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顏瑾瑜第一次真正頂撞顏安。
這些日子他不停的逼迫顏瑾瑜,逼得她喘不過氣。
「你說的什麼混帳話!」
顏安聞言怒了,重重的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你和她能一樣?她就算爬到死將來也就是個嬪妃,如何能登上那高位?」
「你可知道現在多少人盯著四皇子妃的位置嗎?真是糊塗!」
如今四皇子逐漸受到重用,不少重臣的目光都落在了哪個位置上。
如果被其他人搶了先機,那他這些日子的付出不就付諸東流了?
「我盡心盡力培養你,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讓你坐上那個位置,將來生個一兒半女……」
顏安及時收嘴,剩下的話被他咽了下去。
「女兒,你不要任性。」
「可是爹,女兒真的不想嫁給四皇子,難道爹就不能心疼一下女兒?硬要這麼逼女兒嗎?」
顏瑾瑜淚眼婆娑,近段時間的壓力太大,她只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疲憊。
「心疼你,那誰又來心疼爹?」
「你娘去了,我為了好好的撫養你至今未曾續弦,就怕委屈了你,結果現在你就是這麼報答爹的嗎?」
「不是的,爹……」
「瑾瑜,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喜歡與不喜歡?婚嫁之事誰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人都是會變的,只有榮華富貴才是真的。」
顏安摸了摸顏瑾瑜的頭頂,眼裡是不容置喙的決斷。
「可是,爹,我真的不願嫁給四皇子,哪怕是將女兒嫁給其他人也好……」
顏瑾瑜依舊做著掙扎,爹的愛本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果她再嫁給四皇子,那汐月又該怎麼辦?
她不能這麼自私。
「這件事情你不同意也沒用,我已經決定了!」
顏安再被拒絕,心中的怒火已經燒了起來。
「說什麼你也得同意!」
「不,爹,以前您叫女兒做什麼,女兒都聽話的做了。」
「可是這件事不行,真的不行!」
顏瑾瑜倔強的搖著頭,淚珠一直在眼眶裡打轉。
「啪!」
顏安氣急,一耳光扇了過來,正正的打在了顏瑾瑜的臉上。
這一巴掌落下,兩個人都愣住了。
「此事已定,你不要再想了!」
顏安先回過神來,自覺理虧的他不願向女兒認錯,轉身怒拂離去。
顏瑾瑜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下,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臉頰傳來一陣陣的痛,卻比不上她心裡的痛。
她緩緩抬起頭,轉身出了書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顏汐月的院子外。
月光下,汐月正坐在院中的涼亭中,她輕撫古琴,悠揚婉轉的琴音從院子裡飄揚出來。
琴音里似有無限惆悵,又似有無盡的苦悶,聽得人心中壓抑無力。
顏瑾瑜靜靜聽著,抬手摸了摸臉頰。
從小到大,汐月都羨慕她有父親的疼愛。
可她又何嘗不羨慕汐月?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對她十分嚴格,每天學不完的規矩,學不完的琴棋書畫。
若是她哪天完不成任務,得到的就是父親的訓斥,師父的責打。
那個時候,她經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泣,然後轉過身就恢復了大家閨秀的模樣。繼續揚著標準的微笑,做著她不愛做的事情。
父親真的愛她嗎?
或許是愛的吧,只是他似乎更愛權勢地位。
他從未關心過自己累不累,痛不痛,別家孩子還在纏著父親要糖吃,她就已經學會了規矩,與人打交道的分寸。
這些壓力她都一一扛了下來,可最後換來的卻是父親的一意孤行。
他也不在乎自己將來過得好不好,心中只有那個位置。
可是,她依舊沒辦法怨怪父親。
他給了自己生命,費力將自己撫養長大,付出了很多。
也是因此,她才越發痛苦。
顏瑾瑜默默在院子外站了許久,到底是沒有踏進院子。
她轉過身默默離開,等到回過神時已經來到了府上的一個角門旁。
她抿了抿唇,趁著角門無人偷偷打開了門跑了出去。
夜幕降臨的街道顯得比較冷清,顏瑾瑜出了門卻不知道能去哪裡,心裡也有幾分害怕,就在附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看著那些燈火通明的高門大院,顏瑾瑜心中越發迷茫難過,一時間竟找不到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她抱著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漸漸出了神。
準備回家的顧延昔從街道上路過,不經意的往路邊一瞥,他連忙駕馬退了回來,試探性的叫道:「顏姑娘?」
聽到喊聲,顏瑾瑜抬起了頭,雙眸間並無焦距,顯得迷茫又脆弱。
顧延昔見此眉頭一皺,湊近了些才發現她臉上的巴掌印。
「顏姑娘,你怎麼了?」
顏瑾瑜也不回答,聽到顧延昔關心的語氣,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
心中竟是不由得生出一股委屈。
「噯,你怎麼又哭了?」
顧延昔登時被那眼淚弄得手足無措,連忙跳下馬來到顏瑾瑜身邊。
「你可別哭了,可是誰欺負你了?」
這一聲詢問,仿佛打開了她心中委屈的閘門,所有委屈傾瀉而出,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太累了。
太累了。
「顏姑娘,你別哭啊!你別哭了!有什麼委屈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
「我的祖宗,你再哭我也要跟著哭了!」
眼見顏瑾瑜眼淚越流越多,越流越急,顧延昔已經亂了陣腳。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他無措的東看西看,不知道該拿顏瑾瑜怎麼辦。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顧延昔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無助與絕望。
他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馬兒說:「要不我帶你兜兜風?」
「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出去跑一圈就好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顧延昔有些猶疑,咬了咬牙還是一把將顏瑾瑜扶了起來,隨後提著她上了馬,將她放到了身前。
「坐穩了!」
話音剛落,身下的馬兒便飛速跑了起來,踢踢踏踏的聲音穿過了整條街道。
夜晚的涼風吹到身上,顏瑾瑜清醒了幾分,心中後悔自己今晚的荒唐行為,歷來的教養是不允許她晚上獨自出門的,更何況與一外男獨處。
可是,這種在馬上肆意奔騰的陌生感覺,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活力。
這是她的生活中不曾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