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葉暉詢問祈寧的身世,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滿是審視與探究。
方文宜哂笑,「她不是,我要跟你說多少回,祈寧不是我們的女兒。」
葉暉冷嗤,「我會和祈寧做親子鑑定,若她是我的女兒。方文宜,你騙我這麼多年,你沒想過後果嗎?」
又吵起來了!
葉西霆懶得理他們,徑直去追陸聿辰。
陸聿辰見葉西霆追上來,他直接上車,吩咐秦驍,「開車,但別讓葉西霆跟丟了。」
幾條街下來,葉西霆耐心有限,被溜得十分心煩。
忽而,他見陸聿辰的車停了下來,在一家十分私密的會所。
陸聿辰下車問秦驍,「穆珵和王一波聚了的人在哪個包廂?」
秦驍拉開門,「608。」
另一邊,宋景年親自開車送祈寧回聿宮。
聿晟的車則在前面,一路上宋景年都在逗祈寧開心,說了很多關於宋家準備認親的事情。
「認親禮就在我們家老宅,過了罩房就是主廳,我讓家裡的傭人把一人多高的粉彩瓷瓶搬了出來,中間放紅珊瑚。」
宋景年眉眼帶笑,「現在紅珊瑚有價無市,難得得很,我家那樹紅珊瑚是祖上傳下來的,躲過戰亂與動亂,吉祥著呢!」
他握著方向盤,抬眸覷了一眼後視鏡,祈寧面帶笑容地聽著,他知道歡喜就多說一點。
以前,他不覺得祈寧很可憐。
可現在,他覺得祈寧身世坎坷,惹人憐愛。
祈寧從出生來到周胭身邊,她的錯位人生就開始煩亂與辛苦。
周胭不待見非親生的祈寧,照顧不利,她小時候得病是常有的事;到了少女時期,她又因不懂又無人體恤,落下了婦科毛病;她好容易挨到了大學畢業,又莫名其妙成了陸澈的未婚妻,受陸澈欺辱又忍氣吞聲;解除婚約後,她與陸聿辰好了,作死的周胭不僅欠下了高利貸還害她差點死在病床上。
樁樁件件,都是祈寧的心酸過往,她本應該是金尊玉貴的葉家千金,卻被「鳩占鵲巢」,而葉家早知她是親生女兒,拒不相認。
如此一來,在宋景年三十年的人生里,他接觸的所有人,唯有祈寧是真正的苦命人。
想到這,宋景年握緊了方向盤,繼續穩著心神說他的想法。
「祈寧,你知道嗎?我們家老宅以前是王府,最後面有戲台。那天我把戲劇院的名角都請來,熱熱鬧鬧地唱一出。」
祈寧勾了勾唇角,心裡愈發苦澀。
宋家和葉家兩相對比,那種傷痛帶給她的竟然是無盡的,像她身體流淌的血液,屈辱又難過。
她的不甘心讓她一直笑著,只有她知道那笑容有多苦澀。
祈寧勸慰,「不用搞得那麼隆重,景年哥肯認我,我都已經三生有幸。那可是宋家,到底是我高攀了。」
「這話以後別說了,我不喜歡聽。」
宋景年笑眼彎彎,「你和陸三兒是天作之合,我爸媽做夢都想有一個女兒,附帶一個陸三兒這樣的女婿。他倆做夢都能笑醒。」
這話既窩心又很甜。
祈寧又問,「我和阿辰也要給景年哥,還有乾爸乾媽,還有奶奶準備認親禮。我倆想了好久,阿辰說帶我去拍賣會挑。」
宋景年則搖頭。
他笑著說,「那些我們都不缺,你以後多去家裡陪我爸媽,陪奶奶。得空有心思的時候給他們做頓大餐,我保證我爸媽能只認你,不認我這親兒子。」
祈寧菜燒得確實好,不過也沒有宋景年說的那麼誇張。
顯然,他在哄她。
祈寧與宋景年聊了這一路,人也漸漸放鬆下來,沒有見到葉家人時那麼緊繃了。
她仰靠在後車座上,「做菜煲湯,可難不倒我。到時候我把你也餵胖幾斤,雲初該怪我毀你身材了。」
宋景年笑出了聲,洋洋得意,「怎麼?她跟你誇我身材好?」
「什麼都夸,長得帥,身材好,學識淵博還富甲一方,簡直是天菜,」祈寧笑著說,「她說她是拱了天菜的小豬。」
宋景年笑歸笑,調侃也是真調侃,「這比喻,我是大白菜,她是豬?怎麼想的?」
當時,雲初說的時候,祈寧也是笑得前仰後合的。
現在看來宋景年也嫌棄這個說法。
祈寧笑了笑,她沉吟片刻才開口,「景年哥,雲初對你和她的感情不自信,對她自己也不自信。她覺得和你差距很大。」
宋景年聽此皺眉,他不解,「所以,她要做什麼?」
「提升自己,她昨天跟我打視頻聊天說她回家那幾天找了老師補習世界史,為了提升自己。」
世界史,幾乎涵蓋了歷史進程與工業革命,資本萌芽還有一些經濟學的歷史。
宋景年和陸聿辰,季司深三人都有累年的看書習慣,涉獵廣泛。
雲初突然想學世界史,應該是看到他幾天看的英文版的《時代金融》和《世界通史》。
他是閒來無事,閱讀增趣,但沒想到這給雲初造成了壓力。
可是,難為雲初願意為他用心。
宋景年很高興,沒反對雲初回去學習。
「她多學點東西,對她演戲也有幫助。」
祈寧微微頷首,又笑出了聲,「可是,雲初看文化課就犯困,頭疼,演戲是她的愛好,學習對於她來說是折磨。」
宋景年笑容更甚,「那就折磨她幾天,看看她能挺多久。」
另一邊,陸聿辰坐在609包廂里聽608的動靜。
秦驍推門進來,他壓低了聲音。
「三爺,葉西霆也去了608的包廂,跟您猜的一樣,他沒有被邀請,是臨時起意。」
葉西霆的股份是陸聿辰賣給他的,賣出去的時間不長,他不是穆珵和王一波熟識的股東,自然不會貿然邀請他參加這樣的秘密集會。
陸聿辰輕笑,「好,我在這等著。等著他來找我。」
葉西霆看著他來這,看著他進了609包廂,他「無動於衷」,那就不是葉西霆了。
陸聿辰喝了一盞茶的時間,608的包廂門開了,裡面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
難免有些吵嚷的聲音從外邊傳出來。
過了一會兒,外邊安靜下來,陸聿辰卻聽到了敲門聲。
「請進!」
秦驍應聲,陸聿辰捏著茶杯,他撩眼皮見葉西霆推門進來。
陸聿辰呷了一口茶,冷嗤,「葉總真是陰魂不散啊!」
葉西霆此時的精神狀態不比方才,一點都沒有懇求人的卑微,反而氣定神閒。
他自顧自地拉過椅子坐下,「陸三爺既然來這了,就知道你隔壁包廂發生了什麼事,而我有幸聽了一耳朵。一定比你在這偷聽來得真切。」
陸聿辰眸色含笑,他冷肅的語氣卻不帶一點溫度,「葉總想拿捏我?」
「不敢,」葉西霆輕笑,「做筆交易?你告訴我糖糖在哪,我告訴你他們如何密謀奪你權?」
陸聿辰盯著茶杯里的茶葉舒展,打圈。
他拇指撫過杯口,一副思慮,權衡利弊的樣子。
葉西霆輕咳一聲,「不夠?你還想從我這知道什麼?」
陸聿辰捏著茶杯。
他用茶蓋揩了一下茶沫,「你先告訴我,你那天找祈寧到底說了什麼?一字不落地說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