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
有什麼好看的……
芊細白皙的手垂落到沙發上,手機松松垮垮地躺在掌心裡,周沫靠著沙發,一點兒都不想去看微博。
她不想看。
可是,app一直跳出推送。
叮鈴。
叮鈴。
叮鈴……
一次又一次,跟隨推送的新聞響起來。
提醒她。
提醒她,看,看,看。
她指尖死死地抵著沙發套。許久,許久,她低下頭看了一眼。
「杜蓮西現身機場,根據可靠消息,疑是懷孕了。」
懷孕了。
懷孕了。
微博,她其實很少看,如果不是因為謝棧,她根本不會碰這個軟體,網絡上各種揮灑生活的人,都讓她覺得陌生。
她們活的都太好了。
她指尖點開了推送,杜蓮西懷孕五個字後面附帶一個鮮紅色的沸字,周沫突然胃部一陣難受,她看到發布的帳號寫:西西真的懷了,一個月左右,啊啊啊啊啊啊,一個月啊,她跟謝棧都去了巴黎一個月,一定是月頭懷的,落地就懷嗎?啊啊啊啊啊啊……
落地就懷。
巴黎一個月。
周沫想吐,她彎腰抓過垃圾桶,一陣乾嘔。
聲音越來越大,保姆從廚房裡衝出來,看到後,嚇了一跳,趕緊擦手跑過來,「太太……」
「太太你沒事吧?」她想扶周沫,又怕自己的手太髒,碰髒了周沫。周沫抓著垃圾桶乾嘔,手指泛白,一頭青絲垂在臉頰兩旁,柔滑的睡衣露出了半邊肩膀,肌膚白得如玉,又那麼芊細,仿佛一碰就碎。
即使抓著黑色垃圾桶,絲毫不損她的美麗。
她又擦了擦手,才稍微伸出手,很輕很輕甚至不敢用力,只是像扶在半空中那樣,去碰了下太太的肩膀,她張了張嘴:「太……」
周沫卻放下了垃圾桶,她手撐上桌子,偏過頭去,看著那電話。
保姆猛地反應過來,她急忙收回手,走過去,拿起桌子上的話筒,看向周沫,有些遲疑地問:「要打給先生嗎?」
周沫沒動,她仍是那個姿勢。
執著地看著電話,那眼神空洞而茫然。
保姆心疼得厲害,她自作主張地撥打了熟悉的號碼。
那是謝棧的私人號碼,一通就會被接的。
但是今日通了好久,終於,那頭才接了。
保姆一口氣猛地松下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些許的疲憊:「什麼事?」
保姆張嘴,想問,後還是把話筒挪到周沫的耳邊,再次小聲地喊道太太……
謝棧那頭聽到了,他扯了下領帶,看了眼塞起的機場路……正想說話。
周沫的嗓音就傳了過來,她很平靜:「剛下飛機?」
謝棧挑眉,他勾領帶的手指停頓了下,後繼續扯了扯:「是。」
周沫眼神更空洞,心裡涼涼的,她嗓音則更平靜:「今日機場很熱鬧吧?」
「我走的Vip通道,我不知……」道字咽在喉嚨里,謝棧眼眸一眯,他看向內視鏡。
內視鏡里陳秘書察覺到老闆的目光,他頓了下,把剛剛收到的消息點開,舉到謝棧的面前。
法國巴黎飛金都國際機場,有一條熱搜。
杜蓮西懷孕,緋聞對象謝棧要當爹了,各路粉絲紛紛祝福。
沸字發紅,熱搜第一。
車廂里一片安靜,謝棧沉默地看著,許久,他慢條斯理地扯下領帶,輕掃了眼陳秘書。
陳秘書立即回話:「已經讓人處理了。」
謝棧沒應他,這事兒沒完,誰攤上了都慘了,他從不手軟。他將領帶放在一旁,說:「老……」
嘟嘟嘟。
那頭掛了電話,謝棧的婆字再次被截斷了。
謝棧捏著被掛斷的手機,眼底一片陰霾。
他靠著椅背,長腿交疊,陰著臉:「回家。」
車裡另外兩個人誰都不敢說話,司機默默調轉了車頭,即使謝棧等下的會議極其重要,他為了拿下這間公司,花了兩年多的時間去打戰。
這一調轉車頭,意味著失去了一切機會。
連同之前的付出全部打水漂。
掛了電話後,周沫站起身,裙子垂下,遮住到腳裸,她往樓梯走去,走了沒幾步又回來,拿起手機,她指尖剛按上九宮格。
秦茴的微信再發來。
秦茴:「看到了嗎?」
啊!
周沫赤腳跑到窗戶,把手機狠狠地扔了出去。
還沒用多少次的手機碎成了好幾塊。
保姆急忙拿起漂亮的拖鞋走到周沫的身側給她穿。
周沫卻什麼都沒感知到,她看著那破碎的手機。
回身,上樓。
保姆追了上去,不靠近她,但是跟在身後。
小心地護送周沫進了影音廳。
影音廳是有監控的,保姆放心了些,她知道這棟房子的主人會開監控看,於是她下了樓。
樓下還下著大雨,雨水壓彎了樹枝,黑色的轎車從雨幕中穿過來,來到別墅門口。
司機撐起黑色雨傘,謝棧手挽著西裝外套,走上台階,但兩步後又停了,他站在淅淅瀝瀝的台階上,看著窗戶外面的草叢邊上的碎片。
「那是什麼?」
男人在雨幕里的嗓音低沉而銳利,保姆趕緊低頭道:「手機。」
「我看得見。」謝棧嗓音沒有起伏。
保姆低著頭,都不敢抬起來。謝棧將外套隨意放在她手裡,說:「去把手機卡撿回來。」
手機卡實名制,最重要這號周沫用了15年。
保姆應了聲是。
謝棧就大步上樓,二樓的影音廳傳來聲音。
謝棧腳步一拐,走向那裡,推開門。
一部老電影。
《羅密歐與朱麗葉》正在播放,周沫靠著沙發,白皙的手搭在扶手上,臉上被電影燈光照射著,一面陰一面陽。
謝棧挽了袖子,走過去,落坐在她身側的沙發上,周沫回頭,神色平靜地看他一眼。
隨後挪了回來。
不咸不淡,卻格外勾人,謝棧舔了下唇角,手搭椅背,懶懶地看她,又跟著她看電影。
影音廳里,很安靜。
只有不停晃動的電影燈,還有特意調小的英文。
好一會,謝棧摟住女人的腰,已經納入了懷裡。
他嗓音低著:「怎麼又摔手機?手機卡給你撿回來了,摔手機沒關係,卡里還有許多可以聯繫的人,前幾日秦茴還跟我說,她很想你,要來這邊玩,我讓她到家裡來…」
周沫一旁的手猛地掐住了沙發,她咬了下牙:「我一個人習慣了,不需要她想。」
她絕對不能來,周沫狠狠地咬著下唇。後轉過頭,冷笑著道:「你是讓她來勸我讓位給杜蓮西的嗎?」
「什麼?」謝棧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從她的腰往上,捏住了她下巴:「手機就是這麼摔的吧?」
周沫沉默地看著他。
謝棧挑眉,「你應該交些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周沫一把拉下他的手。
她哪兒需要朋友,她不需要。謝棧擰眉,他一把再次摟住她的腰,周沫掙扎。
她曾經想跟秦茴做朋友,想跟很多人做朋友。
後來發現,她們只把她當笑話,她們根本就看不起她。
謝棧擰眉,卻沒有再說什麼。
按著周沫,讓她平靜,他摟緊她,想說。
你去看看微博……
後想了下,沒再說。
他見過她經常刷微博……
她能看到。
但是他不知道,從那天起,她就不再看微博。
不單如此,她越來越冷漠,半夜睡覺睡到一半,他醒來,看到她坐在窗邊,手邊放著紅酒。
謝棧繫著腰帶走過去,坐在她對面,她喝了一口酒,湊了過去,在他唇邊落了一吻。
謝棧眼睛亮了下,掐著她的腰回吻。沒過一會兒,她抵著窗戶偏頭落淚,他掐著她的腰,低頭吻她。窗簾飄著。印著一對男女。
周沫抓著窗簾。
腦海里全是電視裡,杜蓮西越來越大的肚子,她笑得那樣燦爛,那樣自信,接受了很多人的祝福。
全世界都看好謝棧跟杜蓮西,包括……謝棧的大伯父。
他來電找謝棧,是她接的,他以為是保姆。
問了她一句:「謝棧跟杜家那千金,是真的嗎?」
呵。
一夜迷情,謝棧心滿意足,他伸手去摸身側的女人,卻只摸到了一手空,他猛地睜開眼睛,身側,空空如也。
他回身下床,披著浴袍走了出去,就看到保姆跟臨時保姆正在收拾次臥,周沫穿著睡衣靠在牆壁上看著。
謝棧黑著臉。
那兩保姆嚇到了,兩個人的手都停住了。
謝棧看著她們。
她們下意識放下被單,就要離開。而此時,周沫出聲了,「你們出去就被解僱。」
「什麼意思?」謝棧拉著腰帶問。
周沫垂著眼眸:「分床,你都要有孩子了。」
「我今天讓出了床,但是我不會讓出婚姻。」
「讓出個屁!!!」謝棧吼了一聲,他黑著臉,衝過去想掐死周沫,這時,三個男人從身後架住了謝棧。
謝棧回頭一看,對上了三張熟悉的臉。
5哥6哥7哥,7哥無奈地道:「老爺子讓我們過來,供她差遣。」
意思是你以後會很難近到她身。
謝棧眼眸里戾氣漸重,許久,他看了眼周沫。
她僅僅靠站著,看也不看他,謝棧推開三個哥哥,好一會兒,走到周沫的跟前,他低著頭看她,隨後殘忍地一笑:「不用讓,我坐擁你們兩個。」
說完,轉身就走。
周沫指甲狠狠地陷入了牆壁上,剛剛保養好的指甲又斷了,這會兒連帶皮一起。
疼到沒知覺。
孕期期間,杜蓮西沒有安心養胎,她時不時地出現在各種場合,露臉,秀恩愛。
明明懷著肚子,卻一點都不像,她說她孕期是有健身的,老公會陪她上瑜伽課。
當天晚上,周沫在茶几上,看到了一張瑜伽單子,裡面就有孕期瑜伽……
周沫麻木地看著,沒有反應。
九個半月,杜蓮西生了。她生就在金都的皇后私人醫院,就在市中心,那裡擁擠擠滿了人,日頭很曬,周沫穿著一身隨意搭配的裙子跟鞋子,擠在人群中,看著私人醫院的大門打開。
從裡頭,被簇擁著,抱著孩子的杜蓮西穿著漂亮的黑色裙子披著一條紅色的披肩。
自信地站在一眾媒體跟粉絲的面前。她的目光輕輕地掠了過來,周沫蒼白的臉就在人群中。
杜蓮西一愣。
人群中的周沫即使穿著隨便,卻美得令人無法轉來目光,一眼就能看到。杜蓮西抱緊了懷裡的孩子,眼眸閃過一絲不屑,還有幾許危機感,她微笑面對媒體。
媒體問她:「丈夫怎麼沒過來接人?」
杜蓮西微微一笑,眼眸里全是幸福。她道:「他太忙了,金融行業的你們也知道,但他已經派了車來了,就在這附近,黑色奔馳,對……那一輛限量的。」
她一說完,所有人哇哦一聲。只有被擠著的周沫搖搖欲墜……
她不停地後退,又不停地被人擠了回來。
在人群中,蒼白而可憐。
金融。
黑色奔馳。
那一輛限量款。
都跟謝棧對上,身後的身側的粉絲還有媒體悄然討論。
肯定是謝棧。
是他。
天啊,他們真般配。
不,不是。
他……他結婚了!!他結婚了!!你們的杜蓮西是小三,她是小三啊……周沫那些話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里浮現,可是她張嘴怎麼都說不出來。
採訪隨著杜蓮西走動,追了過去,周沫一個人站在了原地,她渾身冰冷,回頭看了眼周圍的車。
它們……似乎都是黑色奔馳。
都是那一輛限量款。謝棧是不是就在那車裡?
周沫回身,衝下台階。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恰好從拐彎開了過來。
路中間的人影躲閃不及,或者並不想躲閃。
砰一
很響的聲音,飛得很高的身體,烏黑的青絲伴隨著女人落地,而鋪滿了一地。
「啊——」
尖叫聲混亂不堪。
十分鐘後。
高盛。
陳秘書額頭全是汗,臉色蒼白,匆匆地推開了總裁的玻璃門,屋裡正在開會的男人黑著臉抬頭。
無言地譴責。
強烈的壓迫感。
但這些都鎮嚇不了陳秘書,他道:「謝總,夫人出事了。」
出事?
啪嗒一聲。謝棧站了起來,他壓了一下桌子,要走,又問:「我老婆?」
陳秘書沉默地看著他。
沉默地有些哀。
其餘的人還震驚於高盛的謝總結婚了?
就見謝棧抄起了外套,他罕見地手發抖。
陳秘書不忍看。
謝棧飛快地往門口走去,他背影匆匆。
陳秘書追了上去。
下一秒,高大的男人半跪在了地上,額頭抵在了電梯門上。
他手裡的手機是一則新聞。
一名女子在皇后私人醫院門口出車禍,送進醫院已身亡。該名女子名叫周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