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誣陷私通的姐姐二十二

  文國公的生日宴仍在繼續。Google搜索

  柳若顏被安排坐在女眷席,有些不滿,覺得文國公府的人太不會辦事。她跟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會仗著男人活的古代女人可完全不一樣。她是自在客,憑什麼和古代女子坐在一起?

  柳若顏伸長脖子看向男子那邊的席位,她想坐過去,和稍有見識的古代男子談天說地。在這女眷席,她並不想和任何一個人交流。

  而且,柳若顏眼中閃過一絲冷毒的光,這些女人也沒有幾個主動找她攀談的,想來,是妒忌她的名聲和才學。

  柳若顏心底冷笑,她和男性文人相處時,每個人都簇擁著她,而這些女人卻故意無視她,想來,古往今來的女人,不懂得妒忌男人,只有在看到優秀女人時,才起妒忌之心,狹隘,難怪被男人奴役那麼多年!

  實則,柳若顏完全想岔了。

  男文人一是醉心自在客的詩詞才學,二是他們大都想在文壇、官場有所作為,自然要追捧著柳若顏,期待得上幾句美評,或是被點撥點撥文章。

  而閨秀們不敢和柳若顏交談,實在也怪不得別人。雲小姐不過是因為有婚約在身,就被柳若顏點評懦弱迂腐,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這些貴女們可就不懂了,定國公府的慕容煜家世才學樣貌都好,全然是如意郎君的化身,雲小姐為何要抗拒這樣的良緣?

  還有侯夫人,侯夫人不過是管教了一個光天化日在田莊同人無媒苟合的丫鬟,就被柳若顏寫文辱罵。

  這些閨秀們可沒有雲月璽和侯夫人那麼好的承受力,她們怕這位才女又冷嘲她們迂腐或是別的什麼,壞了她們的名譽。

  因此,柳若顏哪怕才名加身,別人也對她懷有懼意,早早提防她。

  柳若顏一個人待得無聊,便仔細盯著男子席位那邊,想出風頭的心都飛了過去。在文國公府,柳若顏暫時克制著自己的快言快語,倒不是為別的,而是清貴冷漠的燕昭太子還在主座。

  文國公似乎在和燕昭太子說著什麼,燕昭太子稍微傾身,作仔細聆聽之狀,冷淡的眼好似寒潭,黑曜石一般惹人探尋。宴席上香袖堆雲,閨秀嬌俏,他竟然一個都不在意。

  柳若顏萬分心動,既嚮往燕昭的模樣權勢,又對他起了征服欲。燕昭這樣的人,不是每個穿越女主的標配男主?

  柳若顏想到燕昭太子上次命人送她的熱茶,心都熱了。可惜,燕昭太子神出鬼沒,這麼些天,那麼多文人聚會,燕昭太子居然沒有一次出現。

  看來,文國公的生辰宴,她必須再度加深燕昭太子對她的印象,徹底引起他的注意,讓他更喜歡她。

  柳若顏的眼珠滴溜溜地轉,這時,她忽而發現,對面的男子席位有人裝作不經意地偏頭往女眷席這邊看。

  柳若顏對這種目光並不陌生,稍稍挺直腰板,清秀的臉上更顯得肅穆,想做出高貴不容侵犯的姿態。她今日一襲白衣,冷艷出塵,便是為了博得眾人目光。

  結果,那些目光並沒往她身上來,反而紛紛越過她……

  柳若顏追尋著這些視線,便看到雲月璽正在吃一塊糕點。

  雲月璽眼如春水,稍帶魅意,細雪似的肌膚宛如吹彈可破。她沒有特意選白色來引人目光,但天生的臉就在那兒擺著。

  柳若顏的心底馬上湧起妒忌,之前在雲府的時候,縱然她思想不凡,但每每見到雲月璽這張臉,她都會生出自慚形穢和惱火之感。現在她成了自在客,聲名斐然,而雲月璽被流言蜚語所擾,被流言傷害過一次的柳若顏自以為雲月璽這一生都已經廢了,結果沒想到,那些男人是傻嗎?這麼一個懦弱迂腐的女人,也值得他們偷看?

  柳若顏久違的火氣又上來了,她冷毒地看向雲月璽,目中有不屑,有憤恨,襯著她今日的白衣,不像仙女,倒有些像森森惡鬼。

  雲月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抬起眼,朝她淡淡一笑,真正是美不可方物。

  柳若顏心底更添了三分妒忌,她馬上不屑地想,雲月璽生得再美又如何?會看她的男人不過是好色之徒。

  而她柳若顏,才是能堂堂正正在文國公生日宴上受萬眾矚目的人。

  柳若顏思及燕昭太子,有些擔憂雲月璽的模樣會引得燕昭太子的注意。懷著這樣的想法,她打定主意今日必定要展現自己的與眾不同。

  眾目睽睽之下,一襲白衣的柳若顏忽而站起,對文國公道:「文國公,敢問可否為小女子在對面席位上加個座位?」

  她直直地站起來,既不加敬語,口氣也不謙卑,倒像是在質問文國公。

  四周頓時安靜下來,有人甚至忍不住摒住呼吸。

  柳若顏名聲再大,可對面是文國公,相當於本朝元老。不說文國公在文壇上的地位,便是他如今的歲數,都擔得起柳若顏一聲前輩。

  文國公府的人臉色已經有些勉強,今日先是這自在客柳若顏白衣似孝,空手來參加生辰宴,倒不是他們想柳若顏的錢,而是太不尊重人。再是這柳若顏當著眾人的面,居然半點面子不給他們家老國公。

  文國公府邸的人原本對身有奇才的柳若顏多有好感,今日這好感算是敗壞完了。

  須知柳若顏目前處於極盛之勢,不懼得罪人,但等她牆倒眾人推之日,她便會知道什麼叫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柳若顏也並非全然不會察言觀色,她看到某些庸人似乎對她的行徑不怎麼滿意,心底不屑,這些人懂什麼?面對權貴,當然要不卑不亢,要是伏低做小,豈不和眾人一樣,怎麼凸顯得出她的清高孤傲?

  反正,如今她名聲那麼大,文國公也不可能罰她。

  文國公活了大半輩子,心胸開闊,雖然不喜柳若顏,但也不會和她發火。因此,文國公撫須而笑:「不愧是自在客,好一個率性狂士,只是不知小友為何要換座?」

  柳若顏換座,當然是為了在燕昭面前展示自己。

  但是她冷冷勾起嘴角:「小女子天生不受拘束,同身後的諸位閨秀們毫無共同語言,深覺壓抑,故要換座。」

  這話一出,身後的閨秀們面色都變了幾變。

  千躲萬躲還是躲不過被柳若顏點評?這話不就是說她們沒有學識,不配和她柳若顏坐在一起?

  只有雲月璽暗暗搖頭,她倒是知道柳若顏的確看不起其他女子,但今日倒不是刻意譏諷她們,而只是為了凸顯她自己的特別。

  關鍵是柳若顏愛出風頭沒錯,想凸顯自己也沒錯,次次都踩著別人算怎麼一回事兒?

  侯夫人恰巧也是這麼想的,她位高,在這樣的場合也能假作玩笑,實則批評道:「柳姑娘可真是與眾不同,當初我的賞花宴,柳姑娘伴著雲小姐來賞花,幾次朝我前面湊,那時倒是不嫌我們這些女子壓抑了柳小姐的天性,可能這就是事隨時移吧。」

  「噗嗤。」好幾個貴女都忍不住笑起來,而且毫無掩飾。

  她們都覺得侯夫人說得太對,當初那麼汲汲營營地想討好侯夫人,可不見得半點沒有共同語言的樣子,不過是如今草魚翻身做龍,就不認曾經的行徑了。

  雲月璽不願侯夫人獨自面對柳若顏,也微笑道:「昔年若顏才學不顯,現在她和我們自是不同,我們也不該和若顏坐在一起,請國公海量,允了若顏的請求。」

  她說話溫聲細語,長得美麗如姑射神女,別人都覺得她溫和自嘲。

  只有燕昭,不知何故,黑曜曜的視線在她面上停留一瞬。

  這個插曲無人注意,其他貴女們也跟著道:「是啊,我們和柳姑娘也坐不慣,還請國公您允了柳姑娘的請求。」

  所有被柳若顏踩了一腳的貴女都出聲,紛紛替柳若顏「說話」。

  這些貴女們在家中都是千尊萬貴被寵大,剛才不說話,只是沒人起頭,她們在文國公的生辰宴上不敢放肆。

  不得不說,柳若顏得罪侯夫人,實在不是一項明智之舉。

  侯夫人一起頭,雲月璽再添一把火,這些貴女們便都紛紛出言為柳若顏「說話」。

  女眷席這邊嬌聲軟語,男子席位那邊話都不敢說一句,皆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柳若顏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這些愚蠢的女人怎麼回事?她們現在這樣的做派,倒不像是她柳若顏嫌了她們不和她們一起坐,反而像是她們在趕她走。

  柳若顏有些下不來台,頗覺那些女人們不識好歹。

  她是來自千年後的靈魂,只要隨便點撥她們一句,她們都會受用終身,不會白白被男子奴役。

  柳若顏在心底瞧不起貴女們,來掩飾自己的難堪,到底還是文國公爽朗一笑:「好,換個座而已,不是什麼要緊事。」

  柳若顏聞言,心中稍安。她抬起頭,看向主座燕昭的方向果然,他看見燕昭太子剛才看了她一眼,表情明顯和看別人時不同。

  柳若顏瞬間興奮起來,她更加堅定,這位燕昭太子欽慕她。

  柳若顏心中划過絲冷笑,等她成了東宮太子妃,那些古代女人們還不得拜倒在她腳下?今日她們看她不起,明日她讓她們高攀不起。

  柳若顏的胃口一步步增大,下定決心要讓這燕昭太子對她魂不守舍。

  因此,柳若顏冷著臉,娉娉婷婷走到男子席位間,她柳眉稍蹙,對座位旁邊的男子道:「麻煩閣下也離我遠些,我今日身子不適,受不得濁氣。」

  男子席位上的人也有些掛不住臉色。

  他們中有的是文人,有的不是,哪怕是崇拜自在客的文人,都覺得在文國公的生辰宴上被這麼說,十分丟臉。憑什麼他們就是污濁不堪的濁氣?

  可是,柳若顏是自在客,外面有千百個崇拜她的文人,可謂是一呼百應。再加上誰都不是傻子,早從柳若顏這些日子的行徑中看出她睚眥必報,他們不敢得罪她,無聲地離她遠了遠。

  見狀,柳若顏淡淡落座,裝作不經意地瞥向主座,果然見到燕昭太子專注地盯著她。

  她心中得意,表面對太子的青睞不屑一顧,移開了視線,嘴角勾起一個冷笑的弧度。

  柳若顏心想,燕昭太子身居高位,身邊肯定有許多孟淫女子不知羞恥地勾引他,他見慣了主動的女人和平庸的古代女人,自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讓燕昭太子主動追逐她。

  燕昭輕點手指,他的手指白皙如玉,戴了一枚看不出價值的祖母綠玉扳指。燕昭深如幽潭的眼瞳閃過一絲寒意,他身為太子,最重國臣。

  底下那女子,屢次不尊重文國公,現下不尊重他的其餘臣子,反而洋洋得意,絲毫不知羞恥。

  燕昭強自忍下心緒,等生日宴過後,他定命人教那女子規矩。

  今日是文國公生辰,不宜罰人。

  壞脾氣的燕昭如微微斂眸的龍,暫時收斂自己的爪牙。

  這時,正端著姿態的柳若顏忽而瞥見院外走過一個熟悉的人影,她臉色一變,顧不得在燕昭面前裝相,悄悄起身離開座位。

  侯夫人朝雲月璽淡淡一笑,給她挾了一塊糕點:「多吃些菜,少用些水。國公府請的表演班子一向精彩,你少離席,多看會兒。」

  雲月璽心知侯夫人是在提醒她此刻別去院子裡,她點頭:「謝夫人提點。」

  兩人不知不覺,距離便近了許多。

  柳若顏端著清高的姿態出去,到了院內一處假山後,再也憋不住了,驚怒地提聲質問那小廝模樣的人:「你來這裡幹什麼?這裡也是你能來的地方?」

  小廝模樣的人滿面挫敗,但依稀看得到身上的書卷氣。

  他哀求道:「柳姑娘,我這也是沒辦法,上次我給你代那筆……說實話,以你的地位,你給的錢太少了,才一百兩銀,柳姑娘,你能不能發發慈悲,再多給我點?」

  柳若顏萬分驚恐,代筆的事情也是能隨便說出來的嗎?

  她怒而低喝:「你閉嘴,想咱們兩個都死不成?」

  代筆書生這時才知道怕,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柳若顏見他仿佛知趣了,這才道:「如果你嫌棄價格少,當時怎麼不說?現在才來說,擺明是來訛人。」

  代筆書生這也沒辦法,他本來就品行不端,愛好喝酒逛青樓,才接了代筆的事兒。

  結果沒想到,好端端的一百兩銀子怎麼還沒捂熱,就沒了呢?恰巧這時候有人給他指了明路,說文國公生辰,國公府內人手不夠,文國公體恤天下讀書人,像他這樣清貧的文人去國公府找事做,國公府一定會採納。

  更巧的是,這時他又聽到有人說代筆的秘辛,別人代筆,被代筆的人名氣越大,代筆的人所得銀兩就越豐厚,聽說有人得了整整五百兩雪花銀。

  代筆書生的心登時熱乎了,自在客的名聲得多大?豈止五百兩雪花銀,一千兩都還少了!

  代筆書生被利益熏了眼睛,完全沒想到為什麼他會丟銀子,又為什麼有人給他指路。

  想來平南侯夫人若是連這點門道都沒有,怎麼撐得起高門侯府?

  代筆書生陰測測道:「柳姑娘,話是如此說,但誰還沒點難處?現在我難處到了,以你我的關係,你若是不給我點說得過去嗎?」

  柳若顏聞言,氣怒交加:「你敢威脅我?」

  她這時才恍然意識到,這種地痞流氓,也許一開始就不該找。但她不找不行,她又不會作賦,拿什麼寫文來罵那個假正經的侯夫人?

  柳若顏這時更恨侯夫人間接害她,同時也恨上這個地痞。

  她眼中閃過一絲怨毒的光,那代筆書生離她近,哪裡看不清楚,當即呸了一口道:「柳姑娘,你可別想著什麼,我給你代筆那事兒,我可把信給了我一兄弟,你要是敢對我做什麼,明兒就能把事兒給你宣揚出去。到時候,嘖嘖,聲名斐然的自在客請人代筆也要辱罵平南侯夫人,柳姑娘,聽說你之前名聲不大好,這事兒要是捅出去了,嘿嘿。」

  柳若顏更怕,不得不收斂自己眼裡的惡光。

  柳若顏道:「可是,我真的沒那麼多錢。」

  她的錢都拿去聚會用了,自在客一擲千金的名聲可不是假的。

  代筆書生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誰信?你那詩集就賣了多少錢,別給我裝可憐,你惹惱了我,我一窮二白,不要命了也給你嚷嚷出來,今天是文國公生辰,柳姑娘你不想出這個風頭吧?」

  柳若顏被他的話說得滿面發白,她不敢想像如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被揭穿找人代筆,那時她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話。

  柳若顏不惜哀求道:「我現在身上真的沒有錢,我的錢都花了。不過……我可以找別人借,你知道的,那麼多人崇拜我,我要錢很容易,而且我住在雲府,雲府的家業你難道不知道嗎?」

  雲府世代書香,家業當然豐厚。

  代筆書生沉吟一番,他的目的是拿錢,也不是揭穿這個自在客,當即道:「我怎麼信你拿錢給我?你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首飾?」

  柳若顏今日為了突出她的與眾不同,頭上連簪子都沒有一根。

  代筆書生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個值錢的,不由罵道:「你是來給人戴孝的嗎?穿成這樣?」

  這要是平日,要是有人敢那麼對柳若顏說話,她早一耳光打過去了。

  可她現在哪裡敢,甚至連一貫的放狠話都不能,所謂穿越女主遭受欺負時眼裡的冷毒、怨毒她全都不敢表現出來。

  代筆書生找了半天,柳若顏擔心自己出來太久會被人懷疑,想了想,主動把自己其中一條腰帶解開遞給他:「你拿著這個,到時候直接來雲府找我,我會給你錢的。」

  代筆書生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柳若顏在假山中收拾好情緒,又端著首回席間。

  她現在更知曉了權力的重要性,如果她是東宮太子妃,那樣的地痞流氓,連帶著他的朋友,她全能殺了。

  還有那侯夫人、雲月璽、那些出言譏諷她的貴女,她都能輕而易舉踩在腳下。

  柳若顏心中的**一步步增長,幸好,燕昭太子同樣覺得她是特別的,柳若顏堅定想法,定要勾引到燕昭。

  柳若顏回到席間,也沒人說什麼。

  大家現在都不想這柳姑娘再回來作妖,看見她,眼神都有些異樣。

  柳若顏則暗自得意,她今日這樣的打扮,當然會令人傾心。但只是傾心臉還不夠,柳若顏知道雲月璽素有皮囊,所以,她必須在其他地方壓過雲月璽才能讓燕昭太子更知曉他的好。

  柳若顏清了清嗓子,看似平靜,卻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語氣道:「歌舞有什麼好看的,什麼宴席都用歌舞,平白俗氣。」

  這話,大家都聽到了。

  文國公心中暗自搖頭,心道自己看中的奇才小輩,或許沒自己想的那麼優秀,今後,還是遠著些。

  文國公讓歌舞停下:「依,柳姑娘之見,在老夫的生辰宴上,什麼才不俗呢?」

  燕昭身為太子,尊重文國公,當即冷冷道:「國公,歌舞賞心悅目,今日是你生辰,不必為無關緊要之人煩心。」

  燕昭的聲音清冷華貴,有淡淡的磁性,像是金玉敲擊,貴不可言。

  有太子殿下發話,場上的歌舞當即又要繼續。

  沒想到,柳若顏不怕死地來了句:「慢著。」

  燕昭的利眸馬上望向她,握著酒杯的手逐漸發緊。

  場上所有人都沉默了,這位太子殿下的凶名向來和他的賢能持平。

  柳若顏正想找機會和燕昭太子對話呢,怎能錯過這機會。她心道,燕昭太子這樣的天之驕子,要想徹底征服他,便必須讓他了解到自己千年後的思想。

  這樣,他才知道她有多寶貴。想必堂堂太子,不會悟性還沒雲時青、慕容煜高吧。

  柳若顏俏皮道:「太子殿下說錯了,歌舞賞心,但只是一時之樂,看完也就忘了。哪有詩詞能口嚼余香呢?太子殿下平日醉心政務,在這些事上,未免沾了些俗氣。」

  所有人:……

  席間的展煜已經不敢看燕昭的臉色,心道今日見不見血,全看太子殿下對國公有多看重了。

  就連雲月璽都驚了,她知道柳若顏愛表現自己,之前在護國寺特意槓過主持,但主持是方外之人,涵養極好,而燕昭……柳若顏憑什麼覺得燕昭不會罰她?

  雲月璽想到,曾經的雲月璽活著的那一世,雲月璽只知道柳若顏最後成了七皇妃。

  但現在按雲月璽的判斷來看,柳若顏哪怕在前一世,應當也沒什麼好下場。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包容她,尤其是在皇家。其實,假如不在皇家,柳若顏也沒有好下場,她的前半生闖的禍事,全給無辜的雲月璽背了。雲月璽承受了她所有的壞名聲,含恨而終,而柳若顏自去享福,雲月璽的父親死,柳若顏都沒去看一眼。

  席間針落可聞,文國公府一家人已經冷汗上頭,全在心中恨上了柳若顏。

  為什麼要在這種生辰宴上得罪太子殿下?如果出了事情,太子殿下遷怒國公府可怎麼辦?

  你不怕死,也得考慮考慮別人。

  燕昭從未被這麼冒犯過,他黑幽幽的瞳孔飛快閃過怒意,藐視太子這一條,他就能打柳若顏幾十大板。

  燕昭心中激盪著怒火,到底,文國公對朝有功,在他生辰宴上大動干戈,傳出去對文國公不好。

  因此,燕昭心裡那火揚了好幾次,到底是生生被他壓下去。

  見他沒發作,所有人心中提著的那口氣都放下,文國公的兒媳婦連忙打圓場:「歌舞也好,詩詞也好,我們今日便雙管齊下如何?」

  所有人為了打圓場,都紛紛說好。

  柳若顏則瞥向燕昭,燕昭的喉結微動,身上似乎還帶著怒意,十分性感。柳若顏暗道這樣的男人最帥。

  燕昭感受到柳若顏的視線,胃裡泛起噁心。

  燕昭簡直沒法忍,直接和文國公說話,看著文國公滿臉的皺紋,燕昭都覺得這是忠臣為國奔勞的風霜,十分可敬,非常賞心悅目以及「洗胃」。

  今日作詩的主題是「香」,國公府特意想了這個安全的主題,無論怎麼作都不會出問題。

  所有人都在作詩,包括雲月璽。

  雲月璽本是修真之人,作詩這樣的事,她不精通,但好歹能做出幾句。她寫好後,也沒抱著得名次的想法,只當湊個數兒。

  她低眉斂目,沒想到,柳若顏偏偏不放過她。

  柳若顏全然沒動筆,抱著手看別人奮筆疾書,搖頭晃腦,偶爾還俏皮地「嘻嘻」一笑。

  她自以為她一身白衣,這樣如同仙女下凡,嬌俏靈動。

  收紙筆的小廝收到柳若顏那兒時,有些為難,這柳姑娘一筆未動。

  他道:「柳姑娘……」

  柳若顏橫他一眼:「你不必管我,我的文章自在心中。」

  可是規則不是這樣的,小廝為難地看向文國公的兒媳婦。

  柳若顏看見他的眼神,頗為惱怒,以為自己被瞧不起了,怒道:「你是不信本小姐嗎?」

  她一怒,連口癖都出來了,完全沒想過在這一屋子的人中,她拿什麼自稱小姐。

  柳若顏轉轉眼珠,用手指著雲月璽:「月璽,你要不要出來和我比比?今日來文國公生辰宴,你特意打扮一番,想必模樣美麗,也有與之相稱的錦繡內心?」

  雲月璽被指名,淡淡道:「文國公於社稷有大功,我輩心中嘆服,自然會事事小心謹慎。」

  她對和柳若顏比詩也沒什麼懼怕的,左右柳若顏又要開始抄襲,而馬上,李晃和張虛就會來。

  雲月璽已經讓聽琴去接應他們兩個。

  她正要出來比詩,燕昭忽而道:「回去。」

  雲月璽驚訝地望他一眼,文國公見狀道:「作詩本是一派和氣,既是老夫的生辰宴,自在客便給老夫一個面子,不比詩只會友。可好?」

  柳若顏暗恨,錯過了踩踏雲月璽的一個好機會。雲月璽幾次三番讓她沒臉,她恨不得殺她而後快,這種怒意就跟柳若顏在現代上網時一樣,別人一句話,她都要挑出刺兒,罵起人來恨不能對方下十八層地獄,反省他惹了不該惹的人。

  在現代,柳若顏沒有這種機會,在古代,依她五千年的才華和換來的地位,她想揉搓雲月璽,再輕鬆不過。

  她冷冷道:「太子殿下和國公都如此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柳若顏懶懶地倒了一杯茶,站起身來,又要重複三步作詩之能。

  她早就選好了一首詩,現在朝燕昭一步一步走去,剛好三步時站定,眼中的輕狂得意,當真是誰都看得出來。

  柳若顏道:「太子適才說歌舞賞心,我今日便讓太子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賞心。太子若有所悟,便不枉我來這一遭。」

  燕昭臉色森寒得幾乎不能看,原本握在手中的酒也放下。

  柳若顏搖頭晃腦:「月地雲階漫一樽,玉奴終不負東昏。臨春結綺荒荊棘,誰信幽香是返魂。」

  這麼淒涼幽靜的一首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柳若顏淡淡瞥向燕昭,雖然她嘴上做著「玉奴終不負東昏」的情詩,但是面上卻做出淡淡的樣子,仿佛絲毫不把燕昭放在心上。

  這詩一出,文國公臉色變了幾變,驚慌地看向燕昭。

  而燕昭,冷著臉不發一言,終於忍不住,將酒杯狠狠擲到地上,所有人都被嚇一跳,全都跪了下去。

  燕昭雙腿岔開,皇威赫赫,冷聲:「荒唐害國為昏,你作這詩是在諷刺孤?」

  皇帝、太子的諡號、封號都有講究,如果皇帝功績大,則用高、文、景等諡,如果短命,則用哀、靈等,如果荒唐暴政則用昏、煬。

  一般太子繼位成功,便不會有封號,但如果沒成功,用昏字來諷刺他也行。

  因此,柳若顏那詩,可以是諷刺燕昭,也可以是諷刺燕昭的父皇。

  總而言之,燕昭身上的逆鱗算是被柳若顏摸到了。

  柳若顏被一個茶杯摔來,熱乎乎的茶水燙了她一手,她也跪了下去,心裡暗道大意,同時還浮上委屈,怎麼這個燕昭都不知道憐香惜玉?他這樣對她,之後她必定不會輕而易舉原諒他。

  原來昏還有這個意思?

  不過,柳若顏到底仗著燕昭可能喜歡她,道:「回殿下,這只是小女子警世之作,殿下難道還不如小女子一個女孩子?不懂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柳若顏自以為她這樣說,燕昭就會反而認為她臨危不亂,頗有變才,更對她刮目相看。

  沒想到,燕昭怒道:「展煜,愣著做什麼!給孤將這滿口胡言的女子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俗話說,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若非燕昭不願再現文字獄,今日他便是賜死柳若顏都有可能。

  柳若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為什麼會這樣?

  之前她每次給雲時青和慕容煜講那些做人的道理,他們都會深以為然,從此更對她情根深種。

  怎麼到了燕昭這兒就不靈了?

  現在是一國儲君要罰柳若顏,誰都不敢多說什麼,包括文國公。

  他半點都不怪太子打擾了自己的生辰宴,相反,很慶幸太子殿下出手。

  太子殿下讓人將那膽大包天的自在客拉出去打三十大板,說她的罪名是胡言亂語,便已經是對國公府天大的恩惠。否則,之後這首詩傳出去,萬一被有心人說成國公府私藏亂黨,有改弦易張之心,他們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展煜領著幾個侍衛,在眾目睽睽下強拉柳若顏出去。

  柳若顏哪裡受過這種粗魯的對待,而且,她可是自在客!平時她高高在上,受眾人追捧,現在怎麼能讓人看了這等笑話?

  柳若顏費盡力氣掙扎,可惜,哪裡掙得過人高馬大的侍衛。

  很快,柳若顏便被拉到院子裡,按在地上挨板子。

  她受不了這等屈辱和疼,還在叫:「太子殿下,你就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嗎?」

  柳若顏還有心思裝:「是……是我錯認太子殿下心胸豁達,是我看錯了……」

  她一聲聲的賣弄傳到裡間,如果是別人,柳若顏估計不會那麼賣力地表現自己。

  但那可是燕昭。

  堂堂太子殿下,她只要俘獲了他,就能成為人上人,她就再也不用妒忌雲月璽和慕容煜的婚事了。

  柳若顏的聲音非常具有穿透力,展煜道:「末將這就讓人堵她的嘴。」

  「不用。」燕昭面沉如水,「讓她說,她多說一句,多加十板子,直到她認錯才停。」

  「是。」展煜領命而下。

  平南侯夫人淡淡笑了笑,頗覺快意,那柳若顏當真是不長眼,惹誰不好,惹這位殿下?

  陛下都不敢惹他。

  雲月璽也在驚訝中,看燕昭這樣子,不會李張二人還沒到,柳若顏就被打死了吧?

  她對燕昭的兇殘程度有了更深的認識,正眼觀鼻鼻觀心之際,燕昭冷冷地望了她一眼。

  雲月璽:「……」

  外面的柳若顏還在挨板子,侍衛們得了展煜的暗示,沒弄出人命,務求一直讓柳若顏清醒著被打。

  柳若顏最開始還有心思賣弄,不斷喊冤,甚至是對燕昭激將。

  但現在她明白過來了,她如果一直說,這些板子就一直不會停,她會被活活打死的。

  柳若顏識了趣,閉嘴不發一言。

  她滿臉都流著痛出來的汗水,但是身後的板子還沒停。

  柳若顏慌了神,這時,展煜出現,道:「殿下吩咐了,你不認錯,不知自己錯在哪兒了,就繼續打。」

  柳若顏驚恐地瞪大眼,讓她親口承認錯誤,燕昭太子這是要生生打她的臉。

  讓她在眾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柳若顏不願意,她向來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為了面子,她能幾次害雲月璽和侯夫人,現在要她自踩面子,她怎麼甘願?

  可是,背後的板子一下比一下重,柳若顏到底怕死,對生的渴望超過了一切。

  她哭著道:「我知錯了,我不該胡言亂語,擾壞太子殿下的名譽。不該不自量力亂顯擺,不該以下犯上同太子殿下頂嘴……」

  她這次是真的知錯了,這才是真正的封建時代,燕昭太子一句話就能要她的命。

  她到底為什麼想不通要去勾引他,他只是個皮相好些、能誘惑人的暴君罷了

  柳若顏的哭號從外院傳到里院。

  哪裡有之前顯擺的半分不慕權貴的狂士模樣。

  燕昭這才讓人住了手,柳若顏被打了一頓,拉下去換了染成血色的衣服,終於穿上了正常的顏色。

  她被人攙扶著重新去生辰宴落座。

  柳若顏眼睛已然哭腫,但是面對著那麼多人,她居然仍然臉皮奇厚,對燕昭行了一禮道:「小女子適才失儀,多謝殿下懲戒。」

  所有人心裡都有股怪怪的感覺,自在客柳若顏之前說話多狂,一副清高之態。

  他們都以為,是她天生奇才,不懂俗世規矩,結果……挨了一頓打之後,原來說話也能很好聽。

  有人不禁在心裡自嘲,還是自己份量太低,活該被人輕視。

  燕昭沒理會柳若顏,但也沒再多懲戒他,淡色的薄唇若鋒,說了句生辰宴繼續,不要被小事影響。

  柳若顏被他打得半死,吊著命繼續參加生辰宴,在燕昭看來,也只是區區小事。

  這時,宴席間有人開始行酒令,行酒令向來是詩句,柳若顏雖然現在很怕燕昭,也不敢再招他,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出風頭。

  何況,她剛出了丑,要是不把風頭拉回來,明天她就會成為京城笑柄。

  雖然打板子的是高手,讓她疼得死去活來、血肉模糊,真正傷筋動骨的傷沒有,但所有人都覺得疼痛必然會影響思維敏捷。

  沒想到,柳若顏口中的詩句一句一句地吐出來,每句皆妙,似乎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時間。

  比如「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比如「寒塘渡鴨影,冷月葬花魂」

  眾多文人不禁對她心服口服,雖然她的確行事張狂,個性睚眥必報,但於才學一道,她必定是魁首。

  這時,雲月璽的丫鬟聽琴回來了。

  雲月璽看她一眼,便知事情辦妥,她微笑道:「若顏的每首詩都妙,實在令人嘆服。」

  柳若顏冷冷地看著她:「雖然我有時行事孟浪,但於詩詞一道,若我敢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她眼裡充滿對雲月璽的鄙視,鳳凰落魄也是鳳凰,她有才華,雲月璽便一輩子只能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柳若顏忍著疼道:「如果誰不信,可以出來較量一番。」

  沒人敢和她比。

  柳若顏壓抑住心裡對燕昭的恐懼,淡淡說了句:「沒人比,意料之中。」

  她真怕燕昭又要打她,但富貴險中求,今日這裡那麼多公子少爺……她絕不可能讓自己的醜態蓋過才學。

  正在柳若顏享受眾人的誇讚之時,一個小廝走進來,對文國公耳語一番,而後遞給他一本泛黃的書。

  文國公皺眉,先是給燕昭請示,燕昭搖頭,示意他直接看。

  文國公這才打量起這本泛黃的書,從紙張來看,已經有很老的年頭,封面上有些新鮮泥點子,但裡面卻被保護得很好,足以見主人對這本書的用心。

  文國公翻開書,他本隨便翻的一頁,說來也巧了。

  那頁正是「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署名是鄭思肖。

  哪怕見慣風浪如文國公,這時也止不住地心底發顫,他抬頭看了眼還在接受眾多文人吹捧,臉上泛起自得笑意的自在客,自在客姓柳,叫柳若顏,怎麼是鄭思肖呢?

  這是自在客剛才即興創作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文國公再接著往下看,自在客成名作《將進酒》的署名是李白、《尋夢令》的作者叫李清照……還有很多很多。

  在這本泛黃的書本上,歲月留下許多痕跡,但這些詩詞仍然閃閃發光。

  文國公顫著手翻到最後一頁,看了看,不禁雙眼濕潤。

  上面寫著這些詩人詞人有的婚姻孤獨、有的醉心大山川死在撈月上,有的無法進仕途,消極到厭世。

  但是,現在他們嘔心瀝血創作出來的東西,全被別人給剽竊了。

  文國公雙手發顫,身為文人,這樣的行徑比要他們的命還難受。

  試問如果他們未故去,他們還活在這個世上,他們聽到自己的詩詞變成了別人的,他們還解釋不清楚,極有可能被倒打一耙。

  這是何等齷齪的一件事!

  文國公低聲朝燕昭解釋了前因後果,果不其然,燕昭眼中浮現憤怒及厭惡,道:「讓他們進來。」

  文國公吩咐人去叫門口的兩位義士進來。

  同時,他問柳若顏:「柳姑娘,你年紀輕輕,便如此有閱歷,寫得出這麼壯美的詩篇。你對作詩之道,可有何獨到的見解?」

  柳若顏最煩的就是文人們總問她見解。

  她謊言說多了,自己也認為是真的,理直氣壯道:「作詩那麼簡單的事情,要什麼見解?不過是拿起筆、記下來就好了。」

  還不忘瞥一眼其餘文人:「你們如果沒天賦,可作作其他的文體,詩詞需要靈性。」

  如果說文國公之前還有一絲的想法,認為這女子年紀小不懂事,那麼,現在他全然沒這些想法了。

  這女子,實在猖狂可恨。

  有她這件事,之後他們大翰朝的文壇,在百年內都會被人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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