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姐姐還是妹妹？
「嘶，痛，太痛了。」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在什麼地方，只能感覺到全身上下無盡的痛楚。
我是誰？
我在哪？
我死了嗎？
穆妮娜艱難的睜開雙眼，看著無數小天使在神明周圍飛舞的穹頂畫，大腦瞬間空白。
過了不知多久，昏迷前的記憶逐漸甦醒。
她知道自己是誰了。
她是格蘭姆海妖部族族長的小女兒，在執行襲擊船隊任務時被俘，成為俘虜被人類折磨。
昨天晚上，她的族人終於來救她了。
可惜營救失敗，被人類伏擊。
族人不希望她落在人族手裡造成更大損失，用一發毒箭結束她的生命。
事情發展到這裡，都在她的理解範圍內。
雖然很痛苦，但她不會怨恨誰。
然而動手的人是她姐姐，一起長大的親姐姐。
在姐姐動手的瞬間，閃電劃破天際，她清晰的看見姐姐的眼神。
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嫌棄和厭惡。
仿佛在看垃圾，她認定妹妹是導致行動失敗的災星。
也許是因為妹妹必死無疑，姐姐的厭惡毫不掩飾。
穆妮娜的心態瞬間崩潰。
姐姐下手太狠了。
對準她的心臟就是一箭。
姐姐殺死的不只是她的肉體，還有她的靈魂。
可惜姐姐並不知道，她的心臟從小就長偏了，這直接導致她被族群長輩判定為潛力更高的好苗子，成長速度卻不如姐姐。
在十歲之後，族群的培養資源徹底向姐姐傾斜。
她經常幻想，如果她的心臟沒有長偏，她的魚生會怎樣？
現在不用想了。
因為她死了。
她知道姐姐用的是什麼毒箭，箭頭上塗滿針對海妖體質的專屬毒藥。
見血封喉，一擊必殺。
她有些好奇，聽說人死後會被冷漠而公正的聖裁官審判，隨後送入無盡煉獄和神賜之地。
前者必須贖清罪孽，後者可以享受神賜的安寧。
這裡是無盡煉獄還是神賜之地？
沒有嗅到可怕的硫磺味，應該不是煉獄。
穆妮娜稍稍安心，她嗅到撲面而來的淡淡血腥味和藥水味道。
雖然不濃，但她的鼻子很靈。
神賜之地怎會有這種味道？
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沒有半點力氣，想要呼喊嗓子卻痛的厲害，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聽到她的哀鳴，腳步聲傳來。
有人來了，是年輕漂亮的女孩。
穆妮娜很開心。
看來這裡多半是神賜之地。
「你醒了？」
漂亮的女性面孔在穆妮娜的視線中逐漸清晰，輕柔的做著自我介紹。
「你可以叫我娜娜。」
雖然只能保持躺著的姿勢，但穆妮娜依然看清了女孩的長相。
有些像人類，但絕對不是。
人類身上不可能有這麼多機械裝置。
懂了，肯定是機械天使！
海妖小姐腦海中閃過族群長老提過的傳說，激動的全身顫抖。
「天使姐姐，我，我叫穆妮娜」
被稱為天使姐姐的半機械女孩切換成微笑表情，輕聲問道：
「穆妮娜小姐，這裡是清算之間，你在人間的所有行為都會被放在審判天平上稱量，判斷伱的罪孽和貢獻，並決定你的去處。」
「聖裁官明天會來見你。在此之前，我想確認一下，你在人間有什麼未了心愿嗎？」
面對「機械天使」的輕柔詢問，穆妮娜的雙眸猛地變成血色。
「我沒有什麼遺憾，只想殺一個人！」
娜娜平靜的想著，想必是羅蘭總督了。
自詡為偉大鍊金術士的父親對羅蘭總督推崇備至，稱他為能改變世界局勢的人。
雖然不懂父親在說什麼，但乖巧的她選擇相信。
她對羅蘭的印象不算好。
她擁有極高的智慧和嚴謹的邏輯，心智只相當於十一二歲，她本能的覺得羅蘭總督非常可怕。
她知道羅蘭設下怎樣的圈套等待海妖。
幫助父親提煉特殊鍊金藥劑的她非常了解這些藥劑有多歹毒。
她對使用這種藥劑的羅蘭總督自然有些畏懼。
她聽父親說起過一些事情，也知道這位穆妮娜小姐的遭遇。
海妖小姐嘗試誘惑並害死水手，至少是謀殺未遂，並不無辜。
她有罪，但她的確可憐。
不但成為魔鬼羅蘭的敵人，還被親姐姐用毒箭射殺。
如果沒有父親出手，她已經死了。
還好父親是優秀的鍊金術士，更是卓越的醫生。
父親說她也曾經踏入冥界，卻被救了回來。
父親沒有說謊，因為他將必死無疑的海妖小姐救了回來。
不僅是穆妮娜，還有另一位海妖小姐穆妮婭。
吞下暗藏毒藥並沒有讓穆妮婭小姐死去，只是讓她額外承受催吐洗胃的反覆折磨。
半機械人娜娜好奇的看著穆妮娜，父親消耗奧金級傀儡核心，賦予她超高的智商和邏輯判斷能力。
除了心智不太成熟，她相當聰明。
在冷靜判斷穆妮娜的心態後，娜娜微笑著說道：
「穆妮娜小姐，清算之間的審判是公正的，也是最後的反思機會，坦誠面對你的過去。記住，謊言的罪孽不見得比其他罪行低。」
娜娜的漂亮外表和清冷氣質讓穆妮娜不敢有半點懷疑。
在甦醒的瞬間，她的確思考過娜娜是不是卑鄙的人類，但看到娜娜半個身體都是機械後，她放心了。
但她絕對想不到，這座清算之間是羅蘭為她專門準備的審訊室。
這裡是諾頓實驗室附屬的手術室，被羅蘭徵用後，按照他對宗教審判的理解進行簡單改造。
主打心理暗示和恐嚇。
先讓娜娜扮演機械天使讓穆妮娜放鬆心防，然後讓她休息一晚上。
羅蘭當然不會好心到讓她恢復精神。
這一晚上她會聽到輕柔卻清晰的哀鳴和禱告，讓她產生持續幻覺，並加強心理暗示。
明天，當穆妮娜小姐懷疑人生時，【無面者】阿麗娜扮演的聖裁官會恰到好處的出現，開始審判。
羅蘭非常確信，穆妮娜小姐根本扛不住。
這都是設計好的。
海妖小姐有個非常壞的習慣，說夢話。
在她做完手術昏迷期間，諾頓用藥劑誘導她加大說夢話的力度，暴露了不少隱秘。
以阿麗娜的能力，拿下單純的海妖小姐輕鬆愉快。
另一位海妖小姐的審判就沒這麼溫馨了。
羅蘭會親自開腔。
為她開啟單人演唱會。
穆妮婭知道的肯定比穆妮娜多，實力也更勝一籌，甚至掌握著混沌樂章的吟唱方法，無論怎麼看價值都更高。
但羅蘭對收服海妖公主並無把握。
閃電是個好東西，不但能點亮雨夜，還能暴露人心。
穆妮婭舉起巨弩射向妹妹時，閃電正好亮起。
羅蘭看到了她的眼睛。
這是只惡毒而桀驁不馴的野貓，可以利用，卻極難馴服。
她和妹妹之間的仇恨誰都無法化解，她們只能有一個人活著。
羅蘭腦海中閃過另一個瞬間。
在營門守衛全部撤走時，穆妮娜來到營門前，卻在營門口停下。
那是羅蘭給海妖設定的絕對紅線。
誰碰誰死。
如果穆妮娜昨晚越過紅線，羅蘭會毫不猶豫的放棄她，選擇馴服姐姐。
姐姐馴服難度更大，價值也更高。
有價值的東西需要更多投入，這很合理。
但穆妮娜停下了腳步。
不管她是理智判斷還是單純的懦了，她遵守了羅蘭的規定。
羅蘭喜歡聽話的下屬，但也不排斥有能而桀驁不馴的下屬。
姐姐還是妹妹？
這是個難題。
羅蘭並沒有著急做決定，而是決定看看審訊結果。
現在，姐姐和妹妹的得分一樣，都是0分。
穆妮婭和穆妮娜的審訊同時開始。
拷問官羅蘭和聖裁官阿麗娜同時走進審訊室。
看著身穿潔白長袍，戴著神秘面具的阿麗娜，穆妮娜激動的全身顫抖。
聖裁官來了。
無盡煉獄還是神賜之地，終於要有結果了。
昨晚她一直在幻聽，已經快要被逼瘋了。
「您就是聖裁官大人嗎？」
穆妮娜身體十分虛弱，胸口猙獰的傷口稍稍牽動就會疼痛，但她還是咬著牙躬身向阿麗娜行禮。
阿麗娜面無表情，內心默默記錄。
「被清算者穆妮娜·格蘭姆，歡迎來到清算之間。作為聖裁官，在清算開始前我先向你宣布規則。」
「第一，沒有許可不得擅自發言，否則會被扣除分數。」
「我明白了。」穆妮娜恭敬的說著。
「穆妮娜，你現在的分數是-1分，你能理解負數嗎？簡單來說你現在的分數比零分低一分。」
穆妮娜神情愕然，委屈顫抖，幾乎垂淚，卻不敢再說話。
阿麗娜淡定的宣布完繼續，平靜的問道：「被清算者穆妮娜，你自認為應該去神賜之地還是無盡煉獄？」
穆妮娜沉默。
在剛才的規則介紹中，她已經大致明白了聖裁者是什麼人。
冷漠無情。
她更清楚，接下來的話將決定她的未來，她精神緊繃，不敢說話。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我的一生可笑而短暫，但我自問沒有主動害過什麼人。」
她輕聲說道：「我曾經參與過對人類船隊的攻擊，但我只是執行命令，這份罪孽應該由下達命令者承擔」
她仔細解釋那天襲擊船隊的過程，細節比對羅蘭招供的更多更詳細。
聖裁官默默的聽著，仿佛在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聽穆妮娜解釋時，聖裁官不斷記錄，卻沒有說什麼。
打破心理障礙後，穆妮娜的話逐漸流暢起來。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暢所欲言，她說起來滔滔不絕。
包括她心臟長偏導致她在族群地位的驟降。
也包括她侵犯其他人利益的全部經過。
大部分是無意，也有些是故意。
她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但她相信聖裁官會理解。
生存往往是以其他生命的死亡為代價。
活著就得吃。
被吃掉的食物，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是生命。
如果因為生存剝奪其他生物的生存權，並無善惡，只是自然現象。
侵犯別人的利益也是如此。
任何生命的生存發展，都會或多或少侵入其他生命的利益空間。
只要在某種框架內，她並不覺得這是罪孽。
聖裁官一言不發。
直到穆妮娜說的口乾舌燥時，聖裁官才緩緩問道：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支付足夠代價可以讓穆妮婭進入無盡煉獄，你會做嗎？」
「會，當然會！」
剛才還表情淡定的穆妮娜瞬間變得面容猙獰。
憤怒讓她的腮幫鼓起，內腮如血猩紅。
「我說的是任何代價。」
聖裁官緩緩提醒。
穆妮娜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當然知道，我不在乎。哪怕代價是我和她一起進入無盡煉獄，我也要這麼做。」
「我明白了。詢問到此結束，你先休息吧。」
聖裁官收拾好東西，離開清算之間。
穆妮娜整個人癱軟下來。
剛才還瞪圓眼睛表達心意的她，此刻像被抽空全身力氣，就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呆呆的躺著，抬頭看著穹頂畫，雙眸中滿是茫然。
和阿麗娜快速完成不同，羅蘭的審訊並不順利。
穆妮婭在他的噪音攻勢下迅速崩潰，表示要交代，但在審訊過程中卻偷偷的和羅蘭玩心眼。
她的話總是真真假假，充滿誤導性。
這些技巧並沒有逃過羅蘭的眼睛。
他在仔細觀察穆妮婭。
人說謊時總會有細微的肢體動作，仔細觀察可以辨認。
穆妮婭說的話九真一假，很難分辨。
既然不好分辨，羅蘭也懶得分辨。
穆妮婭掌握的信息比穆妮娜更多，但這些多出來的信息並不足以改變羅蘭的決定。
穆妮娜知道族群被迫遷徙，穆妮婭知道的更多，知道族群遷徙背後有某位海洋將軍的指令，但她不知道是哪位將軍。
穆妮娜知道族群向人類發起攻擊是受人指使，穆妮婭知道的更多，她甚至能描述使者的大致樣貌，但僅此而已。
比起這些額外的情報，光是分辨它們的真偽就讓羅蘭陪她多熬了許久。
不間斷的疲勞審訊，時不時的噪音攻擊，重複的問題轟炸，終於讓穆妮婭頑強的心理防線被攻破。
她不得不向羅蘭坦白。
在羅蘭宣布審訊結束後，她滑行到羅蘭面前，抱著羅蘭的腿苦苦哀求。
「我可以做任何事，求您饒了我吧，我真的很有用」
她曾經兩次嘗試自殺，但死裡逃生後她無比珍惜生命。
她的身份，她的美麗，她的歌喉，她都可以奉上。
只要活著就有機會。
「殺你妹妹時，有過愧疚嗎？」
面對羅蘭的問題，穆妮婭的目光有些渙散，她喃喃低語著，過了好久才幽幽的說道：
「那是我的親妹妹，我動手時內心的痛苦絲毫不下於她，你根本不懂姐妹的感情！」
羅蘭繼續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以你去無盡煉獄的代價換你妹妹去神賜之地，你願意嗎？」
「我願意！」穆妮婭毫不猶豫的回答。
羅蘭站起身，沒有說話，直接離開了審訊室。
姐姐還是妹妹，他已經有答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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