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自己沾滿灰塵的腸肚用井水沖洗乾淨後,重新塞回肚皮,而後自己用針線將肚皮縫合。
整個過程她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人已經完全麻木了。
完全是弟子一家四口的靈魂撐著她活了下來,她必須將他們的靈魂拼湊完整,送他們入輪迴。
起先,黃翠花還是以吸收天地靈氣來轉化力量,去粘合弟子一家四口破碎的靈魂。
可那日,一個農婦突然走進了院子。
她跪在地上求黃翠花救救她的兒子和丈夫。
黃翠花只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事情緣由。
去年黃翠花替她家驅過鬼。
農婦家中有六個嬰靈,都是出生後還未足月,就被農婦丈夫以各種殘忍的方法殺死的。
嬰靈怨氣難消,就各種折磨農婦丈夫和兒子。
黃翠花到後自己出錢做了場法事,因為農婦家裡不願意出銀子,黃翠花就將那幾個嬰靈趕出了村子。
有黃翠花在,所有鬼怪都不敢靠近村子。
如今黃翠花連自己都護不住,更別談保護村子了。
那些鬼怪便有仇的報仇,有怨的抱怨。
她收回目光,只專心修補手下的靈魂碎片。
「那晚聽到我的慘叫聲了嗎?」黃翠花見她還跪在地上,便出言詢問。
女子張了張嘴,半晌後才低下頭小聲道:「我只是個小老百姓,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啊。」
「能不能幫忙的,你有出來查看過嗎?」黃翠花又問。
她說話淡淡的,透著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疏離。
農婦愣了愣,「我怕出門有危險。」
黃翠花冷笑一聲沒有再說話。
農婦侷促的跪在地上,感覺如芒在背。
按理來說她已經沒臉跪在這裡,可她的丈夫和兒子此刻正陷在水深火熱之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沒命了。
那可是她的天和地,沒了他們,農婦的天和地就都垮了。
她見黃翠花手中銀絲乍現,桌上的東西閃著幽幽藍光,心中暗道:她手中的東西莫不是什麼法寶?好你個黃翠花,我拿你當仙家供奉,你卻藏著好東西見死不救。
她這樣想著,突然起身撲過去搶黃翠花手中的東西。
黃翠花又一次的疏忽,差點讓弟子的女兒魂飛魄散。
她當即大怒,抬手將農婦打死。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內心是惶恐不安的,同時還夾雜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快意。
黃翠花直覺那快意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那快意竟奇蹟般的撫平了她近日來所有的不平和憤懣。
她沒有時間去細細琢磨。
農婦的靈魂飄出時,她抬手將其拘住。
她左手弟子女兒的靈魂,右手是農婦的靈魂。
兩邊兩團力量傳來相同的振動頻率。
黃翠花愣了愣,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
她運動僅有的一絲靈力將農婦的靈魂煉化吸收,又用那股力量去修復左手弟子女兒的靈魂。
那過程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阻力,而且粘合好的區域沒有半點裂縫,就像從未碎開一般。
她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倏地睜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弟子一家四口有救了!
之後黃翠花不斷通過吸收他人靈魂,來修復弟子一家四口的靈魂。
先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兒,接著是弟子丈夫,而後是弟子女兒,那個和她最投緣的小話癆。
最後修復弟子靈魂時,她將修復技術練的爐火純青,又找到了和弟子靈魂震動頻率最相似的靈魂,才著手修復。
修復好的靈魂和原本的絲毫不差。
她沒有再和弟子說話,也沒有讓她看到自己如今的這副鬼樣子,直接送她入了輪迴。
之後,黃翠花便沒了生存下去的念頭,她找了一條白綾,準備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縊。
白綾掛上去後,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閉著眼睛把脖子套在了白綾上。
就在她要蹬掉腳下磊起的石頭時,一個書生樣子的男人突然衝出來,急匆匆抱住了她的腿。
「姑娘三思啊!生命可貴,人生似朝菌,你連死都不怕,還怕面對生活嗎?你想想你的父母,他們養你這麼大,你忍心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書生滔滔不絕,說了大半個時辰,每句話都不帶重樣的,給黃翠花都聽累了。
她垂眸看了他半晌。
「你要這樣抱著我到什麼時候?」
書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開了黃翠花的腿,嚇得一個踉蹌摔到地上。
黃翠花走下石頭,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書生屁股下應該有一個尖銳的石頭。
「你不疼嗎?」
書生聞言這才後知後覺的捂著屁股跳了起來。
黃翠花忍不住笑了出來。
書生一張斯文俊秀的臉倏地變紅,讓姑娘見笑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人的臉一下子變那麼紅的,她決定逗逗這個傻子。
她學著人間的嬌小姐,抬手嚶嚶擦眼淚,泫然欲泣道:「爹娘被強盜殺死了,他說今日傍晚就要強娶我上山,做個洗腳婢女,你說我怎能嫁給殺父仇人呢?」
書生見黃翠花哭了,當即手足無措,從身上找出來一塊皺皺巴巴的帕子遞給她。
黃翠花接過,那帕子在她白皙小巧的手中更顯皺巴。
書生羞愧難當,又想伸手將帕子要回來。
黃翠花卻躲過他搶帕子的手,露出一個挑逗的笑,書生的臉更紅了。
「姑娘若是不介意,就請到小生家裡去。小生雖不富裕,但定然會將最好的全給姑娘。」
黃翠花愣住了,不知怎的,就跟著書生稀里糊塗的回家了。
他們很快成親,婚後書生確實對她很好,公婆也善待她,黃翠花一度以為自己的劫難過去了。
可世事無常。書生父親做生意虧了一大筆錢,一時間家裡的田地全部被抵押。
書生父親一氣之下撒手人寰,原本重病的書生母親也遭受打擊隨著丈夫去了。
為了養活妻子,書生辭學回家,找了一份教書先生的職位教村里小孩讀書識字。
黃翠花也憑著一身本事出診為人看病。
原本夫唱婦隨,兩人很快就能東山再起。誰料書生竟被人騙去賭博,等黃翠花發現,為時已晚。
書生欠下巨款,夫妻二人被雙雙賣進窯子。
自此黃翠花此生最陰暗的一段光陰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