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峋一得知父親遇刺昏迷的消息,立刻回國,途中遇到數次刺殺。就在三天前,他最後一個保鏢犧牲,而他自己也在那次刺殺中受傷。
霍峋手指不著痕地拂過腹部,子彈已經取出,但是傷口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痊癒,或輕或重的疼痛感一陣接著一陣。霍峋手伸進口袋,摸出一顆止疼藥,借著喝水的功夫咽下,疼痛感稍褪。
一低頭,正好對上對面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大約三四歲,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也小小的圓圓的,看著格外討喜可人。
剛入座,霍峋便在暗中觀察這一家,聽話頭是一家五口,阿婆,舅舅,媽媽和兒女,看打扮像是普通人家。但是霍峋留意到兩個孩子與母親露在外面的手十分細膩,顯然一直養尊處優,而男人和老婦人,無論從臉還是雙手以及說話行事來看,都不像富貴人家。細觀男人和老婦人的態度,霍峋覺得,這一行人應該是主僕關係,可能是家道中落了或者旁的原由。
見小姑娘好奇的瞅著他,霍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不想小姑娘像是嚇到了似的,圓眼睛瞪得更大,往大人懷裡一縮。
霍峋好笑,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看來自己這樣子挺嚇人的。霍峋不再看那小姑娘,隨意一抬眸,目光一定,那位年輕的母親似乎在觀察她,再看過去,就見那位年輕的母親側著臉輕聲道,「嬸子你眯一會兒,我來抱。」
「我不累。」
不過年輕女人還是把小姑娘抱了過去,
小姑娘到了母親懷裡又興奮起來,嘀哩咕嚕說了會兒童言稚語,被母親溫柔地哄睡。
聲音輕緩柔和,在藥效下腦袋逐漸發沉的霍峋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一腳踩空,失重感令霍峋驟然驚醒,眼神瞬息之間清明,全身肌肉也隨之繃緊,右手本能地扣住口袋中的□□。
嘈雜聲頃刻間入耳,對面的小姑娘抓著一塊巧克力啃得滿臉都是。
霍峋怔了怔,用力抹了一把臉,又看一眼手腕上的表,14:24分,他居然就這麼睡了一個小時。
面無表情的臉下是凝重,自己這身體狀況還能堅持多久,一旦倒下,只怕就再沒醒來的機會。
父親重傷,大哥因為身體原因不能掌兵,他在德**校,這幾年老二在部隊混的風生水起,眼下於老二而言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老二絕不會讓他輕易回到府里。
霍峋吐出一口鬱氣,在推著小車售賣吃食的列車服務員經過時買了些食水填肚子,隨後靠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午睡醒了的阿元阿寶精力充沛,站起來開始鬧騰。
「不許跳,舅舅會疼。」阿漁輕責站在周曉峰腿上跳著玩的阿元。
周曉峰是個疼孩子,樂呵呵道,「沒事,沒事,他這分量就跟按摩似的,正好。」
話音未落,阿元一腳落空,正在和阿漁說話的周曉峰慢了半拍去撈,抬起的卻撞在中間的木几上,登時麻到失去知覺。
分神留意著四周的霍峋眼疾手快伸手抓住阿元的肩膀。
「阿元。」周曉峰連忙抱起阿元。
受到驚嚇的阿元嘴一咧,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衝著阿漁張開手,「媽媽,媽媽。」
阿漁把阿寶遞給周嬸,隔著桌子將他抱過來,先向霍峋致謝,轉而輕哄,「好了,不怕,你是男子漢,怎麼能隨便掉眼淚,你看,妹妹看著你呢。」
坐在周嬸懷裡的阿寶忽然咯咯笑了兩聲,「哥哥哭。」
這話比什麼安慰都管用,阿元嘴巴一閉,眼淚頓時止住了。
「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孩子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周曉峰不斷向霍峋道謝,要不是他伸了一把手,阿元的頭就要撞到小几,周曉峰心有餘悸的白了白臉。
周嬸也一疊聲致謝。
霍峋笑了笑,「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周嬸又責怪周曉峰毛手毛腳,才說了兩句便被阿漁打斷,「是阿元自己調皮,和曉峰哥沒關係。」
周嬸這才不說了,轉而對霍峋好奇起來。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路都沉默寡言,「小伙子,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累到了,這醃陳皮你嘗嘗,很提神,吃了人立馬就精神了。」
聞言,安慰著阿元的阿漁視線在對方略帶蒼白的臉龐和左腹滑過。
霍峋淡笑著說了一聲不用,周嬸還要再拿別的吃食,總覺得得謝謝人家,要不然心裡過意不去。
阿漁輕輕拉了下周嬸,這人防備心重,是不會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剛才他買的食物也都是密封包裝品。
周嬸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在阿漁示意之後,也不再客氣,感激地笑了又笑。
霍峋也笑了下,不經意對上阿漁的目光。
阿漁微微一笑。
霍峋牽了牽嘴角,轉開視線,繼續不著痕地留意四周。
時間在『咣嗤咣嗤』的聲音中流逝。
「嗚——嗚——」
火車緩緩停下,衡陽站到了,要下車的旅客紛紛湧向門口,車門一打開,四個持槍士兵走了上來。
門口的旅客本能的往後縮,這年月當兵的和土匪幾乎可以劃上等號。
「都坐回去。」領頭的士兵晃了晃槍,嚇得靠的近的旅客脖子一縮,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多問,拔腿往回跑,要多識相就有多識相。
原本鬧哄哄的車廂在士兵出現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極為細微的幾道聲音,都是在問什麼情況。
周嬸害怕地望著阿漁,難道是來抓他們的?
阿漁安撫地拍了拍周嬸的手,無論是尚家還是裴家都沒這能耐,餘光掃一眼霍峋。
「媽媽?」
阿寶往阿漁懷裡縮了縮,抱緊了她的脖子,像是要躲到她身體裡。
阿漁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
「這個人有沒有見過?提供線索賞一百個大洋。」士兵拿著一張黑白印刷的人像問。那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人,劍眉星目,挺鼻薄唇,神情肅穆。
重賞之下有認真看的,也有怕惹事的,前者可惜地搖了搖頭,後者更加搖頭,只想送走瘟神。
阿漁他們的位置在中間。周嬸伸著腦袋瞅了兩眼,是個男人,頓時如釋重負,不是來抓他們的。
阿漁也仔細看了看,不認識,不過見過,目光收回時在對面男人臉上點了點,偽裝手法還挺專業,就是臉色不太好,不過車廂里但凡坐了十幾個小時的旅客,多多少少都面有菜色,畢竟這不像頭等車廂,也以躺著休息。
若無所覺的霍峋抬眸,看見的是低著頭哄孩子的阿漁,疑惑了一瞬,轉眼恢復尋常,神色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心下冷笑,明火執仗地搜人,連遮羞布都不要了,看來老二那邊情況很不順利。
「見沒見過?」
「你抬起頭來。」
「抬頭啊!」
……
聲音越來越近,持槍的士兵停在阿漁這一排座位前,一人抖了抖手裡的畫像不耐煩地問,「見沒見過?」
另一人伸了伸搶,指著周曉峰和霍峋,「你們兩個,頭抬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