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八十八,燈下黑,(四)

  「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去見方丈,怎麼被人捆起來了。🎉👑 6➈รⓗ𝔲ˣ.CoⓂ 🍬🍓」

  觀南慚愧的低下頭,「貧僧愚鈍,去見方丈的路上遇到了主持師傅,便問出了心中疑惑。」

  「沒想主持竟推測出是蘇施主將事情真相告知了貧僧。為了不讓主持殺害蘇施主,我便扯謊說蘇施主是我心儀之人。」

  桑陌大跌眼鏡,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比她還蠢的人。

  「為什麼心儀之人就不會被殺?」黃翠花疑惑問道。

  觀南微微紅了臉,「貧僧告訴主持,蘇施主在貧僧心中比貧僧的命還重要。」

  桑陌:「…………」你是怕我死的還不夠快。

  黃翠花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對著桑陌道:「罪上加罪,怪不得那老和尚要煮了你。」

  「不會的,主持師父最看中我的安危了。」觀南趕忙解釋。

  桑陌無語的看了眼他身上猙獰的鞭傷,很識趣的沒有說話。

  三人走出地牢時,外面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一個人把守。

  黃翠花拉了桑陌就要走,「既然人也已經救出來了,我們就先離開吧。」

  觀南也向二人告別,說要重新去找方丈。

  桑陌連忙拉住他,「你確定自己不會被再次關到地牢去?」

  觀南聽了這話,急忙解釋道:「方丈師父六塵不染、慈眉善目,定然不會如同住持師父一樣。」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看呆子的表情看著他。

  「好了,那我們就此別過。」

  黃翠花快速給觀南解了軟筋散,拉著桑陌離開。

  等二人走後,觀南也轉身去找方丈。

  月色清暉,照的寺內如臨白晝,觀南赤著上身,快速往方丈禪房走去。

  金光寺掌管著無相國所有事宜,像不叫女子進城,強征壯丁入寺廟為僧等重大事宜,一定會經過方丈之手。

  他心中有些不安起來,難道就連方丈也入了心魔?

  可腦海中又不由浮現出方丈挽著他的手,教他念經的畫面。

  觀南頓了頓,走向方丈禪房的腳步忽然堅定起來。

  方丈是那樣的慈祥,他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方丈獨自一人住在寺後的竹林內,這幾年鑽研佛法,已經很久沒有露面了。

  上次見他是在大廳,他只向眾人交代了幾句話就走了。

  這次無論如何他也要見到方丈。

  這樣想著,觀南敲響了方丈禪房的木門。

  「噔噔噔……」

  敲門聲在靜謐幽深的竹林內響起。

  屋內沒有聲音。

  觀南看了眼從窗口散出來的微弱燭光,抬手再次敲響了木門。

  不知敲了多久,裡間忽然傳來一道「哐啷」聲,像是木頭落到地面的聲音。

  接著木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方丈枯瘦的身影站在門口,「南兒半夜前來,可是有事要與為師說。」

  觀南俯首行禮,「弟子半夜叨擾,驚了師父安寧。」

  「無妨。」方丈側過身子讓開道,「快進來,外面涼。」

  觀南又俯首行了一禮,這才抬腳跨過門檻往裡面走去。

  方丈關上門後重新回到內堂坐下。

  屋內很暗,只點了一根蠟燭,勉強能看清一張桌子的輪廓。

  方丈叫觀南坐在光亮之中,自己坐在暗處。

  「現在可以說了。」方丈笑呵呵道。

  觀南理了下思路,先從無相國強征壯丁出家說起,「那些壯丁無心佛法,一心只想著食葷和男女之事。」

  「為此無相國不准年輕女子入內,無相國方圓百里,更是形成了女子不得打扮梳洗的陋俗。」

  觀南一字一句,又說了住持師父將自己囚禁於地牢中,以及住持師父如何要將活人投入沸騰的鼎爐內。

  期間方丈一直耐心聽著,沒有出言打斷。

  待觀南說完後,方丈問道:「南兒以為該如何?」

  觀南又俯首行禮,「徒兒以為應該同意讓那些無心佛法的弟子還俗,另外廢除女子不得進城的規矩。」

  「如此便好了嗎?」方丈問。

  觀南愣了愣,心說:難道此法不行?

  方丈又笑了,「南兒,你此刻可能看出我與往日有何不同?」

  觀南抬起頭仔細看了又看,「師父站在黑暗處,徒兒看不清。」

  方丈又道:「那如何才能看清呢?」

  觀南想了想起身離開光亮,走到方丈身邊,再次仔細打量起方丈來。

  他似乎更瘦了,背駝的更厲害了,往日順滑有光澤的鬍子此刻像枯草一樣。

  可惜太黑了,他還是看不清。

  觀南忍不住又湊近了一點。

  這次,他聞到了一股難以言狀的臭味兒。

  那臭味兒讓他頓時渾身顫慄起來,心臟不受控制的砰砰亂跳。

  觀南心中大驚,但他還是仔細看著方丈。

  方丈微笑著不動。

  觀南轉到光照不到的地方,眼前忽然就清晰了。

  觀南心中暗自驚訝,但他沒有說話,只是聽從方丈的話,仔細觀察著方丈。

  他的眼窩似乎更深了,眼球也更渾濁了,皮膚……

  等等!

  那是什麼?

  方丈耳後有一大片暗紅色的斑塊!

  觀南連忙去看方丈的脖子和臉,脖子上的暗紅斑更多。

  他愣住了,那是屍斑麼?

  正驚訝時,方丈微笑著轉過頭來,「南兒可看清楚了?」

  觀南愣怔著點了點頭。

  方丈又道:「知道自己方才為什麼看不清麼?」

  觀南看了一眼自己最開始坐的地方,「弟子方才坐在光亮中,而師父坐在黑暗之中。」

  他說完後忽然愣住,而後抬頭看向方丈。

  方丈還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南兒真聰明。」

  他說著指向屋子裡的另一支蠟燭,「你去將所有的蠟燭都點上吧。」

  觀南依言照做。

  等屋裡徹底亮堂起來後,觀南發現床上還躺著一個方丈。

  那個方丈面色紅潤,還在微微呼吸著,一副睡著的模樣。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方丈面色青灰,枯敗如泥。

  地上還有一個大洞,地板被掀開扔在一旁。

  他當時在門外聽到的那道「哐啷」聲,是地板被掀開落到地面的聲音。

  從洞口開始,有一串濕腳印,濕腳印一直從洞口走到門口,又從門口走到現在方丈坐著的地方。

  顯而易見,面前坐著的這個方丈是剛從地洞裡爬出來的。

  「南兒,可害怕為師如今的這副模樣?」方丈還是笑呵呵的,語氣慈祥柔和。

  觀南搖頭,「徒兒不怕。」

  方丈聞言笑的更燦爛,只是他笑的時候,臉上的皮肉被扯的裂開了一點。

  「我相信南兒能很好的處理這件事。」方丈說完這話,便突然僵住,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