我不做評價。可葉暉想認回你的心是真的,他許是根本就不知道方文宜的事,至於他那一雙兒女,是方文宜教養長大的,他忙著做生意,許是知道的也不多。」
這話許是不假,方文宜是享譽盛名的鋼琴家,嫁給葉暉後就回歸家庭,做起了全職太太,在家相夫教子。
男主外,女主內,葉暉忙著管理公司集團,他是缺席了兩個孩子的教育與陪伴。
這樣的豪門家庭比比皆是。
即便如此,祈寧也沒有多餘的表示。
她只是淡淡地說,「且看著吧,我沒有親人的愛護多年,許是習慣,對親情沒那麼渴望。」
林芳之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你的想法,我都懂,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人活的就是心態和自己,你有小陸愛護,他可看不得你鬱鬱不樂。」
祈寧到底是被林芳之說紅了眼圈,她抹了一把眼淚。
「我都懂!」
書房內,葉暉淚流滿面。
陸聿辰坐在對面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只是把祈寧在陸家的境遇和她受到葉西棠和葉西霆的傷害,如實簡要的說了一下。
他沒想到葉暉會真情流露,懊惱地痛哭。
陸聿辰抬眸示意秦驍。
秦驍會意,他去擰了一條新的方巾遞給了葉暉,「葉總,您擦把臉!」
葉暉接過方巾將其覆蓋在臉上。
陸聿辰輕咳,「葉總,該說的,我都說了。基於葉西棠與葉西霆給祈寧帶來的傷害,我明人不說暗話,我沒打算就此揭過。」
他摩挲著藍鑽尾戒,「你護著他二人,我能理解,但這不能阻止我。至於祈寧認不認你,在她的想法,我不干涉不左右,我尊重她的選擇。」
「即便她心軟認下了你,也僅僅只有你。這層親緣,不會成為葉家其他人的護身符,我希望您能明白。」
陸聿辰的話清晰明了,語氣淡然無波。
葉暉自然明白,他微微點頭,「我懂。陸總,祈寧得你愛護是她的福氣。祈寧生育上的事情,楚大夫你一定找了,我認識海城的一個婦產科專家,人年輕,但醫術很老道,還是寧城傅家千金。」
陸聿辰想到楚楓提到的中西醫結合療法。
他從善如流,「好,等祈寧吃完中藥,我帶她去海城就醫。」
葉暉心裡高興,面上就有了笑。
他嘆了口氣,「至於她認不認我,隨緣吧,我這裡先厚著臉皮認下她了。」
陸聿辰眼中閃過一絲驚嘆,只一瞬就掩藏得無影無蹤。
他淺笑,「你個人行為,我無權干涉。至於葉西棠...」
陸聿辰話未說完,就被葉暉出言打斷,「法不容情,這樣的女人不配為我葉家女兒,陸總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至於西霆,他被葉西棠蒙蔽了。」
「讓他吃教訓,長記性,還請陸總放他一馬。」
葉暉言辭懇切。
陸聿辰對於他的說法一點都不意外。
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笑意若有似無,「葉總,恕我直言,您正值壯年,權柄下放得早了點。」
葉暉下頜線緊繃。
半晌,他朝陸聿辰牽唇,眼底沉黑晦暗,似乎將陸聿辰的話聽了進去。
兩人聊了該聊的,他起身告辭。
陸聿辰把玩著茶盞蓋子。
他笑容玩味卻垂下眼瞼,鴉羽般的長睫投落暗影,「葉總似乎忘了說怎麼說服我師母帶你來找祈寧的。」
葉暉頓住腳步,他整個人身影不似方才精神,似有萎靡之態。
他沉吟片刻,苦笑,「許是她和祈寧說了原委了,你可以問問祈寧。」
賣關子?
陸聿辰轉了一下整件事,依他師母的性子,善良卻明事理,溫柔卻綿里藏針,她既然葉暉來,她一定會給祈寧一個說法。
想到這,他擺了擺手示意秦驍送客。
陸聿辰將茶盞蓋子放在茶盞上,笑得意味深長,「葉總倒是了解我師母的性子。」
葉暉臉上蒙上一層愧色。
因為,無論他和林芳之的事如何被提及,他都是負心人,辜負了林芳之的拳拳真情。
他整理下大衣拉門出去,步伐卻有些虛浮。
秦驍跟出去送客。
陸聿辰仰靠在沙發椅上,揉著眉心消散疲乏。
這一天,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過了不一會兒,祈寧推門進來。
她笑容狡黠地探頭問他,「小叔,你聽八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