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的耶胡大軍的確有備而來。
亦或者說大軍這種詞彙和耶胡聯組合在一起本就有些小眾。
此前耶胡能組織起來的最大規模正規軍不過是幾千人規模，這就是他們智商的極限。
超過萬人，不等敵人進攻，他們自己就垮了。
面對氣勢洶洶的耶胡四萬大軍，首當其衝（沒有用錯）的羅摩鎮的確有些扛不住。
雖然天際省高官非常重視這座前進營地，但他不可能預測到耶胡能組織起如此規模的進攻。
羅摩鎮守軍只有一個加強團和一個加強營，總計兩千三百多人。
雖然這些人都是王國軍精銳，但人數劣勢擺在這裡，再加上輕敵鬆懈等情緒影響，羅摩鎮的防禦陣地很快被突破。
眼看著這場夜間突襲會演變為一邊倒的屠殺，這座人類小鎮將會在野蠻的耶胡衝擊下成為戰利品，天空突然亮了。
照亮天空的不是太陽，而是能夠灼傷所有人眼睛的超級火球。
羅蘭推了推鼻翼上架著的墨玉墨鏡，聽著下方傳來的慘叫聲，對敵人的悲慘多少有些欷歔。
即便有組織有紀律，基層士兵也無法理解魔法的恐怖。
這一路南下，莉莎的硬實力也在不斷攀升。
她對火焰的操控運用能力早已不是尚在永恆之城拉齊奧時的水準。
紙上得到的真理需要實踐檢驗，戰鬥技巧更需要實戰考驗。
超級火球落下，瞬間燒死幾百名穿著黑色鎧甲密集衝鋒的耶胡，並將周圍更多的耶胡燒傷。
戰爭中，將敵人打成重傷有時比當場打死造成的傷害更大。
畢竟死人只會安靜的躺在那裡，而受傷的士兵會發出此生從未有過的慘烈嚎叫。
好在這根本難不倒耶胡，在他們的概念中沒有救助受傷士兵的傳統。
既然已經在戰場受傷，那就等於死亡，什麼時候執行死刑完全取決於上天的安排。
這才是耶胡的傳統。
看著後續的耶胡士兵踏著受傷同伴的身體繼續衝鋒，飄在空中的莉莎臉色瞬間紅潤起來。
字面意思的紅溫。
在她的認知中，人總得有些敬畏的東西。
比如愛人、夥伴和親人，亦或者是法律和道德。
如果連受傷戰友的命都不當回事，那和野蠻的耶胡有什麼區別？
呃，他們好像的確是耶胡。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將對待人類同胞的仁慈賜予他們。
莉莎嬌嫩的臉蛋瞬間變成火鳥的顏色，赤色雙翼展開，瞬間化身火鳥飛入耶胡群。
這次她不再有絲毫留手，直接開啟殺戮模式。
更加熾熱的烈焰炙烤著敵人，整個世界仿佛都在烈焰中顫抖。
這回耶胡沒有發出任何慘叫，甚至沒有留下完整屍體。
莉莎懶得選用太高深的魔法，而是直接用殺傷範圍最大的烈焰焚城執行炭烤耶胡。
正失魂落魄站在市政廳三樓的哈莫斯看著眼前的火焰地獄，整個人都懵了。
短暫的失神後，他的反應非常迅速，立即下令已經接近潰敗的士兵們以火牆為掩護重新集結。
火牆對面，耶胡正在走向死亡；火牆後邊，人類士兵獲得喘息機會。
這就是超凡者，能夠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的超級存在。
當莉莎將魔力揮霍一空返回頂樓臥室休息時，羅摩鎮周圍三公里內再也找不到一隻活著的耶胡。
羅蘭擁抱著莉莎，為她獻上鼓勵的吻。
莉莎笑盈盈的鑽回被窩休息。
大部分魔法師更喜歡用冥想作為恢復魔力的手段，但莉莎不同。
她不是純粹的魔法師，她還有許多能力來自星途之力。優質睡眠不但有助於魔力恢復，更能迅速恢復體力。
更何況有羅蘭陪伴的睡眠本就是極致的享受。
羅蘭並沒有出手。
他可是當世博識星途第一人，精靈族僅存的大賢者，能讓別人動手為什麼要自己上？
更何況博識者兼聖騎士與魔法師比群殺魔法多少帶點幽默。
他的單點殺傷力和攻防能力在莉莎之上，但在割草領域還是魔法師牌割草機更專業。
讓合適的人做合適的事，這就叫智慧。
羅蘭默默的想著，順手幫莉莎蓋好被子，走出房間。
在房門外，哈莫斯和羅摩鎮鎮長正畢恭畢敬的站在走廊中，看見走出來的是羅蘭，哈莫斯並沒有覺得意外。
這才是貴族嘛，打仗是躲在後邊的，領軍功章時是站在C位的。
手下立功是貴族的，手下犯錯是本人的。
哈莫斯見得太多了。
他見的多，鎮長的見識可沒有這麼多，這位三十多歲的古板官員完全掩飾不住對「抱老婆大腿」貴族的鄙夷。
面對鎮長的鄙視，羅蘭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羨慕了？有這麼厲害的老婆老子驕傲了嗎？
收起心中鄙夷之情，鎮長輕咳一聲，飛快的向羅蘭匯報工作。
雖然羅蘭是弗拉基米爾帝國特使，並不是他的直屬上級，但現在正是羅迪尼亞聯盟成立的蜜月期，各國都對基層官員下達命令，要求官員們務必尊重其他國家的高級官員。
友邦人士震怒，那可是外交事件。
敢對羅蘭不敬，分分鐘革職查辦。
鎮長雖然眼神不太好，但辦事能力還算不錯。他用最快的速度釐清當晚襲擊的全過程，統計出戰果和損失。
沒有什麼誇大，也沒有摻雜個人感情。
完美符合刻板印象的普魯登基層官員。
這就是普魯登人，做菜永遠都是用天平和燒杯稱量配料的傢伙。
羅蘭懶得吐槽，反正這裡只是他旅途中不怎麼重要的一站。
好歹並肩作戰一場，他還是有些不忍心看這些傢伙白白送死，便鄭重的向鎮長和治安官提出建議。
「以弗拉基米爾帝國特使的名義，我非常嚴肅的向你們建議，立即掩護非武裝人員疏散，然後撤離。」
「你們的撤退窗口期只有這幾天。」
鎮長愣住了，耶胡剛剛丟下幾千具形態各異的燒焦屍體滾蛋，為什麼還要撤退？
這道題哈莫斯倒是會，他簡單的向鎮長解釋道：「海爾斯先生，今晚如果沒有多羅西先生和他的妻子出手，羅摩鎮已經失守。但多羅西先生還有使命，不可能在此長期停留，所以羅摩鎮還是守不住。」
海爾斯鎮長神色黯淡，過了許久才長嘆一聲，有些猶豫的看著羅蘭，深深的鞠躬，然後試探著問道：「多羅西先生能在這裡多留幾天嗎？援軍最多三五天就能抵達。」
「如果沒有援軍呢？如果援軍延誤呢？如果羅摩鎮被當做用來阻擋敵人腳步的棄子呢？」羅蘭反問道。
他和莉莎當然能擋住耶胡的進攻，但消耗肯定不少，如果敵人安排刺客趁機突襲，危險程度會呈指數增長。
聰明的紳士不會站在隨時倒塌的牆角下。
羅蘭的確在為精靈和地靈贏得北上空間，但他沒有為他人犧牲生命的打算。
哪怕只是承受風險也不行。
面對啞口無言的海爾斯，羅蘭斷然說道：「這裡很危險，如果你們打算撤離，我可以停留三天。如果你們打算死守，我會儘快南下，將你們的死訊傳達給新博登堡官員。」
不等鎮長說話，羅蘭冷冷的補充道：「如果敢欺騙我，在耶胡來之前我會親手宰了你們。」
「多羅西閣下，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必須認真思考，您可否給我們一點時間？」鎮長態度謙卑。
「五個小時。」
羅蘭直接了當的說道：「東方第一抹晨曦出現前，必須做出決定。」
他的態度多少有些蠻橫，但鎮長和治安官哪敢廢話，趕緊告辭離開，出去商量對策。
回到市政廳辦公室，海爾斯終於忍不住火力全開對著羅蘭開噴。
「該死的小白臉，明明躲在老婆裙底瑟瑟發抖，卻如此囂張。」
「但他有個好老婆。」
哈莫斯毫不留情打斷海爾斯的抱怨，直接問道：「海爾斯先生，您是本鎮行政長官，是走是留請儘快做決定。」
這話海爾斯可不樂意聽，他輕哼一聲，沒好氣的反駁道：「哈莫斯，按照王國法律，現在是戰時狀態，你才是最高長官。」
「可是戰鬥已經結束了。」
「武力衝突結束並確認不會有持續的武力衝突才算結束。」海爾斯對法律的掌握顯然超過哈莫斯這純粹的軍人。
看著哈莫斯汗流浹背的樣子，海爾斯的語氣逐漸軟化。
「哈莫斯，我的老朋友，你應該很清楚擅自做出撤退決定的後果。」
「如果多羅西子爵能給我們一道撤退命令就好了。」哈莫斯有些無奈的搖頭嘆息。
「老夥計，你是不是喝了三桶黑啤酒？說什麼胡話呢。」海爾斯沒好氣的瞪著哈莫斯。
其實誰都知道撤退是最佳選擇，但誰來做決定，誰敢簽字？沒有人對決策負責，事後追責找誰？
混官場的都是人精，哪怕是刻板印象中腦子一根筋的普魯登官員。
兩人對視許久，最終只能得出妥協方案。
立即召開全體官員大會，請大家投票決定。
如果大家都覺得可以撤離，至少也有人分擔責任。就算仕途沒指望，至少也得平安落地吧。
說干就干，海爾斯展現出超高的工作效率，他只用三個小時就召集全體官員召開緊急會議。
他根本不給這些人發言討論的機會，而是拿出緊急印刷的選票。
「請選擇同意或者不同意撤離，並簽署名字！」
海爾斯將簽字權分擔給每個人，也是將責任分攤給每個人。
看什麼看，你也簽了！
這就是海爾斯要的效果。
官員們自然不肯，他們極力辯解，還有人裝傻充愣，表示堅決執行鎮長和治安官的英明決定，但本人才能不足，投票就不參加了。
海爾斯太了解這些人了，已經準備好甩鍋的他早有對策。
他取出緊急決策法，將對應的法條展示給所有人。
在主要官員遇到超出處置能力和權限的緊急事務時，必須召集本級全體官員進行集體決策。
面對法律條文，官員們沉默了。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表態。
經過五分鐘緊張忙碌的表決，撤離決議最終以十三票贊同，一票反對和一票棄權通過。
看著投反對票的傢伙，海爾斯氣不打一處來。
就你聰明是吧？
這混蛋太賊了。反正撤離決定一定會通過，他也只好「勉為其難」接受集體決策。
如果要追責，他就會因極力反對而被褒獎。
別人都在想對策，你卻在耍小聰明？
海爾斯黑著臉下達撤退命令，並將唯一投反對票的傢伙殿後。
「夏拉先生，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我會給你表現的機會，撤退工作必須有序，請夏拉先生全權負責殿後事宜。」
「海爾斯先生，我」
「我沒有和你商量，這是命令！」海爾斯冷漠的打斷了夏拉的辯解。
夏拉沉默片刻，只能訕訕的接受命令。
在普魯登王國，公然反對王室最多是監禁，但違抗命令且造成嚴重後果的處罰是死刑。
第一抹晨曦出現時，伊甸園馬車準時啟動。
就在羅蘭即將離開時，海爾斯氣喘吁吁的出現在馬車前方，他根本來不及擦汗，直接舉著聯席會議的決策，大聲嚷嚷起來。
「多羅西子爵，我們決定撤離，請幫幫我們。」
掀開窗簾，熟悉的俊朗面容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發色逐漸接近火紅的莉莎。
「海爾斯先生，你不會為這個決定後悔。請立即安排疏散撤離。」
放下窗簾，莉莎的笑容逐漸消失，只是輕嘆一聲，「羅蘭，你真打算一個人對抗幾萬耶胡嗎？」
「莉莎姐姐，你在說什麼呢？我一個人哪行，你得幫我。」
「你這傢伙！」
莉莎捏著羅蘭的耳垂，卻柔聲呢喃著：「既然你已經決定，我們就留下來看看耶胡的底氣是什麼。」
羅蘭微微點頭，掀起窗簾看著已經開始疏散的人群，為普魯登王國官員的效率默默點讚。
不愧是最古板的國家，雖然不太懂變通，但執行力很強。
放下窗簾，羅蘭微笑著指向北方。
「走吧姐姐，我們去城北設置陷阱，給耶胡們億點小驚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