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棄子？
海倫茨堡。
隨著奧羅鎮等地陸續失守，這裡成為了海外三省對抗歐登王國軍的最前沿陣地。
從蘇益格丘陵到漢撒城無險可守，是廣袤的大平原。
海倫茨堡算不上堅固要塞，但她背靠吉爾運河，可以從水路獲得補給，是通往漢撒城的最後一道屏障。
站在海倫茨堡城頭，剛剛升任陸軍中校和黃金騎士的傑巴克斯面色凝重的看著陸續在城外紮營的敵軍，心中的陰霾越來越重。
他接到的命令是堅守一周然後伺機撤離。
這個命令看起來很難實際上也不容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就在昨天，歐登王國的步兵在少量火炮掩護下發起進攻，這原本應該是一次試探性進攻，然而隨著傷亡數字上升，歐登戰士的血性被激起，他們不要命般發起攻擊，居然兩次登上城牆。
守軍付出不輕的代價才將敵人全部趕下去。
昨天的攻防戰，守軍損失兩百多人，進攻方損失七八百人。
只看傷亡比守城方全面占優，但決定戰爭勝負的從來不是KDA數字。如果歐登王國的旗幟插在海倫茨堡市政廳上方，傷亡比還有什麼意義？
傑巴克斯很清楚，漢撒城需要時間，羅蘭總督需要時間。
海倫茨堡就是爭取時間的楔子。
整個北部平原除了這裡根本沒有阻擋敵軍的要塞，他必須堅守。
想到這道命令，傑巴克斯忍不住回頭向漢撒城方向看了一眼。
一百多公里平原，大部隊三天就能到達。
總督讓他堅守一周，再加上歐登王國大軍前進的速度，最多只能爭取十天時間。
真的夠嗎？
傑巴克斯並不樂觀。
他非常佩服羅蘭總督，這半年來總督通過各種謀劃為女皇贏得了海外發展的基業，也讓海外三省上下團結，迸發出驚人的凝聚力。
然而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只要再給他們半年時間，新軍形成戰鬥力，就算歐登王國傾巢出動他們也不怕。
傑巴克斯完全理解羅蘭解散舊軍隊組建新軍的決心，也佩服羅蘭徹底推倒重來的勇氣，更相信羅蘭的建軍思路完全正確。
海外三省的那些老兵痞就該清理出去。
如果不出意外，總督大人肯定能在一年內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
然而意外不出意外的發生了。
傑巴克斯心中嘆息，他不了解高層政治，也不想了解，他只想完成總督大人交給的任務。
羅蘭總督需要半年時間他沒辦法，但一周太短了。
他要爭取在這裡阻擋歐登王國軍隊至少半個月，甚至一個月！
如果能在這裡將這場戰爭拖到雨季，泥濘的道路將會極大的延緩歐登王國的腳步，最終逼退敵人。
這大概是以最小代價換取最大勝利的唯一方法吧。
傑巴克斯低頭看著綴在領章的兩顆銀星，全身血液都有些燥熱。
這身軍裝真漂亮，比騎士制服好看多了。
鍍銀的兩顆星代表他的中校軍銜。
想起在帝國陸拼命軍一輩子只混到少校就因傷退伍的老爹，他的嘴角多了幾分笑意。
如果老爹能看到他領章上的兩枚銀星，肯定會合不攏嘴吧。
不對，應該是三顆銀星。
按照羅蘭總督定下的規矩，因為履行艱難任務而殉國的軍人都會追授高一級軍銜，享受更高級別的撫恤待遇。
傑巴克斯自嘲的笑了笑。
可惜，他拿不到代表准將的一顆金星了。
他必須堅守在一線才能鼓舞戰士的士氣，才能讓他們相信這場戰役會有援軍拯救他們。
他能隱約猜到，援軍或許有，但不會太多。
海倫茨堡怎麼看都是一枚棄子。
這不是瞎猜，而是總督大人給他的親筆信提起過。
羅蘭總督非常清楚的告訴他，海倫茨堡儘可能堅守是為漢撒城防禦體系構建爭取時間，最終決戰在漢撒城。
總督要求他在儘可能減少犧牲的前提下堅守更多時間，最後伺機突圍。
這是個非常理想化的任務。
減少犧牲和堅守更久就像硬幣的正反面，想同時看到不太現實。
他知道總督真正的想法是讓他堅守，但又不能明著要求他送死，便將戰略意圖向他透露幾分，讓他自行決斷。
女皇的決斷是在海外三省積蓄力量鞏固權力。
總督的決斷是在漢撒城和歐登王國最終決戰。
而他的決斷是拼上這條命也要爭取時間。
如果沒有人告訴他此戰的意義和艱難程度，只是用模糊的話語哄騙他堅持下去，他會在第七天就棄城後退。
但總督非常坦率，也沒有逼迫他犧牲。
他唯有用生命與忠誠回報這份誠意。
只要他打的足夠漂亮，總督和女皇不但會追授他上校軍銜，還會給他皇家騎士頭銜。
他大概是用不著了，但他的孩子可以繼承。
這樣也不算白白犧牲。
就在傑巴克斯面色平靜的觀察敵軍陣地時，輕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團長，東部城牆已經加固完畢。」
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最年輕的上尉湯姆。
奧羅鎮守衛戰時，這小子居然真的找到了傑斯的輕騎兵部隊，並帶著部隊進行反撲，為奧羅鎮大捷立下大功，也被破格提拔為上尉。
十七歲不到晉升上尉，還被全軍通報表揚，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傑巴克斯切換成笑臉，回過頭看到的不止是湯姆，還有年輕軍官傑瑞，他現在是少校，還是海倫茨堡暫編衛戍團的副指揮官。
傑瑞沒有邀功，只是向傑巴克斯比了個「圓滿完成」的手勢。
看著湯姆歡快的笑容和傑瑞平靜中帶著幾分隱憂的表情，傑巴克斯微笑著問道：
「有什麼事嗎？如果只是匯報任務完成，沒必要一起過來。」
湯姆嘿嘿笑著，輕聲問道：「團長，等我們打贏這一仗，您看我能拿到一顆銀星嗎？」
「你小子真會做夢。就算你立功再多，總督大人也不能短短一個月提升你兩級，其他人會不服。」
傑巴克斯微笑著揶揄道：「怎麼，急著回家向心儀的女孩炫耀？」
「沒有的事！」
湯姆漲紅了臉，但還是忍不住嘟囔著：「可是銀星搭配高級軍官制服實在太帥了。」
傑巴克斯哈哈一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那就好好活下去，只要活著就能不斷立功。」
得到傑巴克斯的鼓勵，湯姆開心的跳起來，又請示了幾件事後，少年上尉一陣風般消失在街角。
傑瑞沒有走，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傑巴克斯也收起笑意，平靜的問道：「你不看好這次任務？」
「團長，我總有種錯覺，我們是用來拖延時間的棄子。」傑瑞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抱怨。
「為什麼這麼說？」傑巴克斯眯起雙眼，沉聲問道。
「如果真的想堅守，至少應該給我們配備火炮和充足的彈藥，然而這些都很少。」
傑瑞壓低聲音說道：「海倫茨堡根本不是什麼堅固要塞，除非」
「傑瑞，閉嘴！」
傑巴克斯打斷了傑瑞的話，沉聲說道：「女皇陛下和總督大人的戰略部署不是你該考慮的事，但我保證我們不是棄子。」
「如果我們是棄子，傑斯上校的騎兵部隊就不會支援奧羅鎮。如果我們是棄子，這裡就不會有三千名正規軍和五百名神殿武士。守城軍名義上是一個團，實際兵力卻是兩個團。火炮數量少只是擔心我們突圍時帶不走。」
傑巴克斯停頓片刻，緩緩說道：「總督大人的命令很清楚，只要我們堅守一周就可以尋機撤離。」
「一周？太難了。」傑瑞的表情有些沮喪。
「你連堅守一周的勇氣和信心都沒了嗎？」
傑巴克斯有些驚訝，他指著城市後方的運河。
「吉爾運河是我們的生命線，只要運河在，敵人就沒法完全包圍城市，我們就有堅守甚至反抗的機會。」
「沒了。」
傑瑞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團長，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幾天運河的水流在逐漸減少。」
「這」
傑巴克斯皺起眉頭。
現在是夏季，水量相對豐沛，運河水位下降的確有些奇怪，但他對水利了解不多，索性不說話，等待傑瑞解釋。
「敵人在蓄水。」
傑瑞的表情有些苦澀，「吉爾運河是人工河，水流平緩，在運河上游築水壩攔截水流很容易，只要再積蓄幾天，等一個暴雨天開閘放水，海倫茨堡就會被淹，我們的後援也會徹底斷絕。」
「這怎麼辦？」傑巴克斯的臉色瞬間變了。
「無解，除非提前撤離。」傑瑞輕聲說著。
「絕無可能，總督的命令是堅守七天！」
傑巴克斯有些暴躁的打斷了傑瑞的話，看到傑瑞低頭不語，他也知道自己有些粗暴，語氣緩和了許多。
「傑瑞，海倫茨堡內城地勢較高，就算外城被淹也可以繼續堅守。既然你懂水利，就帶兩個營在城外駐紮，保護運河。一旦敵人放水就帶人撤離，不要無謂犧牲。」
傑瑞身體一震，不敢相信的看向傑巴克斯。
「團長，內城實在太小，敵人用火炮轟擊根本守不住啊！」
「誰說的？只要挖掘地道，將士兵隱藏其中，就可以躲避大部分炮彈。等敵人衝鋒我們再出來，還可以堅守很久。」
的確可以堅守很久，但突圍的希望徹底沒了。
團長這是打算用生命築起血肉之牆，拖延時間。
傑瑞很想勸說，但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只是輕聲問道：
「值得嗎？」
「傑瑞，我們是軍人，沒什麼值得不值得。不用擔心我，人少反而利於突圍。」
傑巴克斯指著海倫茨堡防線的另一側，沉聲說道：「伱走的時候務必帶上湯姆，這是命令。」
傑瑞的話全被堵在咽喉里，最終只能向傑巴克斯的背影力爭敬禮。
他很清楚，就在剛才，團長做出了決斷，拼命也要完成任務。
做出決定後，守軍的行動很快，他們分成三班，晝夜不停地挖掘地道，並將挖掘出來的泥土填充在內城地勢較低處，加固內城防禦。
雖然很多人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用，但他們還是在拼命挖掘。
只有一支部隊沒有參與地道挖掘。
神殿武士的戰鬥力極強，是巷戰主力，他們必須保存體力，應付接下來的惡戰。
神殿武士頭領是名為約瑟夫的年輕聖堂。
他身材削瘦，沉默寡言，喜歡抱著他的銀色雙刃冷漠的觀察，但他的實力極強。
傑巴克斯觀察過他，得出的結論是只有戰鬥型超凡者才能擊敗他。
傑巴克斯並不知道，約瑟夫不是普通聖堂，而是和克莉絲汀同級的高階聖堂。
在海倫茨堡全體軍人和市民的拼命搶修下，短短三天居然搶挖出接近八公里的簡易地道。
約瑟夫始終冷眼旁觀，但挖掘地道的速度還是讓他有些驚訝。
找了個沒人注意的機會，他來到傑巴克斯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中校，你是怎麼調動他們拼命搶挖地道的？」
傑巴克斯愣了幾秒鐘，緩緩說道：「市民給三倍酬勞。軍人倒是不用多給錢，畢竟挖掘地道意味著更多生存機會，他們不會偷懶。」
「約瑟夫，內城守不住時你就帶他們走。」
「理由？」約瑟夫眉頭微挑，輕聲問道。
「你不是帝國軍人，沒必要為帝國流干最後一滴血。」
約瑟夫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我明白。」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去。
看著約瑟夫削瘦的肩膀，傑巴克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約瑟夫雖然看似冷漠，但在前幾天的戰鬥中始終站在最前線，防線哪裡出現漏洞就補哪裡。
如果沒有他的勇猛，上次試探性攻擊就會造成更嚴重後果。
有聖堂先生在，堅守一個星期根本不
傑巴克斯猛地抬起頭，看見頭頂出現濃密的烏雲。
傑瑞說過的暴雨天還是來了。
堅守海倫茨堡最難的時刻也要來了。
至少還要堅守三天才能完成總督的命令，然而暴雨來的實在太早，運氣實在太糟了。
他飛快的向市政廳走去。
該死的鬼天氣不給他時間，那就憑本事搶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