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魯士有些惱火，他心中隱藏多年的秘密居然被羅蘭詐了出來。

  右手五指在桌面下緩緩攥緊，他的指甲瞬間變成漆黑的鴉爪，然而只是瞬間，他又鬆開鴉爪，恢復纖細修長的白皙手掌。

  他的手掌光滑如玉，完全不像中年男性，倒像是一尊藝術品。

  在他偷偷蓄力又鬆開的全過程，羅蘭都在捧著果酒輕啜，似乎全無反應。

  但居魯士很清楚，羅蘭不可能毫無反應。

  居魯士有些不服氣，他和羅蘭的實力差距有這麼大嗎？對方居然敢不做任何防備。

  看著居魯士微蹙的眉頭，羅蘭微笑著解釋道：「居魯士先生，在你的主場我並沒有戰勝你的把握，但我有個好老闆。」

  他抬起右手，微笑著揶揄道：「如果遭遇危險，我可以召喚索菲亞女皇全力一擊。」

  居魯士的臉色驟變，長嘆一聲，無奈的搖搖頭。

  「抱歉，努比亞和自然神廷最近面臨的壓力太大，您冒然出現，事先並沒有通知我，我不得不有所防備。」

  他的理由倒是很坦誠，羅蘭也能理解。

  白山之戰後，世界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

  看似還是那些國家，但主導未來走向的不再是普通人組成的軍隊，而是超凡者。

  位階五超凡者的戰鬥力至少可以達到白山之戰前索菲婭的水準，位階六超凡者也能對城市造成巨大傷害。

  超凡者如果不加約束，就會成為移動的人形毀滅者。

  所以在白山之戰後各大勢力的超凡者們在山下會面，出爐了白山公約。

  公約之一，超凡者不得無故屠殺普通人。少量殺戮不受約束，但數量太大或毫無理由只為取樂的惡性殺戮會遭到全體超凡者討伐。

  公約之二，超凡者之間的戰鬥儘量選在遠離居民區的野外。如果堅持在居民區戰鬥，必須控制戰鬥規模，對普通人造成傷害參考公約一。

  公約之三，面對針對全體人類的危機時，超凡者們應當團結對外。

  這三條公約對超凡者的行為邊界進行了約束，得到了全體超凡者的認可。

  按理說超凡者都是桀驁不馴的傢伙，不可能接受這種束縛，但他們必須接受。

  因為這三條是羅蘭總結，希芙等人支持，索菲婭完全贊同。

  誰反對就是徹底得罪這些頂級戰力，路直接走沒了。

  白山之戰後，大部分超凡者留在羅迪尼亞大陸，他們認為這裡是未來的主戰場，危險最大但機會也多。

  也有不少超凡者選擇回到家鄉。

  他們不想留在羅迪尼亞大陸受約束。

  只要離開羅迪尼亞，回自己家鄉還可做個小霸王，總好過在羅迪尼亞束手束腳。

  前者冒險，受約束，但機會更多；後者放棄突飛猛進的機會，甚至不考慮最終回歸日舞台。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在主舞台謝幕。

  如果不能站在舞台中央，繼續掙扎也沒有意義。

  索菲婭在白山之戰的驚世一劍斬斷的不只是白山，還有許多超凡者的心氣。

  他們被一劍斬碎信心，因為他們永遠揮不出這一劍。

  既然無法登上高峰，不如回家享受。

  這種自暴自棄型超凡者占了總數的三分之一多。

  烏鴉賢者居魯士也選擇回到家鄉，但羅蘭知道他不會自暴自棄，而是選擇割據一方，提前布局，爭取在最終舞台有所表現。

  他剛才的話，既是解釋，也是一種變向的致歉。

  畢竟他剛才對羅蘭起了殺意，雖然只是瞬間就消散。

  羅蘭微微一笑，點頭表示理解，「居魯士先生，這事還得怪我，我雖然是帶著莉莎出來旅遊，但畢竟路過你的領地，理應提前說一聲。」

  居魯士長出一口氣，羅蘭給他台階，他當然要知趣的蹦下來。

  「羅蘭先生，您太客氣了。」

  「既然是旅遊，不知我能否為您提供方便？」

  既然羅蘭不是來找茬，怎麼都好說，居魯士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他倒不是假客氣，而是真誠的想好好招待羅蘭。

  這可是貴客啊。

  既然居魯士有心，羅蘭自然不會拒絕，他點點頭，認真的說道：「居魯士先生，我這人喜歡出風頭，每到一地都要進行公開演講，不知您是否願意提供機會？」

  居魯士愣住了。

  他想過羅蘭要求提供食宿，旅行護衛，嚮導，甚至旅行經費，唯獨沒想過羅蘭要登台進行演講。

  如果換別人提這種要求，他倒是不會拒絕，但羅蘭的要求讓他有些不安。

  「羅蘭先生，我原本不該拒絕，但您應該知道，我是自然神廷的守護者，您是光明神廷的榮譽騎士，我們的身份都很敏感。」

  「換位思考，如果我要求在聖城或者聖泉廣場進行演講，克莉絲汀會同意嗎？」

  居魯士的顧慮也很合理。

  宗教信徒都是狂熱的，羅蘭公開演講很可能造成嚴重後果。就算沒人搗亂，居魯士也不希望異教徒冠冕堂皇的在自然神廷的聖地演講。

  羅蘭堅決搖頭，隨後又點點頭，讓居魯士有些懵，這是幾個意思？

  羅蘭微笑著做出解釋，「如果是宗教性質的演講，克莉絲汀當然不會同意，甚至會和你決鬥。但我是以個人身份演講，而且不涉及宗教內容。」

  他伸出三根手指，認真的說道：「第一，我會用足夠分量的秘密交換；第二，我的演講提綱你可以提前觀看；第三，作為回報你可以在我的非光明信仰領地進行傳教活動。」

  居魯士騰的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羅蘭。

  「羅蘭先生，您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羅蘭的雙眸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居魯士沉思片刻，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般說道：「這是無法拒絕的條件，我同意。但我會拿出同等分量的秘密交換，不會占您的便宜。」

  「哦？居魯士先生倒是爽快。」羅蘭和居魯士對視著，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便宜可不是那麼好占的。

  羅蘭提出的交換條件的確大於收穫。前兩項只是前菜，允許自然神廷在他非光明信仰的領地內傳教才是正菜。

  光明教區是克莉絲汀的禁臠，誰都不能碰。她啃不下來的豐饒基本盤羅蘭不介意拿出去交易。

  他和豐饒神廷之間沒有任何交情，甚至因為他轉投光明存在矛盾。

  不是朋友，甚至是潛在的敵人，羅蘭當然不會客氣。

  他讓出的利益雖多，但都是空頭支票，並沒有吃虧。居魯士也很清楚，但他看重的是未來。

  只要羅蘭還在，承諾就一直有效。

  隨著羅蘭擴張的腳步，他的非光明信仰領地只會越來越多，這項約定主打未來可期。

  居魯士當然不介意占便宜，但他了解羅蘭。

  想占羅蘭便宜的人，基本都涼了，他可不想得罪人。

  達成合作意向後，羅蘭拋出第一道前菜。

  「居魯士先生，您聽說過那四句預言詩吧？」

  「當然聽說過，克莉絲汀小姐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在傳達神諭，誰能沒聽過。」

  他有些不以為然的說著。

  宗教信仰爭奪就是話語權爭奪。

  克莉絲汀的四句預言詩正在逐漸成為現實，一旦她傳達的「神諭」成為現實，誰還能懷疑她的崇高地位？

  其他教派的信徒也難免動搖。

  他們信仰的神明銷聲匿跡，光明信仰的神明不但庇佑凡俗，還可以通過克莉絲汀傳達神諭。

  這非常重要。

  神明都是強大的，但並不是每個神明都足夠慷慨。

  信徒們最怕的不是信仰邪神，而是信仰一個不拒絕，不回應的神。

  哪怕是邪神，只要肯聆聽他們的祈禱，能夠給予回應，也是好的。

  三大女神的實力和威能是同一檔次，但她們對信徒的回應並不是同一檔次。

  既然克莉絲汀擁有聆聽神諭的能力，招攬信徒自然更輕鬆。

  想到這裡，居魯士的面容就因為痛苦而扭曲起來，他忍不住辯駁道：

  「雖然克莉絲汀小姐堅稱這是神諭，但內容未必全對。」

  「『黑夜裡，暗影觸鬚編織羅網』這顯然是針對我們自然神廷的烏鴉醫生，簡直是胡說八道，烏鴉醫生雖然戴著烏鴉面具隱藏身份，但那是通過獻祭禮得治療能力的代價。」

  居魯士不服氣的說道：「如果僅僅因為烏鴉醫生群體隱藏身份就將他們與其他破壞者並列，我無法接受。」

  雖然當著羅蘭的面抨擊克莉絲汀有些不禮貌，但居魯士並沒有退縮。

  他了解羅蘭，雖然身為光明騎士，但他並不是宗教人士，他的本質還是世俗領主。

  有些話和羅蘭說既可以傳達情緒，也不至於完全失控。

  看著居魯士激動的表情，羅蘭單手下壓示意他坐下。

  看的出來，烏鴉賢者看似情緒激動，實則頭腦非常清晰。

  在別人默認羅蘭和克莉絲汀利益一致時，居魯士卻敏銳的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差別。

  面對居魯士的質問，羅蘭淡定的解釋道：「當然與你們無關。雖然您創立的烏鴉醫生組織很像這句預言詩的描述，但預言對象另有其人。」

  「您聽說過暗裔嗎？」

  居魯士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呼吸也有些凌亂，「羅蘭先生，請說。」

  暗裔能名列預言詩句，必然實力不俗，他居然完全沒聽過，怎能不緊張。

  羅蘭沉聲說道：「您還記得茜茜王后嗎？她就是暗裔一族的魅魔。」

  「魅魔？你說的是魔族？！」

  居魯士再次站起身，瞪圓眼睛。

  羅蘭帶來的消息衝擊著他的認知，他努力平復情緒，好不容易才逐漸緩和。

  「魅魔？難怪她勾引男人那麼輕易。上一代青年才俊中有好幾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甚至葬送大好前途，原來是該死的魔族！」

  羅蘭將暗裔相關的信息分享給居魯士。

  在他講述時，居魯士很想提問，但還是忍住了。

  聽到暗裔的幾名高階議員居然敢跑去北極冰原伏擊索菲婭時，他的臉色格外難看。

  雖然暗裔動手失敗，但他們的驚人行動力和大膽冒險的作風還是讓居魯士心驚肉跳。

  幸好這些傢伙遠在蒂羅爾，離他很遠。

  他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輕嘆道：「聽說您已經處置茜茜王后，不愧是你，居然如此輕易的解決暗裔危機。」

  「不，暗裔危機沒有解決。雖然茜茜王后死了，但暗裔還在，連接暗面和本位面的空間裂縫甚至被加固帶走了。」

  居魯士的心臟瘋狂的跳著，魔族的威名他多少聽過一些。

  這些瘋狂的傢伙在諸神紀元和女神的族裔爭奪生存空間，雖然處於下風也足見實力。

  如果不是三位女神橫空出世，三女神的族裔真不見的能拿下他們。

  他收起幸災樂禍的心思，關切的問道：「羅蘭先生，有這樣的惡鄰，您想必很辛苦，我願意尊從白山公約，向您提供幫助。」

  「居魯士先生，您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我應該不需要。」

  羅蘭忍不住唇角上揚，淡定的說道：「居魯士先生，有這樣的惡鄰，您辛苦了。我願意尊從白山公約，向您提供幫助。」

  居魯士愣住了，羅蘭這傢伙居然子啊學他剛才說的話。

  他有些惱火，這種行為的確不太禮貌，但他又沒法計較。

  就在他為羅蘭的鸚鵡學舌不悅時，猛地想到一種可能，倏地站起身。

  「羅蘭先生，您的意思是」

  「是的，暗裔在和羅迪尼亞爭奪中失敗，他們不是索菲婭的對手，便拿出人情請索菲婭停手。最終的協議結果是暗裔退出羅迪尼亞大陸，去南大陸發展。」

  居魯士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努比亞王國的領地橫跨羅迪尼亞大陸和南大陸，雖然最富饒的天空之城在羅迪尼亞，但大部分領地在南大陸。

  如果暗裔在南大陸落戶，他該怎麼應對？

  眼前一黑，居魯士差點暈過去，但還是強忍著站穩身體。

  他唇角帶著苦澀的笑意，自嘲的嘆息道：「羅蘭先生，還有什麼壞消息都說出來吧。我頂得住。」

  「還有個消息，倒也不完全是壞消息。塔利亞王國即將成為新魔法帝國，他們的開拓方向是」

  羅蘭深吸一口氣，淡定的說道：「南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