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短朝終於是結束了。
其實今日短朝相較於平日的正常上朝,時間算是短的。
不過……時間短並不妨礙信息量大。
下朝之後,大人們從金鑾殿走到宮門口的這段路,都還在小聲討論。
至於討論的主要人物,
當然是某個小蟒袍。
「皇上是真寵九王府的小郡主啊。」
「羅大人,您這不是說的無用話嘛,自打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之後,整個朝堂誰不知道九王府的小蟒袍風頭正盛。」
連皇后娘娘都要讓她三分。
這位羅大人不急不緩的補充說明,「老夫的意思是,不單單是從親情的角度……」
不管是除夕宮宴還是與皇后娘娘之間的「拔毛之爭」,說到底都算是家事,
「可是……今日諸位都看到了,軍機處的人竟然第一個出來替小郡主說話。」
軍機處,獨立於大楚的朝臣系統,是皇上直接調度管轄的政務部門。
同丞相機制正好相反,
相較於丞相手上的實權,軍機處是沒有任何可操作實權的。
本質上,丞相系統代表百官群體意志,而軍機處代表的是皇帝的個龍政治意志。
所以說,軍機處的人上朝的目的為——「知政而不參政」。
因此,軍機處上朝的人,大多是記錄的文官。
說白了,就只是聽聽。
而章回、榮盛,這種軍機處首輔大臣,是不需要上朝的,
首輔大多數時候都在軍機處候命、在御書房整理文案,或者在文淵閣參考典籍,思考大楚未來的發展方向。
所以說,軍機處的人出來替小郡主說話,就非常不符合常理。
「這是代表,軍機處對九王府的小郡主也十分認可。」
若不是小郡主是個女娃,大家都要以為皇上是不是選中了「皇太孫」了。
(皇太孫:孫輩繼承皇位的人。)
大家正在小聲討論,
這時候,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尹大人就在後面。」
於是,大家紛紛閉嘴,
當然,也有嘴快的,
某位官員後退兩步表示安慰,「尹大人寬心一些。」
尹居正冷哼一聲,完全沒有與同僚周旋的意思,張口直接把天聊死,
「希望諸位大人,日後若是遇上尹某這樣的事情,也和尹某一樣孤立無援。」
說完,一甩袖子就大步離開。
留下大人們感嘆:尹大人怎麼說也是正統的科舉三甲出身,說話怎的如此不中聽。
大人們雖當場就表示了「尹大人嘴上無德」的統一意見,
但是,尹居正這話,還是扎到了不少人。
哪怕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引導性思想,但是皇權和臣權之間的矛盾……千年不熄。
……
下朝之後,尹居正便朝先行回家,打算看看尹足謙怎麼樣了?
可是才剛剛走到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一聲聲的哀嚎,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要是沒了,你讓為娘怎麼活啊,你爹也不管你,你都傷到快沒命了,我苦命的兒啊!!!」
這聲音,顯然是杜麗花。
尹居正也理解杜麗花這樣的悲痛,畢竟尹足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但是不知為何,尹居正此刻就是覺得一陣煩躁。
甚至感覺,連回家都十分抗拒。
於是,尹居正收回腿,轉身上了馬車,讓車夫朝著茶湯巷去了。
上了戲曲樓,尹居正要了個雅間。
聽著外面正唱著的《牡丹亭》,尹居正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痛。
他閉了閉眼,問管家忠叔,「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忠書躬身回答:「少爺昨日在出門之前,調遣了工部的所有事勤找東西,似乎是找一個布片小物件,當時是把工部的全部地毯都翻了起來,但是也沒找到。」
布片?
聽到這裡,尹居正的太陽穴更加突突突的跳,
尹居正當場斷定,
本官的死士在被九王府圍獵之後,沒有當場自爆,而是不顧一切的衝出來找尹足謙,應該是為了送信。
並且是密信。
而那個密信,被尹足謙弄丟了,
所以才翻開地毯找。
想到這裡,尹居正一把將桌上的茶具掃落在地。
心裡對尹足謙僅僅剩下的那點疼惜也蕩然無存。
「本官將死士交由他打理,他竟敢養成私兵!!!」而且還如此草包的連重要信息都守不住!
「咳咳咳咳咳咳!!——!」
尹居正扶著桌子咳嗽起來。
管家重新倒了杯茶,「老爺,您最近肝火虛旺,切莫動怒才是。」
「有子如此,叫老夫如何不動怒!!!」
尹居正深呼吸了十數次,才重新坐下來。
忠叔上前替主子按壓太陽穴,一邊按一邊寬慰,
「老爺,眼下最重要的是您要保重身體,尹家遭此大難,少爺口不能言……」
說到這裡,尹居正問:「那個食女子可找到了?」
忠叔也覺得奇怪,「那女子在離開工部之後,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一點蹤跡都找不到,老奴甚至動用了夫人的商行,也查不到此人的任何信息。」
錦雀,就這麼消失了。
尹居正恢復了神色,道:「連你都查不到的話,那就是有人刻意隱藏。」
否則她一個弱女子,是不可能逃得過工部的勘察的。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不過於是複雜的事情,越能抽絲剝繭。
「謙兒是什麼時候開始找的?」
「初一的上午7點。」
「是什麼時候去工部見死士的?」
「年三十的晚上11點。」
期間相差四個時辰。
「這四個時辰中,去過工部的所有人一一排查,並且,調查所有擁有工部鑰匙的官員,這四個時辰去了哪裡。」
「是,老奴這就去辦。」
忠叔火速出去調配人手。
門被關上,尹居正穿著一身周正的官服,神態疲憊而威嚴。
……
一個時辰之後,
忠書將查出來的可疑官員,列出了一個名單,遞到了尹居正眼前。
那張名單上,
排在第一位的,
就是費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