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海妖過境

  姜離煙面色依舊沉肅，殺死她的弟弟，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善罷甘休。

  左道奇適時上前一步，輕輕勾動姜離煙的手，用異常溫和卻又格外堅定的聲音說道。「我會幫你的。」

  似乎這樣的情況讓姜離煙有些不適，在自己家人面前與左道奇親近。

  於是她像是觸電一般將手拖走。

  姜月羅注意到這一幕，目光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姐姐？」

  他們都是舊臨後人，而左道奇又是晉庭走狗，所以他才想要讓左道奇與南蘇郡的那群人相鬥。

  怎麼自家姐姐跟一個朝廷走狗這般親近。

  這容不得他不多想。

  姜離煙冷冷說道，「關你什麼事？現在，你將伱為什麼變成這樣的經過說出來。」

  看的出來，姜月羅之前應該很怵這個姐姐，在她訓斥聲落下時，左道奇明顯看出他麵皮有一絲絲的抽動，只是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姜月羅忍不住問道。「那他呢？」

  說著，指了指左道奇。

  「他是自己人。」

  姜離煙說這話時，語氣有幾分不自然的波動，很微妙，左道奇若不是時刻注意著，也未曾發現這一點。

  他心中一喜。

  姜月羅還要說話。

  「讓你說你就說，我說信得過那就是信得過。」

  很刁蠻的語氣。

  這是左道奇從未見過姜離煙的另一面。

  也許是復興大臨的重任壓在她肩頭，她很少有這樣不理智的時候，今日在姜月羅這個親弟弟面前，她露出這樣小女兒的一面。

  而這樣的姜離煙，左道奇卻覺得愈發真實。

  姜月羅不再墨跡，開口說道，「自從…我被人趕出去後，便拜入了萬劍宗御劍一脈，這些事情姐姐你應該知道，隨後因為宗門任務，來到了這南蘇郡，之後…」

  他有些難以啟齒。

  他與孫家大小姐互相看上對方，有結為道侶之心，之後孫家小姐孫楠帶他去了孫家，而姜月羅其實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後來轉念一想。

  在臨清宗挑選皇家血脈時，他已經失敗了，以後所有的事情都與臨清宗無關，於是便想著放縱自己，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跟著孫楠去了孫家。

  「但在孫家，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

  他的話語，讓左道奇的心思從八卦上拽了回來。

  「什麼大秘？」

  「南蘇城，如今是一座鬼城！他們獻祭了南蘇城中的所有百姓！」

  左道奇豁然色變。

  「怎麼可能？」

  姜月羅對於左道奇朝廷之人的身份很是看不慣，譏笑著說道，「怎麼不可能，若南蘇郡不是鬼城，為何我死在南蘇郡，能夠留一線生機，轉為鬼修？」

  「你說什麼？你是在南蘇郡中轉為鬼修的？」

  左道奇已經站在原地，微微低頭，他以為他早已修成修士應有的冷漠之心。

  但在驟然聽到有人為了自己的目的，有人將南蘇郡一城百姓生生化為鬼魂，一座大城成為鬼城的時候。

  他那顆似已冷漠不再跳動的心，這一刻猛然波動起來。

  像是一道道熱流從胸中湧現，將他渾身的氣血與心臟，不斷的跳動。

  他微微低頭，伸出一手，輕輕攤開，低頭觀看。

  「我…血未冷。」

  前世種花家中養成的三觀，在數年的修行中不斷被壓下，他以為面對這種事情的事情，他不會如此激動，會是一種很平淡的心態，冷冷漠視，甚至還會想著火中取栗，就像準備爭奪天帝寶庫一般…

  但在聽到南蘇郡淪為鬼城時，他心潮澎湃，無法自已。

  『是塵心訣嗎？』

  左道奇以法力將這種情緒緩緩壓下，面容逐漸恢復正常。

  「那是誰殺了你？」姜離煙開口問道，相比於南蘇郡淪為鬼城的事情，她更加在乎姜月羅。

  姜月羅微微搖頭，「我不知道…」

  「我只見到了一個巴掌，之後我再醒來，已經成了鬼魂。」

  「這樣的實力…」姜離煙喃喃自語，怪不得姜月羅說臨清宗中如今沒有能夠抗衡這種人的存在。

  臨清宗雖然底蘊強大，但太過低調，根本無法奪得天地氣運，陰神大小天位間，需要用到承載氣運之物…

  姜離煙想到這裡，忽然再次訓斥道，「誰殺的你不知道，那你有懷疑目標嗎？」

  姜月羅眉頭微皺，顯然是有的，只是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姜離煙。

  「快點說！」

  「城中一個算命的，我在進入孫家前，萬劍宗的人曾讓我小心他。」

  算命的？

  不知怎麼的，左道奇莫名想起了之前自己在越州城中見到的那個算命老頭。

  於是他不動聲色的詢問道，「那算命的，長什麼樣子？」

  「眼蒙黑布，打扮邋遢…」

  果然是一個人嗎？

  左道奇神色頓時鄭重起來。

  殺死姜月羅的人，果真是在越州城中見到的那個算命邋遢老頭嗎？

  「你認識？」

  姜離煙見左道奇神情怪異，開口問道。

  左道奇點點頭，將越州城之事開口說出。

  「他要你未來的一件東西，一個叫路標的東西？」

  左道奇沉重的點點頭，「可能…是登仙路的路標。」

  他開口間，石破天驚，將姜離煙姐弟兩人震得頭皮發麻。

  姜離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左道奇，「你…不會是…」

  顧忌姜月羅的存在，她沒有開口說出，而是傳音道。

  「天帝轉世？」

  左道奇搖頭，斷然的說道，「決計不是，我就是我，這一點，我很確定。」

  天帝轉世身這樣的猜測，他本人並非沒有升起過，但並非如回答姜離煙那般肯定，他真的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所謂的天帝轉世身。

  他只想做他自己，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成為另一個人。

  姜離煙點點頭。

  姜月羅一頭霧水，想問卻又有些遲疑。

  於是三人間的氣氛沉重下來。

  左道奇受不了這種尷尬的氣氛，於是看向姜月羅，開口問道，「你既然是師姐的弟弟，那我便托大叫你一聲月羅，你的仇，交給我跟你姐就是。」

  姜月羅對他沒有一點好感，聞言直接轉過頭去。

  氣氛更尷尬了。

  「那我走？」左道奇輕咳兩聲，「師姐，你跟月羅這麼久不見面，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我去那邊給你們看著，別讓孫褚龍那群人追上來。」

  見兩人都不說話，左道奇很是乖巧的向遠處林間走去。

  至於兩人是否說些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話，左道奇選擇相信師姐。

  也不知道這片林子是怎麼回事，裡面蘊含靈氣的野獸很多。

  左道奇分明感覺這片土地應該就是一片凡地。

  卻在這時，他面容微微變化。

  前方數丈開外，正有一條數米粗細，十幾丈長的巨蟒，遊動著身軀進入山谷中，岩土灌木折斷，留下清晰的痕跡。

  並非只有一隻巨蟒，在這條巨蟒身後，是一條古怪的王八，這超越了左道奇對於王八的認識，只見這頭甲克足足一丈方圓的巨龜，在林間行走的速度，竟然近乎接近之前的那條巨蟒。

  在之後，體型小了許多，兩米長的海馬，肌肉虬結;長著四肢的怪魚，體型碩大，渾身漆黑…這些都是群居動物，身後跟隨著的，是密密麻麻的同等形態，體型卻小了不少的東西。

  這還不止，遠處山脈的岩壁上，層層疊疊的堆積著種種恐怖的藤壺，竟在緩慢移動。

  這是…

  海族上岸？

  跟著姜離煙追上姜月羅，應該尚未走出南蘇郡的範圍，而南蘇郡並不瀕海，怎麼會有如此多的海族妖獸。

  左道奇來不及多做考慮，道基瞬間將自己裹挾住，繼而返回姜離煙姐弟身前，他們顯然也看到了這些妖獸。

  兩人正嚴陣以待。

  左道奇站在前面，一臉凝重。

  讓他做出這種表情的，自然是……

  只見前方領頭的巨蟒與巨龜長嘶一聲，巨蟒回首，巨大的頭顱高高揚起，冰冷的豎瞳上滿是淡漠，他與一旁巨龜的腦袋，同時凝視著左道奇三人。

  一聲聲嘶吼響起，無論是海馬、還是長有四肢的怪魚，在這一刻，全部都停了下來，同時他們傳達著『巨蟒和巨龜』的意志，一時間，林中各種各樣古怪的嘶吼聲此起彼伏，瑤瑤呼應。

  然後，在片刻之後，林間安靜下來。

  這種安靜，與之前的喧囂相比，給人帶來一種極度的不適。

  一道道視線，從四面八方的密林中透出，落在左道奇三人身上，無數惡意如潮水般湧來，左道奇身上的肌肉緩緩的緊繃起來。

  姜離煙面色凝重，周身一道道黑色的陰氣浮現，姜月羅對於這種氣息一臉享受。

  左道奇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如何應對眼前的處境。

  『這些妖獸應該都是海中海族馴養的，為首的兩隻氣息都在八重樓左右的程度，身後那些種族頭領，也都是登樓的氣息…若是單對單，這些妖獸不過都是些許材料罷了，但自己卻沒法保證能夠護持姜離煙兩人，姜離煙尚且好說，她本身便實力強悍，倒是姜月羅，之前被孫褚龍的人壓制過，不知道現在的實力還能發揮幾成…』

  呼~

  左道奇緩緩吐出一口氣，四面八方緩緩升起白色的冷風。

  他向前一步，一朵火蓮綻放。

  「爾等誰是領頭妖物？」

  巨蟒盤踞巨樹之上，冰冷的瞳孔盯著左道奇，「你是何人？」

  不認識我？那應該不是衝著我來的，左道奇鬆了口氣。

  他之前還在猜測，是否是孫家與海族勾結，想要借刀殺人。

  「我只是一介路人，無意與你等為敵。」

  他沉著的表達自己的態度。

  這年頭，就算是修士也不會隨意殺人，全憑喜好，至少以他目前散發出的火蓮的氣機，足以讓這群妖物感受到自己的威脅。

  巨蟒吐了吐蛇信，冰冷的瞳孔掃過一旁巨龜的甲殼，他們並不聰明的大腦中思索著。

  他們奉四龍子之命潛入江州，自然是低調為主，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誘人了。

  比之幼年時四龍子餵養他們的，還要美味。

  「吃了他，吃了他！」

  「大蛇，我們分了他，這個人的肉身太美味了。」

  「敲骨吸髓，我已經很久沒有敲骨吸髓的欲望了。」

  巨浪般的惡念，排山倒海一般湧向左道奇三人。

  姜離煙目光愈發冷漠，凝重也逐漸上升。

  左道奇嘆了口氣，他意識到，似乎無法息事寧人了。

  「等等…」

  正當他準備動手之際，耳旁傳來了冥蛇的聲音。

  冥蛇並非只能屈居在鎖妖塔中，左道奇不信任冥蛇，但因為朱紅顏的關係，他只能將鎖妖塔留在京都，為了避免冥蛇在他不在時搞事，他決定將其帶走。

  「這條小蛇身上，有很不錯的東西。」

  「嗯？」

  「之前那個老和尚不是給了你佛門經典嗎？八部天龍是個很不錯的東西。」

  冥蛇的話語帶著幾分不情不願，他對八部天龍這門專門煉蛇化龍的功法，感官十分複雜。

  曾幾何時，祂也曾經想過要入佛門，化為神龍。

  左道奇聞言微微一愣。

  若是沒有冥蛇的話，他是打算以雷霆之威動手，在第一擊時盡力秒掉眼前的巨蟒。

  冥蛇這麼一說，倒是讓他遲疑了。

  於是目光投向那巨蟒，果然發現了其身上的神異之處。

  這條巨蟒渾身鱗片大小均勻，漆黑如墨似一塊塊晶瑩剔透的黑曜石，在蛇軀下幾個不可察覺的位置，上面有幾根小爪，乍一看，似是未能徹底退化的蜥蜴腿。

  最引人矚目的，當然是其頭頂位置的肉角，堆疊在一起很醜，但若是仔細看，卻似千顆紅色瑪瑙層層堆疊攢成，閃爍著一種妖異的光芒。

  左道奇摸著下巴，真收復了這大蛇，倒是得好好給它改造一下，至少這角，有些太醜了。

  似乎察覺到左道奇的『惡意』，巨蟒身子微微扭動著，與巨龜對視一眼後，猛然發出一聲嘶鳴。

  這是進攻的信號。

  左道奇站在原地，「冥蛇，交給你了。」

  於是便見左道奇高坐火蓮之上，其人身上猛然綻放出一道恐怖詭絕的氣機。

  他身後似孔雀開屏一般，一顆顆蛇頭緩緩在虛空游弋。

  兇殘古老的蠻荒冥神，在這一刻毫不顧忌的吐露著屬於自己的氣機。

  「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