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扭鎖的聲音，讓周胭感到害怕。

  她又用力按了幾下，最後索性坐在祈寧身上，用身體的重量重壓她的小腹。

  忽而，門被一腳踹開。

  周胭抬眼就見陸予執沖了進來，她嚇得一個趔趄從床上栽倒下去。

  「祈寧！」

  陸予執奔到床邊。

  他掀開被子，看到祈寧身下連綿的湧出鮮血，她的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褲管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

  祈寧彌留地微微睜眼。

  她仿佛看到陸聿辰在教室窗口凝視操場的模樣，他黑色利落的短髮被風扶動，他白色的襯衫那麼的乾淨純粹，如詩如畫。

  他走進她心裡卻什麼都沒留給她，除了如黑夜的幽暗，如鈍刀子割肉般的疼痛，竟一無所有。

  祈寧伸手想抓住他的衣襟問問他。

  她就那麼不值得他留下一點情分嗎？

  陸予執淚眼模糊地看著祈寧伸手搖晃著想抓住什麼。

  他伸手握住祈寧的手，「祈寧別動....」

  陸予執猛地回頭對陳凜喊，「叫醫生，快叫醫生。」

  祈寧眼前的少年，白襯衫，衣襟，男人，西裝，藍條紋領帶漸漸模糊，他手腕上的紅繩像煙塵一樣散去。

  她勾了勾唇角，「都不見了...我...我要走了...」

  「祈寧！」

  陸予執俯身將祈寧抱起。

  他闊步往外跑，嘴裡喊著「醫生...醫生...」

  迎面是匆匆趕來的陸聿辰，他目光落在祈寧滿目血紅的條紋褲上。

  她的血竟然那樣多，像她的眼淚涓涓的流出，滴在醫院的地板上。

  陸聿辰闊步過去，伸出手臂，「把她給我！」

  陸予執眼中猩紅狠厲，「讓開！是你把她害成這樣的。」

  「把她給我！」

  陸聿辰滿目血紅，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他不由分說的從陸予執懷裡抱過祈寧，他身後的保鏢將陸予執擋住。

  陸聿辰轉身往急救手術室跑。

  他邊跑邊呢喃，「歲歲，你不要有事，祈寧，我求你，別死，我求你...」

  祈寧的身體像秋日的白色蝴蝶，輕盈，殘破。

  她在陸聿辰的懷裡變軟，變得沒有支撐，她的胳膊自由下墜的搖晃。

  而陸聿辰耳邊則是她腳踝上的金鈴作響，清脆的響音讓他的心跳沉悶又揪痛。

  帶著護工過來的季司深見到這一幕，驚慌不已。

  他指揮急診室手術醫生。

  「快進行止血手術，快！」

  祈寧再次被推進了手術室。

  陸聿辰羊絨大衣的下擺濡濕一片，那是祈寧的血。

  季司深見陸聿辰高大的身影晃了晃，而後站定。

  他平視著手術室的門，紅色的「手術中」的燈出現在他瞳孔里，他的眼睛漸漸被燈光染色，是晶亮的紅色，在他眼中翻湧，落下。

  陸聿辰端正板正的站在那，沉重、陰暗，冷肅，他一動不動。

  季司深伸手捏住陸聿辰的肩膀。

  「你別這樣，一定能救回來。」

  彼時，陸予執趕了過來。

  陸聿辰聽到腳步聲，他微微轉身，眼中的溢出狠辣。

  秦驍緊跟陸予執身後過來。

  他啞聲，「三爺，周胭已經被抓走了，叮囑了肖隊長，突擊審問。」

  陸聿辰看了一眼秦驍，沒說話。

  他盯著陸予執，陸予執也望著他。

  電光火石間，陸聿辰走過去，一拳揮在了陸予執的臉上。

  陸予執鼻樑上的眼鏡飛了出去。

  陸予執與陸聿辰完全不同。

  他從小身體就不好，體弱，清瘦，勻稱，但他不夠強壯。

  陸聿辰高大，板正，寬肩腰窄，肌肉線條不膨脹卻流暢，男性力量噴張，張揚，他重拳讓陸予執無法招架。

  陳凜上前卻被陸聿辰的保鏢擋住。

  陸予執站直身子，他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

  他勾出一抹冷笑，「你把寧寧害成這樣，你還有臉發脾氣？」

  陸聿辰胸脯起伏，凹凸間是憤恨在涌動。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害了她，離間我和她的感情，離間我和外公！」

  陸予執彎腰撿起了眼鏡。

  他吹了吹眼鏡片的浮灰戴上眼鏡，「老三，若不是周胭被你打電話叫到醫院照顧祈寧。」

  「我不放心周胭為人，又跟了過來。」

  陸予執陰冷的氣息霎時間覆過來，「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和祈寧在一起了，你還讓她懷孕，流產...」

  他走過來，伸手點了點陸聿辰的胸口，「知道我踹門進去時看到了什麼嗎？」

  陸聿辰撥掉陸予執的手。

  陸予執哂笑，「我看到周胭坐在祈寧的肚子上，她要讓祈寧大出血而死！」

  陸聿辰的手捏得緊緊的，咯吱作響。

  見此，陸予執愈發熟練的刺激陸聿辰。

  當年，他就是不斷地刺激有抑鬱症的陸聿辰，讓他看到他和祈寧的親密，讓他愈發的自卑自怨自艾。

  他嗤笑，「我沒想到你對和自己好過一場的女人這麼狠！」

  陸予執舔了下嘴唇，眼中含淚，「你不想要孩子可以讓她到醫院打掉，你知不知道胡亂墮胎是會死人的？」

  陸聿辰僅存的理智被激化沒了。

  他大掌一把揪過陸予執的衣領，他恨恨地擠出幾個字，「之前，我從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現在，從你開始。」

  話音落，陸聿辰又一拳砸在陸予執的臉上。

  人被他一拳砸得踉蹌，他又飛起一腳踹在陸予執的肚子上，而後就是一頓重拳重腳，他猩紅的眼睛透著瘋狂。

  季司深和秦驍趕緊去拉他。

  季司深將陸聿辰死死抱住，「陸三兒，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秦驍勸慰，「三爺，您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在醫院和他動手。」

  陳凜已經被保鏢放開，他趕緊去查看陸予執的情況。

  陸聿辰指著陸予執叫罵，「你就是個卑鄙小人，你害死我媽，現在又來害我的女人和孩子，我一定要弄死你！」

  他話音剛落，一巴掌就落在了他臉上。

  陸聿辰偏頭看到聿晟穿著病號服過來了，他打陸聿辰的手還在抖。

  「沒用東西，你鬧夠了嗎？」

  聿晟轉過身查看陸予執的外傷，「老二，這小子混得很，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陸予執吐了口中的血水。

  他禮貌打招呼，「聿外公...」

  陸予執拿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嘴角的血，「您放心，我和老三是親兄弟，我還沒傻到報警處理兄弟矛盾。」

  聿晟發覺陸予執太精明狡詐了，他還沒開口，陸予執已經猜到了他的顧慮。

  陸予執手背抹了一下鼻子，「老三失了孩子，心情不好，我不怪他。只是，他這麼對祈寧，太過分了。」

  聿晟垂眸，「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是老三不懂事，破壞了你和祈寧的感情。」

  他握緊了拳頭，「若是你還願意和祈寧在一起，祈寧也願意認下聿家。我認她做親孫女，你二人結婚時，我必然給她十里紅妝。」

  「外公！」

  陸聿辰眸色猩紅，「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您別管。」

  聿晟搖頭，沒搭理陸聿辰，反而對陸予執說，「你看，老三還跟個孩子一樣。」

  陸予執眉眼含笑。

  「謝謝外公，就算祈寧不願意，我也謝謝您成全我和她。」

  陸聿辰扯了領帶，要過去，卻被季司深緊緊拉住。

  「陸三兒，你冷靜點。你再衝動，陸予執真報了警，你打人，讓前侄媳懷孕流產的事傳出去，你的形象就毀了。榮創的股東會借題發揮，你這些年的籌謀與付出都會化為烏有。」

  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

  主刀醫生走了出來，陸聿辰和季司深圍了過去。

  醫生，「季院長，陸總，病人的血已經止住了。不過失血過多，子宮缺血，以後很難再懷孕了。」

  陸聿辰扯過醫生的胳膊像拎著提線木偶一樣，他將人扯了過來。

  「她醒了嗎？」

  醫生害怕滿身戾氣的陸聿辰。

  他搖頭，「還沒有，病人即將轉去重症監護室觀察，醒了再轉普通病房。」

  陸聿辰聽此，手垂了下來。

  夜裡，陸聿辰沒回去。

  他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裡吸菸，他復盤了整件事，他腦中閃過他臥室留下的那道長長的爬行血痕。

  煙火明滅間，他眼中的淚再次滑落。

  凌晨三點多，季司深跑來找陸聿辰。

  「祈寧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