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甘泉宮如此。
內務監也是如此。
內務監的副總管孫洋,原本以為總管劉安,被高升調走。
按資排輩,這總管的位子,也該輪到他來補上空缺。
可萬萬沒想到,竟然從其他地方,直接空降過來一個。
這也就罷了,畢竟空降這樣的事情,也是見慣不怪。
倘若空降過來的,之前也是個總管,副總管之類的。
他覺得吧,這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這空降過來的李長生,原本只是一個六品掌事太監。
這就讓孫洋很難受了。
甚至,他這心裡還很委屈。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為了不讓老實人再受委屈,孫洋決定反擊。
給新來的總管太監,一個下馬威瞧瞧。
好讓他知道,內務監這一畝三分地,到底是誰說了算?
為此,他還特意將平日裡,私交不錯的太監給召集過來,面授機宜,結成攻守聯盟。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過,他們苦等的「東風」。
並沒有在第一時間,來內務監走馬上任。
而是直接去了皇城司的天牢。
曹吉祥原本還擔心,自己是不是被李長生給騙了。
為此,他是輾轉反側,寢食難安。
他時而為自己,很可能被騙了全部積蓄而懊惱。
又時而為自己,絕望的命運,擔驚受怕。
精神恍惚,幾度崩潰。
甚至,還已經有了想要自殺的念頭。
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他最為絕望的時候。
李長生來了。
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黑暗之中。
曹吉祥剛開始,還以為自己是不是精神壓力太大,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使勁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就激動的撲到牢門前。
「李公公,你可終於來了,事情辦的怎麼樣,咱家脖子上的腦袋,能不能保得住?」
李長生見曹吉祥的情緒,過於激動。
也就沒有直接告訴他真相。
而是避而不談。
打算像是熬鷹一樣。
先好好地熬一熬,他的心理預期。
如此一來,他才會有死裡逃生的即視感。
才會對自己感激涕零!
念及於此,李長生就顧左右而言他,舉了舉手中的酒肉,表情凝重的說道:
「曹公公,先別著急嘛,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上等的花雕酒,還有你平日裡最喜歡吃的醬牛肉!」
聽到李長生這句話,曹吉祥還以為自己大限將至。
今天這頓好酒好飯,就是上路前的斷頭飯。
這讓他眼睛裡,剛燃起的希望,就又在瞬間被熄滅。
乾瘦的身體,晃動了兩下,直接一個踉蹌,就癱坐在了地上。
「李公公,我的大限是不是已經到了?」
李長生略作沉吟,說道:「原本是這樣的,不過……」
「不過什麼?」
原本曹吉祥,都已經絕望了。
李長生又直接來了個神轉折,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迫不及待的追問起來。
李長生並未理會心急如焚的曹吉祥,而是給他倒了一杯酒。
借著敬酒的空檔,壓低聲音說道:
「不過嘛,這有錢可使鬼推磨。你的那些銀子,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經過我多方活動,總算是把你從鬼門關前,給救了回來。」
「除此之外,我還給你爭取了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讓你不用去浣衣坊做苦役受罪!」
聽到自己小命總算是保住了,曹吉祥激動的都老淚縱橫。
恨不得跪在地上,直接拜李長生為義父。
「多謝李公公,大恩大德,我曹吉祥沒齒難忘!」
李長生見狀,趕緊將曹吉祥,給攙扶了起來。
「曹公公,你這是做什麼,不是折煞於我嘛?」
「來,喝酒,喝酒,都在酒里了!」
「嗯好,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曹吉祥激動的應了一句,就將酒杯給接了過來,揚起脖子咕嚕嚕的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後,他又突然想到李長生還說,給他爭取了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就迫不及待的追問起來。
「李公公,你剛才說,給咱家爭取了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是什麼?」
李長生稍稍整理一下思緒,就把陛下讓他督辦東廠,整頓後宮風紀的事情,簡單的講述了一遍。
當然了,對於軍情局,他是隻字未提。
曹吉祥不愧是老狐狸,很快就意識到,這其中的機遇。
趕緊代入自己的新角色,化身為牛馬,衝著領導拍了個彩虹屁。
「沒想到,李公公你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簡在帝心啊!」
此時的他,很慶幸自己平日裡,待李長生還算不錯。
要不然的話,這回可真的要腦袋搬家。
李長生風輕雲淡的笑了笑,說道:「這都是承蒙陛下器重!」
「而且,這以後督辦東廠,還要指望曹公公,鼎力相助呢!」
曹吉祥聞言,立即表示,願為李長生馬首是瞻,效犬馬之勞。
李長生說道:「對了,曹公公,你那些金銀,我大概清點了一下,一共是十二萬六千兩。」
「其中十二萬,都拿來活動,上下打點,用來疏通關係了。」
說到這裡,他就又壓低聲音,湊到曹吉祥面前說道:
「哎,曹公公,你是不知道,這皇城司上下,到底有多黑,簡直比這天牢都黑!」
「其他的不說,光是我把這些酒菜,給帶進來,就花了不下上百兩銀子。就這還得是求爺爺,告奶奶,說盡了好話!」
曹吉祥之前得勢時,多多少少也和皇城司打過交道。
對李長生所言,也都深感贊同。
李長生倒了一通苦水後,就又繼續說道:
「對了,你那些還剩下六千兩,我已經全都給你,兌換成銀票了。」
「至於我嘛,就一個純跑腿的。憑我們兩個這麼多年的交情,再從裡面拿辛苦費,就著實有些見外了。」
說話時,他就將六千兩銀票,塞給了曹吉祥。
看到自己還能看到回頭的銀子,曹吉祥都被驚呆了。
在心裡直呼,這李公公,真是個厚道人啊!
當然了,身為一個曾經也在後宮裡,叱吒風雲的老狐狸。
這點人情世故,他還是懂得的。
「李公公,這些銀票我不能收,全當是我孝敬你的一點心意!」
如此這般推讓過後,李長生也就以「督辦東廠」的名義,把這銀子給收了回去。
不過,他也沒有全收。
還給曹吉祥,留下了一千兩。
畢竟,這做人嘛要厚道,心不能太黑!
更何況,還需要讓曹吉祥,當牛做馬呢!
不能光讓馬兒跑。
卻不讓馬兒吃草。
吃飽喝足過後,李長生就直接將曹吉祥,保釋了出去。
同時,被保釋出去的,還有因為穆忠一案,而受到牽連的太監,宮女們,共計五百餘人。
他打算利用這些人,先把東廠的草台班子,給搭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