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五郎被雪鷹輕輕鬆鬆提在手裡,大大方方地出了戲歡閣。
「你這孫子敢坑我,老子,老子與你沒完!」
牛五郎一對上雪鷹那雙眼,頓時不敢言語半句,臨出門卻是死死盯著那小書吏,滿臉的怨恨。
肖思明:「……」
唉!
回過神,肖思明竟也感覺背脊微微發冷,心下不禁略有些無奈。
沒想到這位公主,居然還真這麼難下手。
肖思明不是夫人手底下長得最俊的一個,但自從三年前開始為公主做事,他應付女子,上到四五十的官夫人,下到十五六的小少女,就從不曾出過半點差錯。
夫人都說他長了一副玲瓏心腸,不要說女子,男人被他盯上,也願意替他賣命,為他掏心掏肺。
顧湘是夫人的頭號大敵,自從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那日起,肖思明便開始仔細研究這個女子。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拿捏這位,不敢說手到擒來,但也不需要太費神,絕對沒大問題。
夫人的人之前屢次碰壁,那是沒摸到脈,總想著硬碰硬,像這樣自認為有一顆聖人心腸,自以為與眾不同的小娘子,只要你成了她的自己人,身邊人,那你自然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肖思明沒從她身上研究出她有什麼能耐。
人人都覺得這小娘子身邊高手如雲,那她就必然是個利害人物,就連夫人都如此認為,但在肖思明看來,這全是屁話。
那分明是有人往小山羊的身上披了一張老虎皮。
在肖思明看到的,聽到的這些消息中,顧湘只是一個很軟和的女孩子,她身上漏洞極多。
至少,她的信任就未免有些太廉價了。
像那條老狗,不過是軍中一劣等的雜兵而已,奸詐狡猾,哪裡值得信任?
顧家那小丫頭連考驗他都不曾,就一門心思信任起他的忠心來,肖思明冷笑,在他看,這條老狗藏在那張貌似忠心耿耿的皮囊下的,全是泥污。他認為自己有幾十種法子能讓這條狗為自己所用,讓他背叛他親娘老子,他也沒有二話。
信任這等人?呵。
小丫頭早晚會因為她的輕信吃盡苦頭。
肖思明決定來,由自己來給她上一課,或許是這小丫頭人生中第一課。
只這課的開端,四處出了些意外。
學生比想像中刁鑽難纏。
肖思明又是一嘆,看來這先生還真是有些不好當,他想把課給上好,上到位,還真要拿出十二萬分的力氣才成了。
像今天這般節外生枝的事,可不好再有下一次。
擴大壽靈的災情,順帶破壞掉顧湘在壽靈的威望,這兩件事本就可以合併來辦,也該有專人負責,結果事情進展得頗為不順,西邊那事也屢次出錯,京城更是到了緊要關口,一時竟分不出精兵強將,來了好一群臭魚爛蝦,人還沒進壽靈,先折損了大半。
肖思明:「……哎!」
他今天嘆的氣,比這一年都要多。
……
一齣戲歡閣的門,秋麗便壓低聲音道:「小娘子覺得肖思明此人不妥?不如讓王哥他們先將其拿下?」
顧湘沉吟半晌,終於搖頭,低聲道:「先盯著吧……他是清泉城來的,薦書為種老將軍親筆。」
秋麗登時沒了聲。
眼下這樣的時代,顧湘也是頗知道變通,肯定不至於非說有鐵證才動手。如今不是遍地攝像頭的時代,哪有那麼多證據可找?
每一樁案子都講證據,那是她寫的話本里才能有的情節。眼下的現實卻是,大部分案子,真正的鐵證根本就找不到,證據或許能找到不少,可要說這證據就真毫無挑剔之處,除非兇犯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兇,否則便很難。
這時節官府辦案,最重要的工具就是刑訊,就是百姓們交口稱讚的那些青天大老爺,一樣不敢說自己辦案子不動刑。
顧湘打開皇城司的卷宗掃上一眼,裡面稀奇古怪的刑罰多得駭人。
此時若這肖思明沒點背景來歷,顧湘別說確定他有問題,就是有幾分懷疑,肯定也讓人直接捉了送去皇城司,皇城司才是專業人士,自能審出究竟。
但現在他和清泉城的狄老將軍扯上了關係,此事便要慎重。
顧湘即便沒注意到這些,真抓了人送去,皇城司這邊也不好隨意處置。到時候恐就輪到皇城司坐蠟,反而要被動了。
若是別的什麼文官大臣,即便是朝堂里某位了不得的相公,顧湘也不會如此謹慎。
她現在這樣的身份,本就超然,人人都知她民間農門出身,根本不了解朝中事。
朝中的老大臣們,怎能和她計較?
要是和她計較,都不用她說什麼,皇帝便先惱了,再者,傳揚出去這名聲也不難聽。
清泉城的種老將軍卻不同,便是顧湘這對朝政一竅不通的,也清楚清泉城的要緊之處。
她也看得出,清泉城與朝廷的關係,應該說種老將軍和朝中文臣之間暗潮洶湧,關係頗為微妙。
目前還能平衡,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出現一個誘因,穩定的局面瞬間就會傾覆。
顧湘有些擔心,這肖思明若是真被審出大問題,他再胡亂攀咬到種老將軍身上,那實是麻煩。
種老將軍如今是清泉城的定海神針,若因為某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再與朝廷生出嫌隙,被朝中諸公攻訐,導致邊疆不穩,那可得不償失。
顧湘正沉吟,秋麗和櫻桃推門而入,兩個人眉眼間都笑意盈盈,你掐我一把,我掐你一把,嘀嘀咕咕地說著小話。
「什麼事這般高興?是秋麗有了意中人,還是櫻桃找到了心上人?」
顧湘笑問。
秋麗頓時收了笑意,小小地翻了個白眼:「我有小娘子,要男人做甚。」
顧湘:「……這話可聽得我毛骨悚然。」
外人聽了,還當她有什麼特殊癖好。
秋麗卻真心覺得如此,女人嫁了人,就仿佛連自己帶全部身家都成了人家的,明明都不大了解的男人,卻能當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憑什麼?
她家小娘子救她出苦海,給了她一條新路,讓她得以安身立命,小娘子才該是她的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