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脊樑
顧湘眉眼間流露出一絲氤氳般的笑意，聲音清淺。
「把這事應付過去，八賢王一邊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邊感嘆，說以後再出門，可千萬不敢露了他的身份，就是去宮裡和官家吐槽這事, 官家也是心有戚戚。這大宋朝的驕民們才是這天，是這地，最是不敢得罪。」
「先不提八賢王家裡沒有小郡主，就那位的模樣，橫看豎看也是個沒規矩的，哪裡會是八賢王的女兒？她就算真的是, 怎的, 八賢王我們能罵, 再碰上生氣的老百姓，他老人家被動手戳上幾下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八賢王的女兒做錯了事，我就不能提出合理的質疑？現在要關她的，是知縣，可不是我，我不過尋常人，不是官府的，管不了這些事。」
「至於那位劉公公，就算他真是宮裡出來的好了，怎麼，宮裡的太監什麼時候能干政不成？皇帝面前也沒他們指手畫腳的份，更不要說他已經出宮養老了？怎麼，這位劉公公到了地方上，還能耀武揚威
顧湘這番話一氣呵成, 聲音清脆又利索。
街上一眾老百姓都聽得入了迷。
好幾個路人路過, 為了聽她說，愣是不小心一頭撞在旁邊小販的攤位上頭。
小販到也不生氣，很是能理解。
眼前這小娘子別管什麼來頭，也別管為何這般敢說，可講得可是真有趣，他們自然是愛聽的。
老百姓們就是愛聽那些京城的大人物們的八卦，尤其是這樣的八卦。
那邊有個窮秀才，悄悄嘆了口氣，輕聲道：「多聽聽這個，有好處的。」
讓人覺得自己的脊梁骨更挺拔些。
圍觀的人還挺開心，秦家的秦岩和他這位好同窗周耀祖，卻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的。
秦岩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反角。
周耀祖更是已魂游天外，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跟著秦岩這小子過來這一遭，這臉面丟的，怕是要個把月都睡不著覺。
顧涵目光閃爍，看著顧湘，只覺心裡一片柔軟，她還是對自己的未來沒什麼信心，可能得到小妹這樣的體貼……
在自己心裡還是個小孩子的小妹妹, 願意為她做這些事，她就覺得，哪怕為了這一點點的善意, 她也不能讓阿湘失望。
「你回去轉告秦峰，我明日就登門與他合離，讓他合離書準備好，把婚書還給我。」
秦岩哪裡還聽得進去，眼見人家侍衛們虎視眈眈，又不敢放狠話，憋著一口氣也是憋得很難受。
旁邊還有縣衙的捕快和衙役們在。
周棟盯著他的眼神陰惻惻的。
早聽說這個周棟曾經同顧湘議過親，雖說沒成，兩家竟然沒鬧掰，周棟他娘也是個沒骨氣的，看人家興盛就一個勁地巴結，家裡采了點野菜也要往人家家裡送。
嘖！
秦岩很是看不起這些小人。
可秦家在陶鎮的生意，這兩年剛有了起色，秦岩還能讀書，全靠家裡支應，他也不敢給家裡惹禍，這年頭縣官不如現管，那些縣令，在他們這些平平常常的老百姓心裡，也沒這些小吏們可怕。
只秦岩帶著滿腔的憤恨轉身回家，入目的就是家裡亂糟糟的情形，房子都破爛不堪，廚房裡連口熱水都無，大哥躺在床上心如死灰，阿娘只是哭，阿爹坐在地上唉聲嘆氣，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又忍不住想起客棧門前的那一鍋羊湯。
秦岩也不是沒吃過羊肉的，可香成那般的羊肉，他是真心沒見過，滋味實在是鮮濃無比。
他在那裡時，自然不肯表露，不肯丟這個臉，但他長了鼻子，也是個人，又是得了消息辛苦趕路回來，路上連口乾糧也沒啃，水都不曾喝，又怎麼可能不去想？
秦家到底有什麼變故，顧湘卻是半點不關心，顧涵的身體還不好，而且總要和秦家撕扯乾淨的，她一時也不急著離開陶鎮。
相反，顧湘對陶鎮挺感興趣。
陶鎮聽說以前不叫陶鎮，而是桃鎮，遍地種桃樹，處處有桃花，現在正是桃子掛果成熟的時節，顧湘坐在客棧里都能聞到那股子清甜的果香味。
顧湘反正閒來無事，乾脆就帶著身邊的丫頭，牽上小柿子和大可愛四處轉轉，看到好桃子便趕緊買下來，準備回去做果醬吃。
不光是果醬，顧湘惦記起了自己好久沒吃過的桃子罐頭。
要說這新鮮水果和水果罐頭哪種更好吃，要看個人偏好，說什麼的都有，可許久沒吃罐頭，顧湘是真的很想。
采了果子拿細細熬製好的蜜汁浸泡醃製蒸煮，成品又甜又軟，再拿些冰塊一鎮，炎炎夏日，痛痛快快地吃上一大碗，顧湘只覺得這滿身的躁意全都消退了下去。
一時間她到來了興致。
顧湘整日往外頭跑，回來就霸占客棧廚房的一角開始做這些罐頭，連姜氏都無奈，很有些看不下去：「她姐姐還病著，這丫頭就知道玩。」
小張氏到不以為意：「難道還能阿湘照顧大丫？阿湘能做的事，我做不了，可有我在，這些粗笨活，如何用得著她。」
如今小張氏和姜氏到是又好了。
或許顧潤永遠都是小張氏心裡的疙瘩，也是姜氏的，可老百姓的日子就是如此，總歸是要過下去。
妯娌兩個都有心，姜氏又並不是個特別心狠的人，如今因著顧涵的事，同仇敵愾，關係自然就和緩了許多。
「我看阿湘做的這水果點心是真好，大丫昨日吃了一小碗，竟跟著多吃了一碗米。」
小張氏如今什麼都不想，她就盼著兒子，女兒都平平安安。
「只有一點，咱們家三娘的年歲確實到了，弟妹你也要多做打算，這拋頭露面的事，交給下頭人就好，她自己去，到把這一身好皮膚再給曬壞了，那就可惜得緊……算了，當我沒提。」
此時顧湘就坐在客棧的院子裡，正招待小捕快周棟，和周棟面對面坐著，顧湘的臉白得簡直在發光。
院子裡的客人還有不少，也有幾個看衣著打扮都很鮮亮，不像尋常人家出身的女眷，顧湘仍是其中最顯眼的一個，這滿院子的人都讓她襯得灰不溜秋，丑了起碼有七八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