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新招的這四十五個人，都還不錯。」
書房裡燈火通明，顧湘坐在桌前，一邊翻看最近各處送上來的報告，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來。
秋麗掃了一眼，見她看的都是最新的人員檔案，以為自家小娘子也對自家員工的表現頗滿意，便點點頭，一本正經地道，「他們都非常賣力氣，也確實腦子靈活，會來事，融入得非常好，目前農場不見有欺負外來戶的跡象。」
顧湘煞有介事地點頭：「嗯，他們做得好。回頭農場這邊的伙食，我看多準備幾種輪換著吃，都是做體力活的，伙食跟不上不好。」
秋麗：「……那到是。」
她對自家小娘子特別關心員工伙食的事，到早就習慣了。
自己以前不懂，那是她沒有自家小娘子那般高瞻遠矚。
事實證明，小娘子就是對的，伙食足夠好，確實能提高員工們幹活的積極性，讓大家喜歡農場，願意一直在農場工作。
農場裡種田規矩大得很，技巧也多，培養一批真正的，侍候莊稼的好手很不容易，培養出來以後，自然要好好收攏人心。
想讓員工們幹活用心，真不是簽個長契就能成，就如小娘子所說——「要大家都以農場為家。」
只有把農場當成自家，給農場幹活，就和為自己幹活一樣，那才是最好的狀態。
「小娘子救我性命，給我未來，顧家便是我家。」
所以她為顧家做事，從來都是盡心盡力，但凡是甚麼事做不好，顧湘自己不介意，她就先忐忑不安，夜不能寐。
顧湘輕輕應著，面上也是溫柔中帶嚴肅：「真希望人人都如我家秋麗一般！」
幾句話，哄得秋麗感動極了，臉頰緋紅，連那幾句已經到嘴邊的，略帶些數落意味的話，一時間也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家小娘子花錢沒個數，明明農場出產極高，家家戶戶又豐收，卻還是著人大肆收購糧食食材……收糧食食材到也罷了，自家開酒樓的，有些好食材對生意有好處。
只小娘子大肆做散財童子，天天變著花樣貼補周圍這十里八鄉的鄉親們，說什麼合作共贏，把自家壓箱底，能傳家的技術傳出去不說，還給良種，分菜種，連這幫人的後顧之憂，自家小娘子也給解除。
若是村里按照新方法種出來的新種子收成不好，自家小娘子給補貼。
種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自家小娘子答應收購。
秋麗只看趙娘子和蕭娘子兩個算盤珠子撥得飛快，家裡大筆大筆的銀錢往外流，她便忍不住頭暈目眩。
每次秋麗來想和顧湘說道一二，說到最後，總要跑題。
顧湘哄好了丫鬟，把手邊檔案翻開，一眼掃去，各種信息瞬間入腦。
她確實是真心實意要籠絡這一批聰明機靈的新食客，農場大部分員工，還有顧莊的鄉親，每日依舊源源不斷為她提供美食點，但是已經趨於平緩。
她已許久沒有感受過食客們澎湃的情感，沒享受到美食點暴漲的樂趣。
要說這食客養起來真不容易。
麻木不仁的食客們，見到食物只知道拼命往肚子裡塞以求活命，身上背負太大壓力痛苦的，沒心思去感受那美好，能付出的美食點便很少。
他們本身根本就沒有，又如何給她？
可衣食豐足，會享受的，卻又漸漸變得難以滿足。
「哎！」
顧湘昨天忽然想吃糖葫蘆，就擼起袖子熬了一小鍋糖漿，選出一批好山楂來做了些糖葫蘆。
以她的舌頭，調味自然不會出錯，只考慮到小孩子們嗜甜，她稍稍多蘸了些糖。
結果——哼哼。
小娃子們竟然還有那麼一些嫌棄。
便是換做一年前，滿顧莊的小娃娃們，逢年過節也不一定能吃到一塊糖。
顧湘小小地翻了個白眼，忽然想起來：「對了，李都頭帶來的士兵很多都是西北來的，晚上給他們準備夜宵，不要做乾飯了，煮麵更合他們的胃口。」
秋麗應了聲，忙把手裡的冊子打開記了一筆。
如今顧湘的事越來越多，身邊的人壓力也頗大，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所有人都是人手一本冊子，只有巴掌大，平時揣在袖中不占地方，取用方便，配上一截燒制的木頭杆炭筆，實是方便得很。
這樣的冊子，秋麗已經記了小半箱，晚上睡前翻一翻，心中總是異常滿足。
顧湘看著秋麗記，眉眼露出一點笑意：「這幾日熬一鍋綠豆湯給李都頭送去，我看他有點上火了。」
傍晚起了霧，山頭上常能見的雲海也沒了，天際暗沉沉的。
李都頭覺得這天色實在有些像他的心情。
他這段時日一有機會，就同公主，還有花欽差說回京的事，他也想找狄小將軍，可小將軍整日整日地見不到人，一會兒聽說跑去和幾個家丁小廝，給鄉親們修房子去，一會兒又聽說，帶著人到山裡不知做甚。
狄小將軍他夠不著，公主到是客氣，給他的所有待遇同狗哥，陳統領全一樣。
每天都可以跟隨公主的護衛隊訓練，訓練結束，灶上的肉食都不是隨意吃，而是必須吃夠多少。
李都頭苦笑了聲，他帶來的那些小子，哪裡還記得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每天樂不思蜀，就是訓練比以往累好幾倍，也就是隨口抱怨幾句，這抱怨都顯得言不由衷。
前日，李都頭和一幫小子在護衛隊上課，上得是文化課，一開始大家還嬉皮笑臉的，只當是在休息。
可後來聽了幾節，李都頭差點沒跪下——他竟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課堂上，如此突兀地聽到了鞭辟入裡的到的史書。
這難道不該是……帝王將相們要學的東西？怎能講給這些……尋常普通的兵士？
這些內容，他們如何能聽？如何配聽？
第一節課，是公主親自來講的，如今李都頭想起來，仍是汗水淋漓，心下茫然。
李都頭想了許久，到底還是沒有提醒公主什麼。
他有點捨不得。
像他在這個課堂上聽到的東西，恐怕李家嫡系的公子們，也不見得能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