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將羊皮接過去，展開一看，
頓時驚住了，「是南蠻文。」
上面寫的是一些銀錢單價和種類名稱。
屋子裡的幾個人都沉默一瞬。
他們都沒想到，猛獸森立的虎皮和虎牙的交易方，竟然是李家橋的尋常百姓和南蠻商隊。
屬於對外貿易了屬於是。
「像葉大海這樣的外貿二道販子還有不少，而且大多都是尋常百姓。」
這就給「肅清」帶來了許多麻煩。
畢竟，官府要是直接進戶抓人，會讓其他百姓恐慌。
而且……這檔子貿易已經進行了好幾年，百姓分布比較廣，從商人到小孩都有。
所以也很難分清楚這些人中，哪些是知法犯法，哪些是窮途末路。
畢竟殺虎不是殺人，也不能用極端的法子。
百姓們不明白殺虎的壞處，但這個屋子裡的人卻是都明白。
就連三歲小女娃都明白，
夜團團將小園子咽下，手裡捏著小勺子揮揮，「那些蠻蠻國的人是不是想把大貓都殺掉，然後就可以進來我們這裡打劫呀。」
紀大人讚許的點點頭，小郡主真聰明，果然不是只有坑他的時候才聰明。
沒錯，猛獸森林橫跨在南蠻和大楚之間，算得上是大楚的天然屏障。
若是大楚的百姓自己破壞了這道屏障，那麼南蠻國自然可以大肆進入李家橋進行掠奪。
「難怪上一次千騎營趕來的時候，說南蠻的軍隊不堪一擊。」
——才短暫交鋒一個回合，就已經夾著尾巴跑了。
原來不是南蠻不堪一擊，而是他們怕暴露進入李家橋的路線。
「這些蠻蠻——」這一次，九王爺意識到了，連忙改口，「這些南蠻果真都是苟且之徒。」
竟然暗中策劃這種勾當，而且時間還長達兩年之久。
「這一次若不是小郡主要去森林轉轉，恐怕更難以知道南蠻國的計劃。」白芨趕緊給自家小郡主邀功。
小郡主一聽，頓時將下巴揚得高高的，滿臉寫著——我真棒！
九王爺把娃拉過來，抱在腿上坐好，現在還不是論功行賞的時候，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問題，是破壞南蠻計劃。
「你叫葉——」
「回王爺的話，小的名叫葉三。」
「嗯，你先回去，不要打草驚蛇有任何問題都匯報給小郡主。」
「是！」葉三跪下磕個頭，起身下樓。
走到門口又被白芨叫住，白芨仔仔細細看了看他的五官，然後問，「你姓葉？口十葉？家裡排行老三？父母發大水沒了？是不是。」
葉三一愣，九王府的情報工作做的這麼好嗎？
他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竟然都可以被了解的這麼清楚。
啊……對九王府的崇拜又上了一層樓了。
「回白侍長的話，是的。」
「嗯，回去吧。」
白芨多看了他一眼，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樓上。
「現在解決問題需要做兩件事，第一件就是在猛獸森林外面修建防禦工事。」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南蠻是如何克服那一道斷崖進入李家橋的，但是眼下猛獸森林獸類數量太少，無法形成屏障，
所以就只能靠人工修建了。
紀大人點點頭，「九王爺所言甚是。」
紀大人這話說完，房間裡頓時就安靜如雞。
紀大人：？？
他沒說錯話啊，怎麼大家都用這種眼神看他。
九王爺唇角微微一勾，「猛獸森林占地面積巨大，如果要修築防禦工事，開銷自然很大，既然紀大人也覺得有必要修建，那戶部給青鸞城的撥款……」
紀大人在心裡猛拍腦門，大意了，大意了呀！！
他怎麼就忘了自己除了是個有風骨的二品官之外，還是大楚的財政部副部長呢！
紀大人很快調整好情緒，手虛虛一抬，「王爺，九王府的財力和青鸞城每年的稅收，修建工事哪裡還用得著朝廷撥款。」
九王爺擺擺手，「沒有的事，九王府的帳目年年都是收支平衡，平衡到一兩銀子也沒有多的，這突然增加的開銷，就只能問朝廷要了。」
紀大人：？？
一兩銀子也沒有？您是不是忘了，你殺人都用的金葉子，那可是真金！！
就今天下午，咔咔就丟出去兩片了，其中一片還卡在樹幹里，
當時也沒見您安排人去摳出來啊？
金子都是日拋，一片只能用一次的那種豪橫，您現在說九王府一兩銀子也沒有？？！！
紀大人內心咆哮，
但是這些話，他到底是只敢想不敢說。
九王爺見紀大人面色精彩，於是又繼續說：
「至於軍費，沒關係，九王府的兵，都是啃樹皮也能打仗的。」咱就要點材料錢和工人前，軍餉啥的都不要了。
人家九王爺都把話說到這裡了，連帳目和軍餉都說了，紀大人是真的找不到話口了。
不過沒關係，大人可以胡說八道，小孩子總不會了吧。
紀大人滿面慈祥的看向夜團團，「小郡主？」
只見小團團抱著個空碗，什麼都沒說，但是滿臉都是窮苦的表情。
大大的眼睛裡都是「紀伯伯，團團家裡揭不開鍋了嗚嗚嗚」的情緒。
嗚嗚嗚好想去要飯。
紀大人：？？？？？
他要掐人中了，真的！！
這兩父女是不是聯合起來演雙簧！！！
尤其是小郡主這演技——一個字都沒說，偏偏還把窮苦傳達的非常到位。
簡直就是個被富貴命耽誤的大角兒！！
在心裡嗶嗶完，紀大人再次憑藉強大的自制力，溫言細語的解釋，
「王爺，不是戶部不給撥款，主要是戶部真的沒有銀錢了，除開各衙門的撥款和去年的補帳,再加上明年的預算，戶部也是捉襟見肘。」
九王爺一聽，表示非常理解，然後又問，「聽聞皇后娘娘要修建一座賞月園。」
紀大人微微一怔，九王爺連這都知道了？
這件事，工部都還在起草文件，沒想到遠在邊塞的九王爺就已經知道了。
九王爺也不跟他賣關子，「皇后娘娘的園子，哪怕是只用來賞月，那開銷也是個天價，若是戶部能挪動挪動……」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皇家園林已經夠多了，就沒必要再搞一座來勞民傷財。
現在邊關需要防禦措施，那不如……就把修園子的銀子挪過來用。
至於這園子，娘娘無功無德的，在哪賞月不是賞月。
紀大人這個時候才真正明白王爺的意思。
頓時……對自己剛才的憤憤不平感到臉紅。
他雖然已經45歲，但是在朝廷大員中，依舊是最年輕的那一批。
宦海沉浮，他差點都要忘了當初做官的抱負。
「多謝王爺提點，下官回京之後，一定立即去辦。」
百姓交的稅，得花在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