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第109章番外之許你6

  把謝棧拉離墓園的,是謝老爺子摔倒,並一倒不起,當天,皇后私人醫院再次手忙腳亂,成堆的媒體駐在醫院門口,十幾輛綁著白色花朵的黑色轎車魚貫地開到皇后私人醫院。閱讀

  院長領著權威醫生出來,急匆匆地護送謝老爺子。

  謝棧抓著護欄,低著頭,帶著一身寒氣。

  車子進入了急診的門,他才鬆手,門輕輕晃了兩下,關實了,他站在門口,偏頭看著這門。

  門關緊了,看不到裡面,他神情木然,眉宇間像被人抽走了魂魄,殘碎不已,而身後的手,滿是鮮血。

  陳秘書低聲跟院長說了話。

  院長招手叫了護士,護士提著箱子,來到謝棧的身側,低聲道:「謝少,我幫你止一下血吧。」

  男人只看著緊閉的門,一聲不吭。陳秘書見狀,上前勸了兩句,「謝總,手總要處理一下....」

  「不用。」男人低沉暗啞的嗓音傳了出來,他將那帶血的手放進了口袋裡,狹長的眼眸仍看著那門。

  陳秘書頓了下。

  只得揮手,讓那護士離開。

  整個走廊擠著一群人,個個神色擔憂,搓手走動,甚至有些抵著牆壁,眼眶微紅。

  場面十分壓抑。

  陳素緣是最後一個過來的,她細細地哭著,身子發軟,強撐著看著急診亮著的燈。

  幾個小時後。

  醫生拉開門出來,宣布了謝老爺子的病情,中風了。一下子,所有人都哭了起來,陳素緣沒撐住,跌坐在了地上。謝棧放在口袋裡的手再次出血,他看著謝老爺子被推了出來。

  白色被單,老爺子眉頭仍然皺著,眼睛睜著,卻歪了歪嘴,他說不出話來了。

  謝棧上前,握住謝老爺子的手,沉默地推著車,進入重症病房。

  進去後。

  謝老爺子被搬上了設備齊全的病床上,他不會說話,老態叢生,戴著氧氣罩,手指動了好幾下,指著謝棧。

  謝棧捏著欄杆,隨後走了過去,半彎腰,俯下身子。

  耳朵湊近了謝老爺子。

  謝老爺子動了動嘴巴,吃力地說話,吃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好久好久,周圍的人哭成了一片,醫生護士都背過了身,謝老爺子終於說出了斷斷續續的一句話..

  「好..好...活...活..活著。」

  聲音嘶著,說完後,謝老爺子像拿走了全身的力氣,手指跌落在病床上,謝棧維持著那俯身的姿勢,卻沒有應,謝老爺子一直看著他,緊緊地盯著他,他七天沒有換洗衣服。

  黑色襯衫發皺,除了水沒有吃任何東西,俊朗的臉削瘦下去,可見顎骨,顯得更加銳利,謝棧緩慢地回頭,跟謝老爺子對視,爺孫倆看著對方,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意思。

  謝老爺子瞪大眼睛,著急。

  卻啊啊啊啊地試圖開口,謝棧站了起身,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低聲道:「你好好養病。」

  中風。

  會好的。

  謝老爺子住進了皇后私人醫院接受治療,謝棧安排了最好的醫生最好的看護,還有謝家的年輕孩子們,謝棧的大伯,他們都因謝老爺子留在了金都。

  而謝棧。

  沒有再去墓園,他回了家,之前跟周沫住的那個家。保姆看到他回來,十分惶恐,拿著抹布的手一個勁地抖,後控制不住地流淚,謝棧對於她的淚水完全沒有感觸,他走上了樓。

  走進了主臥室。

  一個人,站在了玄關處,最後又跪倒在了地面。

  他想起了從杜蓮西懷孕第一個月那時起,兩個人的矛盾到達了頂點,他解釋過,她從來不信,也不聽,最後兩個人最深的矛盾爆發,是她拿出了謝老爺子,擋在了他的面前。

  七年前的逼婚本該過去了,又在那個時候,那種深深無力的感覺又浮了上來。

  他花了十多年才看清了自己的心,七年前那會的自己還羞於承認自己喜歡周沫。就被逼著結婚,多少人笑他無法拿定自己的人生,多少人說周沫就是要毀了他,他本該計劃的一切,又被打亂了,那會兒,多麼不甘心...

  不甘心。

  所以想要報復她。

  然而。

  回去撿回了結婚證書的,也是他。

  這一切,終究只是因為他的面子,他那驕傲的少爺心。

  他怎麼能任由一個女人拿捏他的人生。

  那會兒。

  他不懂,愛一個人,又有什麼面子,又有什麼驕傲。

  如今。

  他懂了。

  卻來不及了,從回國的這兩年,他一直認為有時間的,即使她總是反反覆覆地鬧,反反覆覆地挑起兩個人的矛盾,反反覆覆地懷疑他,反反覆覆地冠許許多多的罪名給他。

  仿佛。

  當初逼婚的人是他。

  而她壓根就不想要這樣的婚姻。

  他氣她。

  氣她不信他。

  可是。

  如今。

  他只想她繼續不信他,繼續鬧他。

  但是。

  她不鬧了。

  她真的不鬧了。

  她。

  連回個頭都不肯。

  男人抓著床單,滿手是血,淚水滴落在床單上,一片狼藉。

  外面再次狂風暴雨,雨水侵蝕了整棟別墅,窗戶窗簾啪嗒作響,別墅安靜地隨時會被雨水給吞噬掉。

  保姆在樓下擔憂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臨近中午,別墅的男主人才從樓上下來,他繫著黑色領帶,一身黑色,臉頰削瘦下去,帶著要命的冷硬,狹長的眼眸只剩下一片冰冷。

  這樣的男主人。

  如寒冰似的,保姆連看他一眼都不敢,低著頭整理吃的。謝棧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說:「以後你轉做臨時的。」

  保姆心驚了下,但沒敢多問,只是點頭。

  吃好了午飯,謝棧撈起西裝外套,拿著車鑰匙出門,他先去了醫院看謝老爺子。

  謝老爺子還看著他,眼裡全是哀求。

  謝棧幫他按摩手臂跟腿腳,嗓音低低,幾分銳利:「好好養著。」

  謝老爺子瞪大眼睛,著急,手碰倒了杯子。謝棧伸手扶好,又按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醫院。

  陳素緣端著杯子,跟他擦肩而過。

  謝棧停下腳步,看著陳素緣的白髮,他看了好一會兒,隨後快速離開。

  日子開始過得很慢。

  杜蓮西的事業一落千丈,她生下來的孩子,被謝棧帶走了,杜蓮西追著出來,最後被車子撞飛了。謝棧坐在車裡,看著旁邊的孩子,他冷漠地看著窗外被大貨車拖行十幾米的女人。

  陳秘書在駕駛位上,看了眼謝棧。

  覺得遍體生寒。

  車子啟動,開出不足十米,秦霄站在那兒,擋住了去路,黑色奔馳停下,謝棧走了出來,手扶著車門,看著秦霄。

  秦霄走上前幾步,跟謝棧對視,好一會兒,他彎腰:「對不起。」

  其實。

  謝棧那會兒去說孩子他認以後,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開個玩笑的,但是這話卻被杜蓮西聽到了,她以為謝棧多不喜歡周沫,加之秦霄不願意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於是她就把恨意疊加在周沫的身上,最後在生完孩子出來那一刻,說了那樣一段有挑撥性的話。

  秦霄為什麼不認這個孩子。

  因為杜蓮西喜歡的一直都是謝棧,在床上那會兒,她喊的也是謝棧的名字,這於秦霄來說。

  是很大的恥辱。

  謝棧沒有吭聲。

  秦霄走上前,拉開車門,抱走了后座的孩子,但是他沒有問杜蓮西,因為新聞已經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

  杜蓮西以同樣的方式出事。

  他站了起來,還想說話,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拿了起來,接了,那頭母親著急地說:「你妹妹出事了,從樓梯上摔下來,她一直說有人變成鬼要找她報仇,昨天保姆還說她要跳樓,秦霄,你回來。」

  秦霄愣了下。

  「怎麼回事?」

  母親哭了起來:「不知道啊,她一直哭一直撓牆,動不動地想去自殺,完全不知道她怎麼了,現在綁著她,嗚嗚嗚嗚......秦霄怎麼辦啊。」

  毫無預警的。

  就成這個樣子。

  秦霄抱緊了懷裡的孩子,這時,他對上謝棧的眼眸,謝棧眼眸冷冷淡淡,他道:「既然病了,就送去精神病院。」

  秦霄頓了頓。

  謝棧:「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你們。」

  「謝謝,回頭聯繫你。」秦霄點頭,說完,抱著孩子大步離開。

  謝棧彎腰,坐進了車裡。

  車子啟動,前往高盛,陳秘書握著方向盤的手發涼,到達高盛門口,謝棧接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護士說:「陳素媛女士去...世了,她餵完謝老喝粥,回到休息的房間,躺下後就沒有了呼吸。」

  手機滑落在座椅上。

  謝棧麻木地應道:「好,我去處理。」

  他連周沫的母親,都沒照顧好。

  周沫走後的五個月。

  陳素緣下葬。

  就在她身側的墓位。那日只有陰冷的風,沒有雨水,雨季似乎要過去了,謝棧摸著墓碑上周沫的臉,摸了許久,隨後起身,走下台階,一輛黑色轎車車門打開,從車裡下來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穿著灰色的休閒裝,跟謝棧擦肩而過。

  謝棧彎腰坐進車裡。

  那男人才停住了腳步,回頭,他銳利的眼眸,看著車窗緩慢搖上,裡頭,謝棧的側臉,納入了他的眼裡。

  旁邊。

  秘書低聲道:「周總,那便是小姐的丈夫謝棧。」

  周全:「我知道。」

  說完,他回身,走進了墓園,看到了並排的兩個墓位,她們安靜地,帶著笑地看著他。

  周全半蹲下來,手微微發抖。

  「我來遲了。」

  自從董事長去世後。

  高盛集團動盪不安,連帶著謝氏集團也跟著一塊動盪不安。所有人都預感到了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沒過幾日。

  高盛集團股票暴跌。

  謝氏集團緊跟而來,謝家所有人都涌到了謝棧的辦公室,謝家大伯撐著桌子焦急地道:「肯定有人在背後下黑手,謝棧,你得處理。」

  「好像是一家叫融創的集團,謝棧。」

  「你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情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是不是要讓你父母的心血毀於一旦?」

  「一個女人有這麼重要嗎?」大伯狠狠地拍著桌子,簡直不敢置信。這話一出,抽著煙的謝棧抬起頭,狹長的眼眸沉默地看著他,大伯反射性地後退一步,遲疑了會兒,他黑著臉道:「難道我.....」

  「出去。」修長手指夾著的煙壓在了菸灰缸里,謝棧薄唇輕啟,語氣毋容置疑。

  「謝棧!」大伯悚他,但還是叫句。

  謝棧沒吭聲。

  十幾個保鏢推開門進來,一把架住了大伯,謝家大伯掙紮起來,罵著謝棧沒良心,罵他為了一個女人成現在這個樣子,罵紅顏禍水,罵當初就應該叫老爺子把周沫送走。

  謝棧刷地站起來,大步地來到謝家大伯的跟前,他指著謝家大伯的額頭,冷笑著道:「當初,你跟她說了什麼?」

  這個她。

  是周沫。

  大伯張開的嘴巴猛地一閉,帶著些許的心虛。謝棧沒有任何尊敬,點著大伯的額頭,像是點著一條狗一樣。

  「滾出去。」

  大伯被拖了出去。

  辦公室門關上,謝棧走到沙發上坐下,陳秘書看著他,十分不忍,好一會兒,謝棧捂了下臉,道:「我從來不知道她在私下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原來她想要的,不過是個身份,她想要名正言順地站在我身邊....」

  陳秘書沒吭聲,這話安慰不上來。

  人已經去了。

  他遲疑了下,看了眼響起的手機,說:「謝總,人來了。」

  周全來了。

  他來拿走屬於周沫的一切,並拿走屬於謝棧的一切。

  謝棧很平靜地簽下了所有股權讓渡書,周全兩鬢全是白髮,他握著鋼筆,看著桌子後的年輕男人,他眼裡帶著恨意。

  因這個年輕的男人,他只看到了兩個墓碑。周全抓著讓渡書的一角,嗓音發冷:「願我女兒下輩子不會再遇見你。」

  謝棧指尖僵了下,他動了動嘴,最後一句話沒說。

  陳秘書送走了周全,回到辦公室,正想跟謝棧說話,卻看到一則新聞。

  「秦家小姐秦茴在精神病院裡被野狗當場咬死了。」

  陳秘書愣了下。

  這秦家小姐還是他幫忙送進去的。

  這...

  才幾天。

  他看了眼謝棧,想說,後覺得,還是不給謝棧添堵了。他輕聲問謝棧:「謝總,要回家嗎?」

  謝棧放下煙,撈起西裝外套,「回,以後不用叫我謝總了。」

  他不再是什麼謝總,他一無所有,只是個普通人。下了樓,黑色的轎車送他去了墓園。

  謝棧拿著一瓶紅酒,坐在周沫的墓碑前,倒了一杯紅酒給她,自己一杯,他長腿抵在台階上,懶懶地說:「十五歲,我把你從牆頭抱下來,就聽到了劇烈的心跳,那會兒,我就愛上你了。」

  「是我不願意承認。」

  「你父親說,讓你下輩子不要遇見我,我遇見你吧。」

  紅酒一杯接一杯,男人低沉的嗓音越來越低,「如果能重頭來過就好,無論從什麼時候,無論從什麼時候。」

  酒杯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嗓音,男人靠著墓碑,狹長的眼眸閉上,睫毛合上。

  風吹起來,揚起他的領口,他的呼吸,在這風中,漸漸地停了。

  希望有下輩子。

  我的周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