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人的話說到這裡，也差不多表示他可以交差了。
九王爺點頭，「紀大人辛苦。」
「哪裡哪裡，為百姓做事，乃為官之本。」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之後的安排。
小團團也聽不懂，只抱著碗，一口一口吃著蓮子雪燕羹。
吃了七七八八左右，白芨回來了。
風塵僕僕的樣子，看起來是剛辦完事。
「王爺，南蠻國的戰爭賠款八百萬兩白銀已經已經出庫，屬下安排了侍衛營親自前往接應押送。」
八百萬兩……
紀大人放下茶杯，清了清嗓，臉上掛上笑容，
「王爺，既然賠款已經高達八百萬兩，那麼李家橋修建加固防禦工事的撥款——」是不是就不需要了。
畢竟……哪怕是把原來的防禦工事全部推了，然後重新修也用不到八百萬兩那麼多的。
聞言，九王爺眉梢微微一挑，看向白芨，「銀子運送到哪裡了？」
白芨跟了王爺多年，只需稍稍領會便明白了王爺的意思。
斟酌了片刻之後，說：「賠款是昨晚上出庫的，走的是水路，但是昨晚海上風大浪大，運送賠款的銀子才剛到大楚境內，就被一個狂浪給打翻了。連船帶銀子全沉入了海底。」
紀大人：「啊？？？？？」
白芨繼續說：「又因為是在大楚的海域被打翻的，所以也沒有任何理由找南蠻的問題。這銀子……」
說到這裡，白芨滿臉痛惜，「這銀子，九王府是一兩都沒有拿到……」
紀大人：？？？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白芨說完，趕緊下跪請罪，「是屬下無能。」
九王爺擺擺手，讓他起來，「那銀子落在了何處？」
「回王爺，整整一船的銀子全部沉入了深海，眼下，也沒有能力打撈起來。」
九王爺嘆一口氣，一臉「九王府損失慘重還分文不得」的表情。
甚至還一仰頭，將手邊的茶水一飲而盡，
無端端的，愣是把一杯清清淡淡的碧潭飄雪，喝出了一股濃到化不開的悲壯味道來。
紀大人：？？？
白芨更是握住了紀大人的手，「紀大人，九王府……」
話說到一半還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九王府，窮啊！」
紀大人：？？？？？？？？
紀大人這一刻，悟了，他知道為什么九王府的暗衛各個都是戲精了。
畢竟有九王爺和白芨這樣的上樑，下樑很難不戲精啊。
還不等紀大人說話，
原本在吃下午茶的夜團團，突然就感受到了氛圍不太對。
不知為何，總覺得如何現在不哭的話，就不禮貌了。
小團團將碗裡的最後一口蓮子雪燕羹吃完，兩隻小手手抱著個空碗。
小嘴一癟，
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邊哭還邊往她爹懷裡鑽，「哇嗚嗚嗚嗚嗚，爹爹，家裡又揭不開鍋了嗎，嗚嗚嗚嗚嗚嗚，團團想吃肉肉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這一哭，紀大人捂住胸口，真的，他覺得自己要抽過去了。
這怎麼就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了？
你們九王府……九王爺殺人都用的是金葉子啊！！！！
下人用的餐具都是漢白玉啊！！！
就算是不說九王府的奢華，就單單說運輸……
南蠻國和大楚接壤，接壤！！土壤的壤！！
到底有什麼必要走水路啊？？？有什麼必要？？就為了往海里倒銀子嗎？？？
這兩父女又開始演雙簧了是吧，又開始了是吧！！！
這次還加了個白芨助演是吧！！
紀大人的內心在咆哮，但是明面上卻是非常冷靜，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房頂上的暗衛拆了包瓜子：看看，看看人二品大官這氣度。
平心而論，就王爺和小郡主這一出，那是狗聽了都要汪兩句的，
可人家紀大人愣是憋住了，不愧是高情商的典範，佩服佩服。
高情商紀大人在內心暴躁過之後，冷靜下來想了想，
他算了算時間，其實……
就自從九王爺來鎮守青鸞城之後，似乎從未向朝廷要過批款。
至少他上任戶部侍郎的這三年，從未看到過青鸞城的撥款文書。
就算是青鸞城最民不聊生的那幾年，九王府都未向朝廷開過口要銀子，可以說是全部自己抗。
這種硬漢操作……也的確是九王爺的作風。
那為什麼……在九王府已經坐擁金山銀山的時候，就非要問戶部要批款呢？
紀大人暫時還沒想明白事情的關竅在哪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九王爺說話了。
「既然銀子沉海了，要不這樣，朝廷派兩艘打撈船來李家橋，等到銀子被打撈起來，那就不需要朝廷批款修防禦工事了。紀大人意下如何？」
紀大人在心裡默默算了下，要是派打撈船來……那花銷不是更大嗎？而且還肯定撈不到啊。
這這這……
紀大人拿出朝廷二品大員的沉穩、內斂和大氣，
「倒也不必打撈，這銀子沉了也就沉了，反正也在大楚境內，就當是留給後人的一筆財富也算的上一樁美事。」
「紀大人好氣度。」九王爺舉杯。
「哪裡哪裡，王爺謬讚了。」紀大人舉杯。
「團團也要砰砰。」夜團團把自己的空碗也端起來。
「咚！」三人這一碰杯，戶部給青鸞城批款的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
不知不覺，這下午茶就這麼吃到了晚上。
掌柜的擺好了飯菜叫王爺郡主和紀大人下樓用膳。
小團團一聽用膳兩個字，像個小旋風一般扯著她爹的袖子就旋下去了。
紀大人站在二樓上，一仰頭正好能看到一彎弦月。
白芨路過紀大人身邊，說了一句，
「紀大人的房間是在客棧的東南位置，王爺安排的，說那個房間最適合賞月。」
白芨這麼一點，絕頂聰明的紀大人突然腦子嗡一下。
他明白了，
關竅就是——賞月園子的事兒。
他來青鸞城之前，就知道皇后娘娘今年打算修一座賞月園，供她賞月遊玩。
既然是皇室開銷，這筆銀子自然是從戶部拿。
可戶部今年是真的捉襟見肘，
可……若是戶部的銀子都批給了青鸞城，那皇后娘娘的園子……
懂了懂了，王爺這不是跟戶部較勁，適合上面那位娘娘較上勁了。
紀大人嘆氣，
皇后娘娘沒事往九王府塞什麼側妃，這人惹急了吧。
這側妃日後立不立得成都是問題，而你的賞月園子，現在就已經黃了。
想到這裡，紀大人的眼神微微一眯，
九王爺遠在邊境竟能對宮裡的事情了如指掌……
紀大人摸了摸短而少的鬍鬚，心裡感嘆，這一趟青鸞，他的確是沒來錯。
「紀伯伯，吃飯啦。」小郡主在下面喊他。
「好。」紀大人笑盈盈的，臉上半點沒有批款的肉痛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