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殿內,只有布菜時偶爾碗筷碰撞的輕微響聲……
澹臺宴平常用午膳都是準時的,不過是今日午膳前,影衛拿來了記載公主府發生的事跡的本子,他逐字逐句的看完了……
影衛記得很仔細,南星還有黎子越程素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了,特別是對黎子越說的,他仔細看了看,沒有一句不舍,只不過當她質問黎子越時,眼睛紅了,這一點影衛也記了下來。
澹臺宴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心堵,等他全部看完,並且又把南星說的話從頭看了一遍,距離午膳已經過了有一會兒了,他卻覺得沒什麼胃口……
他抬眸,準確無誤的看向南星平日裡坐的地方,那裡空無一人,連座椅都沒有……
她進宮也才陪伴了他半個多月,沒她一起用膳他竟然不習慣了。
澹臺宴隨便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沉聲道:「撤下去吧。」
旁邊布菜的福康愣了愣,應了一聲,出去喚了宮女內侍進來收拾。
澹臺宴心頭煩悶,說不出的壓抑,想起什麼,他眸子閃過戾氣,冷漠道:「福順,去喚楚才人來。」
「是,陛下。」
站在一旁的福順低著頭退出去,而福康在心裡嘆了口氣,這長公主才剛回去半天,陛下就又變回了之前的樣子……
雖說長公主在的時候,陛下也沒有辦什么正事,但這美色是沒有以前那麼沉迷了啊……
而福順走出去,才想到楚才人,她不是失寵了嗎?而且她受的罰可比他們重多了,現在應該還躺在床上養傷啊。
陛下為什麼要喚楚才人,難道楚才人馬上就要復寵了?
……
福順過來傳消息時,楚才人撐著身體起身,聽說陛下喚她過去,她也產生了一絲希望。
畢竟她可是當初宮裡位份最高的女人,陛下雖然後來罰了她,還降了位份,但如今竟又想起了她……
她宮裡的紅衣全被下令燒了,無奈她只能穿了一身粉色衣服,怕陛下等急,隨便上了點妝才跟著福順過去。
她身上的傷還沒好,該是臥床休養的時候,等到了陛下的宮殿,她的唇色都開始發白了。
一進大殿,她先跪下行了一禮,「參見陛下。」
而後才委屈的抬頭看向坐在那裡的澹臺宴,美眸含了些淚,「陛下……」
澹臺宴碧綠的眸子帶著冷意,直接起身走向她……
楚才人眼裡的淚落下,配合那因為受罰而蒼白的臉,更加惹人憐愛了,「陛下……」
澹臺宴站定在她面前,楚才人卻渾身一抖,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朕,送你去個地方。」
*
黎府。
黎大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黎子越狼狽的回來時,身後還跟著一些人。
他忙問道:「子越,誰把你傷成了這樣?」
黎子越嘴唇動了動,想叫一聲舅舅,可是身後跟著傅公子還有一些侍衛,他只好向往常一樣叫道:「父親。」
還是傅公子上前,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說了。
黎大人只感覺眼前一黑,他對不起妹妹啊,他沒有照顧好妹妹唯一的孩子……
黎子越如今的衣服被鞭子打爛了,也要換一身,他還算客氣的對侍衛們道:「可以容我和父親單獨說說話嗎?」
侍衛們沒有說話,但是轉身出去了,程素也被傅公子帶了出去。
等人一走,黎子越就跪在了地上,「對不起,舅舅,是我沒有隱忍住。」
黎大人看著他,他了解這個孩子,他肯定還沒有放棄,他竟不知告訴他他的身世是對是錯。
若是沒有告訴他,沒有說出當天的異象,沒有那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是不是就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
黎大人一雙眼微微濕潤,他扶起黎子越,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只匯成一句,「子越,答應舅舅,好好活著。」
他的妹妹只是想要這個孩子平安長大就行,是他太過貪心,最後反而害了他……
「我會的,舅舅……」不但要好好活著,還要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黎子越頓了頓,懇求道:「素娘她……就拜託你們照顧一二了。」
如今,他的錢財全給了公主,出了京城日子肯定比以往難過,而且他還有很多正事要辦,是他對不起素娘,有朝一日回來,他坐上了那位置,定會補償她的……
時間緊迫,要把事情都交代了,他又小聲道:「等我安定下來,會給您傳信,京城局勢就拜託您了。」
黎大人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愧疚更濃,這個孩子執念太深,而這一切全是他造成的。
他點點頭,直接答應了,他對不起妹妹,對不起子越這個孩子,他只能盡力幫忙。
哪怕他要謀反,他勸不住也就只能幫了,都是黎家的人,黎子越若失敗了,他們也活不成,還不如……
他們也沒說太多,關於謀劃的事更是隻字未提。
黎子越換了一身衣服,身上的傷先前已經在醫館上了一些藥,倒是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了。
程素雙眼已經哭到紅腫,她現在該怎麼辦,父親那邊不可能要她這個女兒,黎子越變成了這樣,難道她要和他一起離開京城嗎,她不要……
黎子越卻以為她是捨不得他,只是之前被鞭打時,她往他身後躲他還記得,多少有點不舒服。
「子越……」
黎子越眼神柔和了一點,「素娘,我已拜託父親好好照顧你……」
程素一喜,心漸漸落了下來,黎大人會照顧她?她不用離開京城!
黎子越繼續道:「你保重……」等我回來……
最後那一句話他並沒有說出來,但他只見程素眼裡閃過了一絲喜意,雖然很微弱……
他的手緊了緊,心不免寒了幾分。
程素這才反應過來,哭著道:「子越,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她相信他可以再回來的,他可是皇子啊……
黎子越卻不想再多說,沉默著離開。
傅公子追上他,「子越兄,我送送你。」
黎子越一頓,回頭看了一眼程素,她好像沒有送送他的意思。
他的心更冷了,對傅公子勉強笑了笑,「多謝。」
傻白甜傅公子知道他現在肯定沒錢,掏了些銀子給他,道:「這些你拿著,作為盤纏……」
就當了卻了他們這段友情吧,反正以後是不可能再見了。
就算能再見,他也不可能像以前一般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