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子倒沒覺得不好,他示意其他人可以動筷子了。他自己則問了聲管家:「早上誰來了?」
管家回話:「海市的周先生。」
「海市?」謝老爺子對這些資本家不太了解。管家直接說:「海市的融創投資公司,海市市長周令的哥哥,周全。」
說到周令,謝老爺子就認識了。他點點頭:「哦,是他呀。」
周令是個人物,謝老爺子從朋友嘴裡聽說過。大伯聽著,接了話:「這周令據說還很年輕,爬得很快,手段挺厲害的。周全的資產很多,跟我們謝棧的差不多。」
富豪榜上的人一般是看得見的財富,而實際上私下還有很多數不清資產的富豪,那就是另外一個圈子了。
像周全這種,也屬於隱形富豪的那種,但周家二十年前就出了一些事情,資產一夜之間清空。再出現在這個圈子裡的時候,豪門世家早就更新換代了...
老周總。
也隱身退下很久了。
「有沒有說來找謝棧什麼事兒?」謝老爺子對周家多少資產並不是很關注。
管家頓了頓,面無表情地道:「這,等少爺忙完跟您說,不是很大的事兒。」
謝老爺子聽罷,點點頭。
後又問:「少爺跟秦茴談話了嗎?」
「沒。」
謝老爺子擰了下眉,沒再吭聲。一桌子,開始正式進入用餐時間。
*
陳素緣身體不好,喝粥是常事。因沒有算謝棧會來,煮了一大鍋粥,陳素緣看到謝棧時,反射性地想要進屋煮飯,周沫立馬攔住,「幹嘛呢?」
「飯。」陳素緣指了下廚房。
周沫:「不用,管他呢,愛吃不吃。」
說完,就拽著陳素緣回到餐桌,這小樓的餐廳跟主樓的比要小很多,圓桌子,最多也只能坐滿七八個人。謝棧很自來熟,探頭看了眼餐桌,嗓音低沉:「媽,你的醬排骨,特別好吃。」
陳素緣呆了呆,啊了聲,說:「是,是嗎?你...」
你好久沒來吃了。
周沫知道陳素緣後面沒說出來的話,她翻個白眼,故意說:「這是我媽煮給我吃的,不是給你的。」
謝棧看了眼挑著眉眼有些囂張的周沫,勾唇笑了下,挽著袖子幫忙擺筷子。陳素緣慌了下,伸手:「少爺,我來,我來。」
周沫壓著陳素緣坐下,擠過去,來到謝棧身側,搶走他手裡的筷子,說:「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謝棧偏頭看她一眼,「那我等著吃?」
「你可以出去。」周沫指了眼外頭,謝棧眯了眯眼,沒理,坐了下來。
周沫差點又打他。
她自從有了過去的感情,是真的對謝棧又愛又恨,她控制不了喜歡他那麼多年的感情。
可是也無法忘記五年前的痛苦,或許應該說,從得知自己喜歡他以後,就一直沒有開心過。
只是過去的自己,會卑微地期待著他回頭看她一眼。
現在的自己,卻什麼期待都沒有了。
她恨恨地看他一眼,進廚房端粥。
白花花一碗粥扔在謝棧的跟前,周沫:「沒飯,只有粥。」
謝棧:「嗯,好。」
周沫又想打他。她憤憤地瞪他一眼,後給陳素緣端了粥,還有她自己的,落座在陳素緣身邊。
她一口氣吃好幾塊醬排骨。
謝棧筷子夾到的地方,都被她搶走了。
陳素緣在一旁心驚膽戰....地看著。
女兒。
你怎麼敢這麼對謝少爺...
她夾了筷排骨,想給謝棧。周沫一把搶走,隨後夾了一塊南瓜餅到了謝棧的碗裡,「謝總,南瓜餅很好吃。」
謝棧看著周沫在餐桌上鬧。
半響,他低頭笑了下,心情卻放鬆了很多。
他發現。
她又可愛了。
只是,南瓜餅...他不愛吃。
他看著碗裡很久。
周沫挑眉,在對面支著下巴:「不吃?不吃就回主樓去吃...」
「吃,老婆讓吃,肯定得吃。」謝棧一句話堵了回去。
周沫:「.....」
呵。
誰是你老婆。
一頓飯,吃得有點兒雞飛狗跳。陳素緣夾在兩個人中間,一直很緊張。她怎麼都想不通,周沫現下怎麼那麼大膽...
以往。
她這個女兒,常常一臉怯懦地跟在謝棧的身後。如若謝棧說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
如今。
全反過來了。
飯後,謝棧沒急著走。陳素緣將碗筷收拾進廚房,周沫看著謝棧說:「我有些事兒要找你,你等會兒。」
謝棧傾身泡茶,「好。」
周沫沒像早上那麼帶刺,這是一個好現象。謝棧把玩著茶具,思緒落在微博那件事情上。
他拿出手機,給管家打了電話:「讓秦茴下午到我書房。」
管家應了聲,遲疑了下,他問:「少爺,午飯吃飽了嗎?」
謝棧挑眉:「飽了。」
「那就好。」
說話間,周沫從書房裡出來,這書房說是書房,實際是周沫讀書那會兒寫作業的地方。裡面大多數也都是周沫擺放的書,而且....書桌上還擺著謝棧穿校服的相片。
周沫拿筆記本時,直接將相片扔進抽屜里,眼不見為淨。
茶香四溢,熱氣撩撩。謝棧眉宇被熏得更加銳利,周沫邊走邊看他,想到抽屜里的那張校服相片。
過去。
他真的是她的心頭血。
周沫咬了咬牙,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她直接盤腿,把筆記本打開,推給謝棧。
這是周沫讀書那會兒,謝老爺子帶周沫去買的,筆記本有點舊了,邊角被磨掉了漆。
不過陳素緣一直幫周沫擦拭,所以好幾年了,這筆記本看著還很乾淨。
謝棧倒了杯茶給周沫,指尖轉過筆記本,問道:「讓我看什麼?」
頁面開著一個文檔。
文檔里是一份費用明細。
他指尖滑動著滑鼠...
看清了。
這是一份什麼樣的明細,他臉色黑了。
周沫的嗓音在他前方響起:「這些年,你們家給的聘金,我們一直沒用過,我媽買了一套房子,花了聘金的二十萬,剩餘的都在這裡,離婚後,這二十萬我會賺回給你們的。」
「還有我媽這些年花了你們家的醫藥費....」
「啪——」筆記本合上,謝棧抬頭,看著周沫:「這麼會算?」
周沫挑眉:「會啊,不過我怕算錯了....」
謝棧:「你是算錯了。」
周沫指著筆記本:「哪兒算錯了?你指出來。」
他推開筆記本,逼近周沫,呼吸相抵:「我的未來,你怎麼算?」
周沫愣了。
未來,是。她懂了,五年前的婚姻,奪走了他本應該好好走的仕途,他選了一條根本沒有計劃的路。
「嗯?」他逼問。
周沫抓了下沙發扶手。
心口突然發疼。
如果她沒有這段感情,她是不會理解謝棧錯位的未來,可是她有了,從小跟在他身邊,自然知道他對那條路的執著,她是瘋了嗎?
周沫一把推開謝棧,飛快地往門口走去。
謝棧拉住她的手臂,問道:「你去哪裡?」
周沫沒回答,她冷冷地看著屋外。
去哪裡?
她去殺了秦茴。
不,這一切都是她周沫太蠢,心智不夠堅定,那麼自卑,那麼自憐,被秦茴一再地刺激,最後性格變成了那樣,然後毀了她自己毀了謝棧。
讓本來還算漂亮的青梅竹馬,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周沫渾身像卸了力氣似。
她甩開謝棧的手,走去沙發,盤腿落座,一臉煩躁,一臉生無可戀。
謝棧走過去,靠在門柜上,看著她。
這時。
他手機響起,他彎腰,接了起來。
是管家。
「秦小姐到了。」
「好。」
謝棧掛了電話,他走到茶几旁,將筆記本電腦再次打開,指尖敲了幾下。
清空了那個文檔。
周沫回神,她冷笑:「我存檔了,你刪了有什麼用。」
謝棧抬眼。
她抬高下巴,對視。
謝棧:「.....再這樣看我,我吻你。」
周沫:「來啊。」
謝棧看了眼在廚房門口徘徊的陳素緣,他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下衣領,又彎腰,親她額頭一下:「午睡一下,回頭,有些事情要找你。」
說完,他不等周沫反應,轉身就出去。
周沫用手背恨恨地擦了下額頭。
陳素緣走了出來,「沫沫....」
周沫哭了,她看著陳素緣:「媽,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
午後出了點太陽,謝棧沿著板石路,走向主樓大門。秦茴換了一身裙子,暗紅色的,手抓著裙邊,看著他走近。
謝棧一眼沒看她,進了門。
秦茴遲疑下,跟著進去,一前一後上樓。進了書房,謝棧站在書桌前,將筆記本打開。
回頭。
他看著秦茴。
秦茴呼吸停頓了下。
她想起過去,他身後總跟著瘦弱的周沫,她遠遠地只能看著,有時也會跟他們一塊玩。
他更多地照顧周沫多一些。
她只有真的發生事情,拽著她哥哥的衣擺,才能看到謝棧跟她哥一塊出現,幫她打那些混混。
他一般打完就走,有時,會還帶著周沫。他會不耐煩地看著周沫,但是他連不耐煩地看著她都沒有。
有一次。
跟五哥打籃球,五哥看到周沫過來,調侃謝棧那是你小媳婦,謝棧很明顯不開心,臉當下就黑了,他叫周沫別跟來,不許跟。周沫站在原地沒動,他抱著籃球跟五哥走了。
走了幾步,他還是回頭了,說:「走不走啊?」
周沫立即快步跟上。
她那時,就跟她哥一起看他們打藍球。
她順著謝棧的目光,落在那個穿著土不拉幾又丑的周沫身上。那時,她就開始不甘心了。憑什麼啊...
為什麼還有娃娃親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