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夜裡

  他花滿桃,可是可是慶德二年的傳臚。

  自從入仕,考入翰林院,便青雲直上,深受皇恩。

  「皇恩浩蕩啊……」

  他被人家家裡的使女比下去,自己丟了些顏面,那也便丟了,連累陛下,讓陛下的眼光也受質疑,那他可真就百死難贖其罪。

  花滿桃深吸了口氣,特別有骨氣地,準備放狄雅懷回去休息。

  他是被『土匪』擄走過一次。

  他也的確因為這個,最近頗忌諱土匪,聽到些風聲腿肚子就打轉。

  今夜他是稀里糊塗的,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一切就結束了,到因此沒有在別人面前失態。

  可事後一弄明白,他立時一身的冷汗,後怕不已。

  但是,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人家公主這直面土匪的,一如往常,他到嚇得跟嚇破膽的老鼠一般,畏畏縮縮,沒人當門神連覺都不敢睡!

  「狄兄不必守著我,我不,不怕……的。」

  狄雅懷:「呵呵,可我怕。」

  今天真是要嚇死他了。

  他要是沒半路上被顧家的那家丁提點,想著回來保護公主,讓這幫賊人真給摸了家門,他還一無所知,那他就當真一世英名掃地,哪裡還有臉面見人?

  這回救了花滿桃的,也不是他。

  狄雅懷想到公主殿下的英姿,幽幽嘆了口氣:「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混。」

  花滿桃和狄雅懷默默對視半晌,都是心有戚戚。

  門外隔壁院落,小使女們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卻讓這房間裡冷寂沉默的氛圍消減了些許。

  不多時,就聽外頭傳來廚房余嬸子的聲響照常響起來。

  「兩位公子,不知是否要用一點宵夜?」

  狄雅懷連忙起身開門:「嬸子,今兒有什麼可用的?」

  余嬸子笑道:「今兒鬧土匪,廚房也沒做什麼大菜,灶上現在燉著雞湯和冬瓜排骨湯,可以做個湯餅吃,還有炊餅,包子,另外就是杜師父在大灶上燉了一大鍋魚,還有兩頭鵝。」

  狄雅懷登時笑得眼睛彎彎:「勞煩余嬸子,我要一碗燉魚和燉鵝,給花兄來一碗雞湯麵,再看看有什么小菜,配上一些酸菜之類就好了。」

  余嬸子應下,不多時,小廝便把食盒送來。

  狄雅懷迫不及待地打開,看到冒尖的一大碗燉魚,醬紅色,油汪汪,亮得人實在有食慾。

  配上烤得焦黃的炊餅,還沒吃,口水先就開始肆意流淌。

  在顧家待得這些時日,狄雅懷最滿意的便是伙食。

  他以前在家,自然也餓不到他,不說山珍海味,雞鴨魚肉總歸都有。習武之人在吃上不能馬虎,他老子在別處要求嚴格,在吃上卻也是老擔心兒子吃不好,沒力氣練功習武,連自己的份例都老撥開兒子用。

  只狄家並非傳承多年的世家大族,請的廚師手藝不算多差,卻也一般,只會那麼三把刀,每天做的飯菜都一個樣,蒸的菜樣子好看,真吃到口中清淡沒個滋味。

  哪像顧家這伙食,便是灶台上的大鍋菜,那也是色香味俱全,沒有一處不合心意。

  不要說他,花滿桃也沒忍住,一邊吃香噴噴,滑溜又爽口的雞湯麵,一邊撈了狄雅懷兩塊魚肉。

  他口腹之慾不重,口味相對來說較清淡,但如果是公主調的醬汁燉的魚,他也是愛的。

  花滿桃一邊吃,一邊不自覺稍微鬆了腰身。

  狄雅懷嘿嘿一樂:「是不是也覺得褲腰有點緊?你這是運動量不夠,瞧瞧我,一點都沒胖。」

  花滿桃看了看狄雅懷稍稍圓了一小圈的臉,就是笑了笑,並未說話。

  這種事,爭辯也沒用。

  人家覺得人家沒胖,那就沒胖吧。

  花滿桃有舌戰群儒的本事,可他這本事從來不輕易施展,尤其是在朋友身上。

  在朋友眼中,他一向是個挺好說話的老好人。

  吃飽喝足,今日那群土匪,賊人帶來的驚懼,也漸漸消散,花滿桃躺下便睡去,一點失眠的徵兆都無。

  狄雅懷比他睡得更香甜。

  半夜花滿桃被忽起的風雨驚醒,起身關窗戶,就見言之鑿鑿,說晚上睜大雙眼,一定替他守夜的狄小將軍,在榻上睡得人事不知,風吹落葉都飄到他的頭髮上去,這位睡得依舊安穩得很。

  顧湘卻是一宿沒睡踏實。

  一開始都迷迷糊糊睡了,半睡半醒間,聽見秋麗和櫻桃在外間和人說話,她把被子一蒙,只當沒聽見,可不一會兒,秋麗還是過來鬧她。

  「小娘子,縣衙那邊派了差役過來,說是收到消息咱們附近鬧土匪,讓我們提高警惕。」

  顧湘:「……」

  沉默半晌,顧湘無奈道:「姐,秋麗姐,睡吧。」

  秋麗:「……」

  哎!

  要是我朝這情報傳遞速度都是這個樣子,也怪不得本朝別管和誰打仗,總是勝得少,敗得多。

  他們叮叮噹噹地打了大半宿,打死了一堆,現在老狗還在外頭處理屍體,縣衙的消息才到,還有個鬼用?

  顧湘再睡下,就失了睡意,心下惦記姜氏和顧老實,乾脆起身又去看了看姜氏和顧老實。

  好在兩位老人家顯是睏倦得緊,都睡得極好,再回來時,天色便蒙蒙亮,顧湘剛躺下,打算睡個回籠覺,就聽外頭喧鬧聲震耳欲聾。

  顧湘猛地坐起身,神色陰沉,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又來?」

  只要外面回一句『是』,顧湘決定立時點齊了自家侍衛家丁,並村裡的護衛隊,立時整裝出門,主動出擊,抄了這群土匪的老窩去。

  這要是跟他們玩敵駐我擾的戲碼,顧湘可頂不住。

  「出事了。」

  老狗匆匆而至,站在門外,壓低聲音道,「李鐵匠的兒子,李志聰死了。」

  顧湘頓時涼意沖頭,一下子清醒。

  「劉氏在門口,說是咱們的人殺了她兒子,正鬧。」

  顧湘神色肅然,換好了衣服,大跨步地走出門。

  人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外面尖利的咆哮聲:「不是你們是誰?昨晚就你們兩個進了我家的大門,和我兒媳婦一起進屋的,還有你,你在我家後院轉了半天!」

  「我的兒啊!」

  劉氏哭聲震天。

  顧湘走到門口,只見劉氏扒著自家兩個家丁,又捶又撓,高聲哭喊,「鄉親們,你們都來看,我兒被人害死了,他可是你們看著長大的,你們可不能不管,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