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反噬，來吧！
阿麗娜心中默念著，凝神聚氣，準備硬抗占卜失敗的反噬。
她曾經嘗試過，推演索菲婭失敗承受的反噬力度絲毫不亞於推演羅蘭失敗時。
正常情況下，她不會做這種沒有好處的事情。
但這是羅蘭求助，她不會拒絕。
不就是反噬嘛，又不會死。
阿麗娜深吸一口氣，最後一張代表神格的天使牌落下。
她有些忐忑的等待著，湛藍色光芒卻始終沒有亮起。
她有些疑惑，甚至無法確定占卜是否失敗。
天使牌不但可以推演命運，甚至可以演算出占卜對象選擇的星途和能夠觸摸的上限。
這種終極測算看的更遠，承受的反彈也更多。
索菲婭選擇的星途是極寒之路，終點是成為凜冬女神。
凜冬女神是屬性神，神威在神明中算是較低檔。
風地水火光暗自然這些基礎屬性成神後算是屬性神，神格與神威遠不如概念神強大。
此前登上神域的三位女神也是屬性神。
雖然只是屬性神，終究是登上神域，不必進入輪迴不斷洗禮。
阿麗娜選擇道路的終點是概念神，上限高於凜冬女神，但面臨的挑戰也要高許多倍。
除非出現奇蹟，她大概率止步位階三聖域級或位階二半神級。
但她從不後悔。
如果不能登峰至極，倒在哪一步其實並無區別。
寧可仰望星空而死，絕不垂首低眉求生。
抱著這種覺悟的阿麗娜當然不怕來自未來凜冬女神的反噬。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阿麗娜睜大眼睛，睫毛微微顫抖，手掌握緊又鬆開，唇瓣咬緊，思索該怎麼向羅蘭解釋。
「你沒事吧？」羅蘭有些擔心的看向阿麗娜。
「我沒事。」
阿麗娜停頓片刻，幽幽的嘆息道：「失敗卻沒有遭到反噬，這比反噬本身更可怕。」
「占卜失敗一定會被反噬，對嗎？」羅蘭輕聲問道。
「如果對象是索菲婭，是的。」阿麗娜的聲音略微有些虛，但她還是堅定的下了判斷。
「會不會成功了？」羅蘭試探著問道。
「成功？」阿麗娜呆了呆，低頭看向天使牌的牌型。
索菲婭的星途之路依舊是一片虛無，什麼都看不見。
「不可能，我能看見的只有虛無。」
「虛無不也是星途嗎？」羅蘭提醒道。
阿麗娜深吸一口氣，雙眸亮了起來。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果然是走了死胡同。
占卜之後什麼都看不見，大部分時候的確是占卜失敗，但如果對方就是偏向虛無的星途之路，看不見也是一種看見。
思路對了，解體自然簡單。
阿麗娜將索菲婭的星途假定為虛無，開始解析天使牌型。
結果很快出爐。
索菲婭選擇的星途並非虛無，而是沒有。
這是字面意思的沒有，她沒有選擇任何星途，還在觀望。
簡單來說就是她放棄了接近神域的凜冬之力。
羅蘭和阿麗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凜冬之路在索菲婭面前是一條通途。
從她在白山之戰展現的戰鬥表現來看，只要繼續這套路，登神只是時間問題。
但她選擇了放棄。
正常人絕不會這麼幹。
不過索菲婭從來不是正常人，這麼選擇也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羅蘭的心跳有些亂。
他可以肯定，索菲婭現在的力量非常弱。
到底有多弱，誰也說不好。
瘦死的巨龍比雞仔大，誰敢保證索菲婭是放棄凜冬之力？
如果她只是暫時封印力量，關鍵時刻還能啟動呢？
羅蘭狂跳的心逐漸平靜，他瞬間作出決定。
就算茜茜王后說的都對，他也不會對索菲婭下手。
倒不是他道德水準忽然提高到聖人水準，只是單純的不想面對索菲婭的反撲。
他非常肯定，如果他從背後向索菲婭拔劍，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死的可能性非常大。
羅蘭很快找到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們是盟友！他可不是出賣盟友的人。
比起茜茜王后，羅蘭覺得索菲婭雖然冰冷但可以打交道。
如果和茜茜王后合作，被賣了多半都得替她數錢。
羅蘭蹙眉沉思片刻，壓低聲音說道：「占卜結果不要外傳。」
「什麼占卜結果？推算你能娶幾個老婆嗎？放心吧，我口風很嚴。」
阿麗娜笑盈盈的點頭，順道拿羅蘭開涮。
羅蘭笑著搖搖頭，向阿麗娜告辭。
從阿麗娜的住所出來，羅蘭第一時間找到希芙，直截了當的辭行。
「這麼急著走？」
希芙驚訝的看著羅蘭，輕聲說道：「親愛的，莉莎小姐和阿麗娜年齡也不小了，你還要讓她們等多久？正好大家都在，乾脆請克莉絲汀幫忙主持儀式，給你們辦場婚禮吧。」
「來不及了，我必須立即離開，我擔心索菲婭出意外。」
希芙看羅蘭不像開玩笑的樣子，試探著問道：「她出問題了？」
「怎麼說呢，她有可能暫時無法使用凜冬之力。你知道的，她的敵人非常多。」
「是茜茜王后那個蕩婦？我陪你一起去！」
希芙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喜歡索菲婭，但我會光明正大擊敗她。她不該毀在螻蟻手中。」
羅蘭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點頭。
「要叫上其他人嗎？」
「不必了，魂血連結暫時被禁用，如果我們聯手都不夠，多來幾個也差不多。」
看著希芙平靜的目光，羅蘭欣慰的點頭。
希芙真的成長了。
不僅是實力，還有充滿自信的強者之姿。
簡單的準備後，羅蘭找到安潔莉娜，將後續的工作交待下去，隨便編了個理由準備離開。
然而安潔莉娜卻沒有讓路。
「羅蘭！這種時候你要休假？」
「陛下說過，我每年可以有十天假期，我現在就要用。」
安潔莉娜沉默片刻，壓低聲音說道：「樞機大人，您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是白痴？」
「那倒不至於，你進步很大。」羅蘭隨口說道。
「今天茜茜王后來見了你，隨後你又去見了阿麗娜，然後和你老婆關起房門簡短商議，接著跑來說你要休婚假。」
安潔莉娜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我是白痴也知道有問題。」
「能讓你如臨大敵，應該和陛下有關吧？我有權知道真相。」
安潔莉娜抬起頭，眼神有些飄忽，卻絲毫不退讓的看著羅蘭。
如果是其他事，她不敢幹涉羅蘭，但索菲婭就是她的紅線。
身為貼身伺候索菲婭多年的心腹，她隱約感到索菲婭情況不對，只是不敢告訴任何人。
索菲婭要為她重鑄碧藍怒火，要讓她繼承凜冬星途。
那索菲婭自己呢？
成體系的強大力量不會憑空出現，索菲婭只能重新選擇道路。
這是索菲婭最虛弱的時刻，也是她中道崩阻的唯一可能。
安潔莉娜後退半步，長發無風自動，神情凌冽。
「索菲婭可能有危險，我要去看看。」羅蘭沒有隱瞞。
安潔莉娜最了解索菲婭，從她的激烈反應，羅蘭更加確信索菲婭現在情況不妙。
「我必須去！」安潔莉娜斬釘截鐵的說著。
「你儘快收拾，我們馬上出發。」安潔莉娜擁有足夠的保護索菲婭的立場，羅蘭無法拒絕。
「不必了，我們是在和時間賽跑，現在就出發！」安潔莉娜心系索菲婭安危，一秒鐘都不想耽擱。
幾分鐘後，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離開總督府，一路向東北飛馳。
車上只有三個人。
面紗蒙面的安潔莉娜親自駕車，羅蘭和希芙在車廂內養精蓄銳。
他們乘坐馬車，沿途不斷租用體力充沛的馬兒，晝夜不停的趕路。
馬車只能送他們離開普魯登王國東北部。
進入文德帝國後，通往北方的道路長年失修，再加上戰爭破壞，馬車幾乎無法通行。
他們只能以騎馬的方式趕路。
一路無言，他們儘可能節省體力，以免遇到敵人時損耗太多。
他們在卡萊地峽外的最後一座城鎮將馬兒交給當地治安官照顧，徒步進入北極冰川。
卡萊地峽的位置在北極圈邊緣，此時正是冬春交替時，白天非常短，夜晚長達二十個小時。
越過卡萊地峽後，極夜現象更加明顯，跋涉難度更大。
在進入北極冰川前，卡萊鎮的治安官再三勸說他們不要在極夜進入極地冒險，卻被羅蘭婉拒。
在這個傳媒不發達的時代，治安官並不認識這三個風雲人物，只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他們。
向羅蘭這種年輕的冒險家他見得太多了。
喜歡冒險，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但在恐怖的大自然面前，人類脆弱的仿佛一張紙。
治安官雖然默認羅蘭等人死定了，但他並沒有急著吞掉羅蘭等人騎來的三匹好馬。
他在塔利亞流過血，見過外邊的世界，是卡萊地區少數幾個睜眼看國世界的人。
他只是得罪部族族長才被發配到深處邊遠苦寒之地。
他識貨。
這三匹馬都是上等良馬，普通家庭十幾年的收入也買不起一匹。
見微知著，他認定這三個年輕人不是普通人。
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這三個年輕人有可能從永夜之地活著離開。
如果他們出來找不到馬兒，他就死定了。
治安官拒絕了收馬的二道販子，親自照顧三匹良馬，順便默默的為羅蘭祈禱。
就在治安官內心思想鬥爭時，羅蘭三人組一晝夜前進七百多里，越來越接近極寒點。
隨著維度增高，極夜也越來越長。
三人沒有舉火把，只是裹緊禦寒的熊皮大衣，繼續前進。
位階六以上超凡者在普通人眼中越來越不像人類。
區區嚴寒自然難不倒他們。
但極寒會逐漸消耗體力和精力，如果不注意保暖，等找到索菲婭他們也幫不上多少忙了。
又走了一段路，羅蘭突然停下腳步。
希芙和安潔莉娜也跟著停下腳步。
「怎麼了？」
「這裡不對勁。」羅蘭輕蹙眉頭，低聲說道。
「這裡太冷了？」安潔莉娜試探著問道。
「我從來沒來過北極，具體有多冷我不知道。」
安潔莉娜不以為然的說道：「既然不知道，我們繼續走吧，我記得陛下講過北極的幾個重要地點。其中最重要的是極寒點和地理極點，我們先去極寒點看看吧。」
羅蘭搖搖頭，輕聲說道：「這裡不對勁。按照我們走過的距離，在這個緯度這個時間，不應該出現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極夜。」
「你的意思是？」安潔莉娜臉色微變。
身為軍事指揮官，通曉天文地理也是基本功，按照羅蘭的提醒，她在腦海中飛快的計算一番，判斷他們所在的地方極夜時間應該是二十二小時左右。
多出來兩小時極夜是從哪來的？
這裡的確不對勁。
和羅蘭對視一眼後，希芙取出一盞魔法燈，按下按鈕。
這種應急燈必須消耗寶貴的魔晶石，是標準的奢侈品，不過在這種時候誰也不會在意價格。
「燈壞了嗎？」等了幾秒鐘不見魔法燈發光，安潔莉娜有些驚訝。
希芙隨身攜帶的魔法道具都是上等貨，怎會突然壞掉。
沉默片刻，希芙緩緩說道：「燈打開了。這裡應該是某種領域，可以吸收光芒。」
三人在這漆黑的極夜下純粹是憑著感知走路，根本看不清東西。
之前他們沒發現問題，現在想想已經進入奇怪領域很久了。
他們幾乎同時抬頭，想通過星星確定方位，然而卻失敗了。
連魔法燈的光芒都能吸收，微弱的星光怎麼可能穿透黑暗。
希芙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沒時間耽誤了，我會通過魔鏡啟動強效洞察，你們注意觀察周圍情況，尋機出手。」
羅蘭和安潔莉娜想不出更好的建議，也只好同意。
希芙摸了摸縮小貼在手腕上的魔鏡，輕聲呢喃著咒語，猛地發出一聲輕叱。
淡淡的光芒從黑夜中升起，將周圍照的有如白晝。
安潔莉娜被嚇得差點發出尖叫。
在他們站立之地外邊出現了許多黑色虛影。
這些虛影不像人類，沒有五官也沒有四肢，就那麼飄在空中，漆黑中帶著幾分其他顏色，看起來格外詭異。
羅蘭和安潔莉娜幾乎同時動手，祭出使用最迅捷的群體攻擊手段。
權杖插進大地，聖光四處散逸，吞沒了虛影。
虛影一聲不吭的大面積消失。
安潔莉娜使用擴散冰環，將無數虛影凍結。
準確來說，她凍結的是空氣，虛影是順帶的。
「在那裡！」
希芙雙眸迸射著奇異的光彩，通過洞察之力鎖定了虛影的源頭。
在不遠處有一座高塔，高塔被無盡的黑暗籠罩，並不斷冒出黑霧將周圍上百里的地方籠罩起來。
黑霧中，什麼都看不見，形成一個永夜領域。
「動手！」
其實不用希芙提醒，羅蘭和安潔莉娜已經動了。
以他們的實力，拆穿一棟違章建築根本不用設備，徒手就能拆乾淨。
羅蘭和安潔莉娜同時出手，將這座奇異的黑色高塔砸碎。
矗立不知多少年的高塔轟然倒地。
就在高塔倒下的瞬間，一道類人黑影嗖的一聲躥了出去。
黑影的速度太快，羅蘭和安潔莉娜忙於拆遷，正好處於舊力用盡新力未蓄的空檔期。
黑影顯然有很高的智慧，抓住這難得機會溜了。
它的速度實在太快，希芙的洞察之眼都差點跟丟，只能勉強在它身上加了一個只能在十公里範圍內有效的標記。
「追！」希芙輕叱一聲。
「追不上了。別管了，還是正事要緊！」安潔莉娜剛剛跑了幾步就選擇放棄。
速度慢追速度快，只能越追越遠。
黑影抓不住就抓不住，還是索菲婭的安全最重要。
羅蘭接受了安潔莉娜的安排，也放棄了追擊。
他們有些遺憾的看著黑影帶著標記消失在視野中。
就在他們感到惋惜時，天亮了。
乳白色聖光將半邊天空照亮。
聖光之下，黑影驚愕的發出慘叫。
它的本體也暴露出來，是只黑色靈猿。
空中，克莉絲汀張開背後的光翼，如同天使般降臨。
神威如獄。
以光明碾碎黑暗。
黑色靈猿發出悽厲慘叫，被聖光灼傷，縮成一團，重重的摔在地上，死的乾脆利落。
克莉絲汀緩緩降落，有些嫌棄的踢了黑影一腳，用繩帶拽著倒霉的傢伙向羅蘭等人走來。
看著羅蘭三人略顯狼狽的樣子，她的唇角微微上揚，柔聲說道：
「擊碎黑暗這種事怎能拋開我？」
羅蘭笑著解釋道：「我們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鬼東西。我還要繼續向北前進，要一起嗎？」
「好。」
克莉絲汀的回答依然簡潔。(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