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自然不是顧家的那位老爺子。
只不過一個孫女，哪怕還算看重，但也沒到需要他親自撐著自己這把老骨頭過來賠禮道歉的地步。
不過來人的身份也算有些分量，是顧千彤的小叔叔，顧維臻。
叔侄倆年齡差不到十歲，在龐大且人員複雜的顧家，關係還算親厚。
顧丙申雖然惱怒顧千彤這個一向得他看重的孫女這次居然捅出來這麼大簍子，但也沒打算就這麼直接把人給放棄了，派出跟大孫女一向關係還不錯的小孫子，自然也是經過一番思量的。
要是換成同樣有空暇但是跟大房之間有競爭的其他幾房，不會盡心盡力不說，說不定還會使絆子。
顧維臻就是最好的人選，他倉促間被派來跑這一趟也沒什麼怨言。
只不過不管是穩居老宅只是利用視頻了解溝通進展的顧丙申，還是匆匆下了飛機後就馬不停蹄趕來艾博斯莊園的顧維臻，在一番周璇後親眼目睹了顧千彤的狀態後，父子倆都齊齊心下一沉。
得罪了艾博斯家族，還被抓個現行，他們父子倆在沒見到人之前就有預測，顧千彤狀態指定不會有多好。
但他們顧家交涉的人還沒到之前，顧千彤應該也不會受到私刑之類的。
大家族之間的博弈，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但現實卻實在出乎他們意料。
顧維臻看著眼前的大侄女，他還是第一次見這丫頭這麼狼狽的模樣。
身上穿的應該還是昨天晚宴上的晚禮服，只不過裙擺處多了不少污漬，鞋子掉了一隻崴了一隻，手腕上的鑽石手錶以及身上的貴重首飾也都還在，但哪怕再貴重閃亮的珠寶，在看到她那張花了妝髒兮兮，還被灰暗情緒給籠罩著的臉時，都閃亮貴重不起來了。
大侄女身上沒有傷，甚至都沒有破皮的地方，但是人看起來要比受了外傷要嚴重多了。
「彤彤？」
顧維臻本來是想當著艾博斯家族的人面呵斥這丫頭幾句，以此來表明下嚴厲。
但此刻她喚人甚至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總感覺這丫頭好像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一般，大聲嚴厲一點就會引起崩潰。
「彤彤？」
一連喊了好幾聲，顧千彤好像失去焦距一般的眼睛才緩緩恢復了一絲神采，等抬頭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小叔叔！」
顧維臻只好伸手抱住突然撲上來的大侄女，只覺得對方抓著他西裝衣角的力道好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樣，他都不敢用力把自己被拽皺的衣角給扯回來。
鼻端似乎還聞到一股在已經快消散的香水味之外有些難以言喻的味道。
他又吸了吸鼻子，突然腦海中閃過一道不敢置信的猜測。
「彤彤，你……」
該不會失禁了吧。
只不過眼角餘光瞄到站在一旁的身影，他又連忙把話給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把人安慰得力道鬆懈下來，顧維臻連忙把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
不是他嫌棄自己親侄女，實在是……好吧，確實是有點嫌棄！
艾博斯柯麗不可能陪同顧維臻這麼個小輩親自過來，還是來接顧千彤，再加上赫米爾還沒醒，另一個二公子直接被排除在這件事之外，所以此番陪同著一塊過來的是薇妮。
時隔一晚上再看到昔日好友的模樣，連她都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這可真是……相當埋汰！
但她現在哪怕對上了顧千彤滿是愧疚祈求原諒的眼神，心裡也沒有絲毫動搖。
或者可以說，在知道顧千彤利用她好友的身份配合那個蕪華做下那麼大錯事後，她就已經把顧千彤這個名字從自己朋友的名份上剔除了。
【 𝟲𝟵𝙨𝙝𝙪𝙭.𝙘𝙤𝙢】
明明可以提前告訴她真相，明明可以讓他們早做防範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場面，這人偏偏一條道走到黑。
「薇妮！」
「顧小姐還是叫我艾博斯大小姐吧，薇妮這個稱呼只有我的朋友可以叫。」視線掠過看著她模樣像是要哭出來的顧千彤，薇妮看向皺緊了眉的顧維臻，「姜姑娘和沈先生還有在等著二位，還請別在這浪費時間了。」
顧維臻在來之前，已經從父親那得知，顧千彤在艾博斯家族的地盤上到底幹了什麼蠢事。
聯合本就對艾博斯家族不懷好意的外人，轉頭在艾維斯家族的地盤上做局，就為了一個男人！
這要是自己親生女兒，他是真想罵人了。
堂堂顧家大小姐，還缺一個男人！
更具體的艾博斯柯麗顧忌到姜令曦沒說，畢竟其中還牽扯到一條人命。
但就憑說的這些，也已經相當嚴重了。
顧維臻正在想待會見到那兩位受害者該怎麼道歉並補償，也就沒看見站在他旁邊的顧千彤在聽見姜姑娘這三個字的時候，整個人跟著顫了顫。
薇妮倒是看到了，也只當沒看見。
這一趟肯定是要走的。
再不敢面對也得面對。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姑祖母應該也已經到姜姑娘和沈先生住的院子了。
顧維臻是走出去幾步後才察覺旁邊的大侄女沒有跟上來，扭頭就對上了她臉上有如實質化的恐懼。
「又怎麼了？」
他這個幫忙收拾爛攤子的都沒說什麼直接動身準備去親自道歉了，你這個罪魁禍首還矯情？
「我不去，小叔，你帶我走，你來不就是帶我走的嗎。求你，我不要去見他們！」
「顧千彤，」顧維臻嚴肅起表情，喊了大侄女的全名，「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你知道姜令曦她幹了什麼嗎？她殺人了！我親眼看見的！」
顧維臻臉色頓時一變。
顧家大本營在海外，不像華洲那麼和平，他以前做生意什麼的也曾配槍自保，僱傭過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僱傭兵保護自己。
他是真的見過人在自己面前死的。
可姜令曦，他來之前也查這姑娘的資料，年紀還沒大侄女大，還是個明星。
殺人？還是在艾博斯家族的地盤上？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他跟顧千彤也熟悉，這丫頭在這種情況下不會為了逃避就去撒這麼大的謊。
「薇妮小姐，千彤說的是真的麼？艾博斯老夫人在電話里可沒有跟我父親提起這回事。」
「姜姑娘殺的是該殺的人。」薇妮言簡意賅，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有點怕姜姑娘等急了。
顧維臻深吸一口氣，揮手吩咐跟著自己一塊來的兩名保鏢：「帶上你們大小姐。」
不願去，那就只能強行帶上。
眼前這位艾博斯家族的大小姐已經把態度給他表明了，這事看樣子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但對於待會要見的那個姜令曦，他也勢必要換個態度了。
敢親手殺人的年輕姑娘，他長這麼大也就在那些出生在混亂地帶的僱傭兵隊伍中見到過。
但等真的見到姜令曦的面，他才發現，自己一路上做好的心理建設，到底有多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