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玄妙

  元吉十六年七月。

  京都發生了很多大事，先是奇人府靈物被盜，皇帝震怒，從而開啟真人大戰，斬殺幽冥古老神祇-陰極冥蛇。

  後有皂衣處左千戶刑殺戶部尚書之子蘇南飛，將輿論推至巔峰。

  在這幾日，又有太皇山玄妙真人慾在運河之上舉辦水陸法會，廣邀天下。

  法會具體召開的時間尚未公布，但京都已經因此變得熱鬧非凡。

  以往很少見的修士與武道強人都蜂擁而至，大大小小的客棧早已人滿為患。

  這並不意外，玄妙真人乃太皇山弟子，梧州太皇山，畢竟是天下最強大的勢力之一，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太皇山的造勢，都言玄妙真人乃當今罕見的玄門修道種子，故而收到消息的勢力自然蜂擁而來。

  想要看看這位被太皇山如此造勢的玄妙真人，究竟有什麼手段。

  左道奇起了個大早，早早就從太后的玉晨殿過來，要帶著貴妃母女去城外迎接玄妙真人。

  太后也跟著一起過來的。

  昨日在傍晚時分，他便被太后召過去了，就一宿未歸。

  貴妃已經梳妝打扮好，昌邑已經在等待了，她瞪了左道奇一眼，「你一大早還去玉晨殿了？」

  左道奇臉皮厚，他倒是無所謂。

  另一旁的太后面上浮現一抹紅暈，「好了，昌邑，是我讓他早上去接我的，玲瓏的妹妹要過來，我當然也要去看看。」

  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鶯鶯燕燕，惹得左道奇一陣不自在，當然，最關鍵的還是與太后的不正當關係，在一眾親近的人面前，讓他頗為尷尬。

  貴妃看了太后一眼，臉上只有微笑，看不出別的情緒，她輕聲說道，「好了，既然人都來全了，就一起去看看吧，我也好多年沒有看到她了。」

  皇帝已經同意讓貴妃出宮了，不是左道奇求的，是姬靈舒過去找了趟皇帝，他便同意了。

  至於兩人說了什麼，左道奇問姬靈舒，她不告訴他。

  左道奇倒是能夠想像，無非就是那些娘親拉扯她長大，打感情牌這樣的話語。

  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隱瞞的。

  本來準備了三駕馬車，昌邑說她的新馬車足夠大，能夠把所有人都放進去，在一起還熱鬧一些。

  貴妃想了想，便由著她了。

  左道奇輕輕掃了她一眼，這傢伙又是來嘚瑟的吧。

  昌邑喜歡奢華，好出風頭，之前的那架豪華馬車被人動了手腳後，回到京城找宗人府那邊的修士，以凝練法器的手段重新製作了現在的這架馬車。

  外面看著大約與之前的大小差不多，但煉製時，其中摻雜了許多虛石，所以內部的空間比外面看著要大了很多。

  裝飾什麼的尚未完全弄完，昌邑一上馬車便說。

  「怎麼樣？大吧？」

  她得意洋洋的插著腰，向眾人炫耀，只有貴妃一人給她回以微笑，不甘心的她又再度說道。

  「萬姨姨，大母，你們幫我看看，我這馬車還缺些什麼。」

  左道奇心中無語，這傢伙真是無時無刻都在找存在感啊。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貴妃、昌邑、太后加上各自的侍女，整整六七個人在裡面說話，左道奇聽得頭疼，看幾人都已經坐好，連忙說道。

  「內臣去外面警戒。」

  幾人上馬車這麼熱鬧的事情，姬靈舒整個過程就像丟了魂一般，被左道奇幾乎抱上了馬車，她似乎陷得更深了。

  左道奇看著她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這心障還是需要她自己走出來啊。

  離開皇宮，莫屠率領這虎衛已經在等待，這當然不是皇帝的示意，只是莫屠對姬靈舒的示好，他再粗神經，也已經看出姬靈舒這個公主絕非池中之物，這次心障一旦突破，宗師無憂。

  面對這樣的宗師公主，再傻的人也該知道，要先一步示好吧？

  「左兄，人已經點好，咱們現在就出發？」

  左道奇點點頭，「莫兄這次出城無陛下調令，到時候難免被兵部與言官彈劾，到時候莫兄將一切罪責都推到我身上就是。」

  莫屠臉上感動之色閃過，有些著急的說道，「這怎麼行，我本就想護送公主…」

  左道奇認真的看著他，「聽我的便是。」

  他要囂張給百官看，給皇帝看，更多的人彈劾他，皇帝才會更加信任他。

  莫屠不明所以，但見左道奇目光堅定且認真，只好點了點頭，「好，到時候我讓老文說。」

  他自己還是有些說不出那種甩鍋的話的。

  左道奇笑了一下，便沒再說話。

  儀仗空前豪華，沿途百姓早已被疏散，左道奇前幾日就讓小八子等人去疏散街道，整個京城都知道左千戶要替西苑公主迎接玄妙真人的事情。

  人潮洶湧，似乎都在看那馬車中的公主究竟長什麼樣子。

  莫屠一臉戒備，雖在京城範圍內，公主遇襲的概率很低，但他依舊嚴陣以待。

  左道奇倒是一臉放鬆，還有心情觀察昌邑的新馬車。

  尚書府。

  張維正站在窗前，似能透過窗戶看到繁華街道上的景色，也能看到囂張肆無忌憚的左千戶率人與公主前往城外的隊伍。

  他笑著搖了搖頭，「有意思。」

  公孫用在一旁問道，「什麼有意思？」

  張維正指了指窗外，「那個小太監，我本還想扶持他，沒想到他已經自己爬上來了，這還不夠有趣？」

  公孫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看到，但他已經習慣張維正這樣的謎語人說話方式，但他很快就回憶起去年見過的那個小太監，是在尚書府的鎮邪庵中。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您為何要扶持他？」

  張維正又不說話了。

  公孫用滿腹疑惑，但也無法再問，便也不開口了。

  張維正笑著從一旁倒了杯茶水，茶水在屋中暈開一道道氣霧，將屋中勾勒的宛如仙境一般。

  他自顧自坐下，看著案牘上的黑白殘局。

  「世事如棋，又豈是人人皆子。」

  「但這局，也非人人可落子。」

  「所幸此子尚在棋盤。」

  京都運河是直接在京都城中貫通而出的。

  並且因為城外的土質問題，修建的更加寬闊，在最寬處，足足有兩里寬，河水濤濤，連綿不絕。

  一架極其奢華的馬車停靠在邊上，夏日的威風輕輕拂過，吹響了綠野，吹皺了水面，也吹走了夏日的一絲燥意。

  左道奇站在一處涼亭邊上，望著遠處的官道。

  『這裡就是運河最寬的地方，也是玄妙真人選擇召開水陸法會的地方，也不知道她何時會到。』

  莫屠率領著虎衛將這片區域團團圍住，禁止任何人進入。

  貴妃與太后都是後宮女眷，私自露面顯得不太端莊，昌邑則絲毫不在意這些，馬車剛一停下，她便迫不及待的下車，等了一會便等的有些不耐煩，沖左道奇問道。

  「左卿，運河與太湖相連，水中可有負龜？」

  左道奇被她的跳脫搞得有些無語，愣了一下開口說道，「內臣不知，但想來是沒有的。」

  「為何？」

  昌邑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負龜不入運河，這左道奇怎麼知道原因，正當他想編什麼理由時，遠處一道紫黃色祥雲緩緩飛來，似有無上仙音在其上盤旋，周圍更是縈繞著一群似黃鶯一般的飛鳥。

  莫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來了。」

  片刻後，祥雲從天空緩緩落下，一道身著紫黃色道袍，身材曼妙的女道姑落在地上。

  身後跟著兩個約莫七八歲，道童打扮，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

  容貌絕美，氣質出塵，既有妙齡女子的白嫩肌膚，又有成熟女子的嫵媚，兼具了紅塵世外之人的飄逸。身穿紫黃太極袍，頭戴蓮花冠，眉心一點艷紅硃砂，既清麗出塵，又妖艷魅惑。

  左道奇忍不住在心中與貴妃比較，似乎不相仲伯，果然是姐妹倆。

  這容貌，絕了。

  不過就是太冷了，那股出塵之氣雖好，但卻有些太不近人情，讓人不自禁與之產生距離感。

  玄妙真人落地，看都未看左道奇等人，目光落在那架豪華馬車上。

  出乎左道奇預料的是，太后竟然帶著花容很自然的下車，似是受到了什麼指引一般。

  玄妙真人掃了太后一眼，並未開口，繼而徑直向馬車走去。

  一步…兩步…

  幾乎是三步間，便跨出數十米距離，第三步更是詭異的落在馬車旁，第四步踏出，人已消失不見。

  左道奇與莫屠有些驚訝，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表情。

  小道童孩童心性，見兩人表情，忍不住說道，「師傅昨天就見過你們了，待會再跟伱們說話。」

  「昨天？」

  左邊的戴簪小道童說道，「對啊，師傅說她昨夜神遊萬里，已經看到過你們了。」

  一夜神遊萬里，這是陰神境的特徵！

  左道奇忍不住小聲問道，「老莫，你說玄妙真人，跟澹臺司主比，誰厲害些？」

  誰知道被兩個小道童聽到。

  一個頭頂插花小道童嬉笑著，「師傅不打架的。」

  另一個頭頂戴簪，補充說道，「她打架總是打死人，師祖就不讓她打架了。」

  兩人的言外之意，澹臺震若是與玄妙真人打架，玄妙真人會打死他。

  左道奇與莫屠對視一眼，並未相信，畢竟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童，根本不知道澹臺震乃何許人也。

  莫屠似乎也沒想到，玄妙真人的修為竟然如此恐怖，畢竟按照邏輯，這位玄妙真人與貴妃姐妹相稱。

  哪怕兩人是同時出生的雙胞胎，此刻也最多三十歲。

  武道三十歲的宗師雖罕見，但每過百年便有天縱之資又兼氣運滔天者，可達到這種成就。

  但玄門三十歲的陰神，簡直是無法想像。

  「我不知道…」

  左道奇心中震驚，他心中一直都以為，玄妙真人的『真人』是因為天下尊重太皇山的緣故，來京城給姬靈舒撐腰，也是借了太皇山的勢。

  誰能想到，玄妙真人的真人，竟是陰神的真人！

  這是真大腿啊，不到三十歲的陰神，簡直是無法想像。

  太后那邊則是在走下馬車後，才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為何要下馬車？

  明明是萬玲瓏要見她妹妹，怎的自己莫名其妙就下來了，她明白，自己是受到了玄妙真人的影響，心中大氣。

  她目光遊動，看了一眼同樣不知所措的花容，心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下來做什麼？」

  花容如夢初醒，「啊？我跟著娘娘您下來的…」

  太后面色野性一閃而逝，想要去上馬車找玄妙真人算帳，又想起姬靈舒的面容，心中一軟，但心中的氣卻越來越盛，他看向遠處的左道奇。

  「左道奇，還不過來扶著哀家！」

  左道奇忽的聽到太后的喊聲，他面容一滯，他對她身體的每一寸都熟悉異常，自然能聽出來她語氣的不善。

  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來時不是好好的有說有笑嘛，怎的就突然這樣了。

  當著莫屠的面，他也不好表現的太過諂媚，笑著向莫屠說了聲，「老莫，照顧好兩位仙童，我去看看太后。」

  莫屠點點頭。

  左道奇來到太后身邊，用手攙扶著她的右臂，太后一把揪住左道奇胳膊上的軟肉，「你死哪裡去了，讓哀家自己下馬車？」

  他心中不明所以，但相當配合的臉上露出一抹痛苦，小聲說道，「寶寶，疼。」

  這聲寶寶，是兩人這幾日顛龍倒鳳時，他無意間叫出來的，結果發現太后聽到這兩個字更加情動。

  太后面色一紅，繼而怒視他，手上更用力了些。

  「再胡說哀家撕了你的嘴。」

  花容奇怪的看著兩人。

  左道奇輕輕的摸了摸太后的手，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別鬧了，萬一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太后再次看了他一眼，有些惡狠狠的說道，「回去再收拾你。」

  左道奇連忙擺出一副怕怕的姿態，把太后直接氣笑了。

  就在兩人說話時，身後傳來昌邑的聲音，「大母，你們在做什麼？」

  左道奇絲毫不慌的將太后的手拉著，開口說道，「我們在看大河啊，大晉匠人們真是鬼斧神工，這般宏偉的運河都建的出來。」

  昌邑頓時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這運河建造時，還有很多人都不同意呢…」

  也不知道玄妙真人與貴妃母女說了什麼，馬車上也沒有一絲動靜傳來，憑藉她的手段，屏蔽掉聲音易如反掌。

  只見片刻後，玄妙真人一手牽著姬靈舒，已經出現在祥雲上。

  兩個小道童噠噠噠跑著。

  玄妙真人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青衣，你留下，與左千戶商量建造法會場地的事情。」

  她聲音很有磁性，似空谷傳響，帶著縹緲之氣。

  那戴簪子的小道童臉上頓時出現苦色，嘴巴撅起，能掛個醬油瓶。

  玄妙真人卻不管她，只是將目光移向左道奇，做了一個道家禮儀，「諸事我已聽姐姐說過，便有勞左千戶了。」

  左道奇雖好奇她與貴妃那麼短的時間都說了什麼，但面上不動聲色，「真人客氣了，分內之事。」

  玄妙真人最後看了眼馬車，貴妃的腦袋從窗戶上探出，正向這邊看著。

  她輕輕點了點頭，繼而祥雲飄起，帶著那頭戴紅花的道童與姬靈舒飄然而去。

  莫屠忍不住說道，「真有仙人風範。」

  左道奇也迎合的點點頭，只是忽然想起什麼。

  「她好像帶走了公主…」

  莫屠面色一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