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夜異香

  「這位是?」仍是最先說話的那位老人先問了一句。

  穆娟兒不待畢承說話,笑吟吟地介紹:「這位是畢承的師父,燒菜手藝一絕,您家寶兒今天吃的,就是炎師父燒的菜。」

  眾人頓時恍然,又頗感意外。沒想到這麼年輕的姑娘家,就有這麼厲害的手藝,紛紛上前與炎顏寒暄。

  炎顏特別熱情,招呼畢承和穆娟兒搬桌抬椅,就開始搭場子準備招待晚飯。

  院中的喧鬧很快驚動了更多鄰居,家裡沒孩子的也紛紛跑來瞧熱鬧。聽說畢承要請客,全都歡歡喜喜留了下來,畢家小院一時好不熱鬧。

  眼看來的鄰居越來越多,畢承整個人都越來越不好了。

  趁著穆娟兒帶領眾媳婦張羅桌椅板凳的空擋,畢承把炎顏拉到牆角,壓低聲道:「您把街坊們都招來,咱家哪有這麼多食材招待這些人啊?」

  炎顏拍拍畢承的肩,晏晏淺笑里透著雲淡風輕:「莫慌,無需咱們出銀子,自會有人把食材主動送上門,你只管聽命行事,一切有為師安排。放心,師父心裡有數!」

  仍一臉懵逼的畢承,看炎顏這麼淡定,立刻就什麼都不問了。

  他這位師父歲數不大,可性子怪,路子野。

  別人覺得根本辦不成的事兒,到她這兒說不定就真成了。

  她說有數,他便信她。

  看著畢承信心滿滿的背影,炎顏笑了。

  這就是崇拜的力量,這小子終於認可她這師父了,不錯!

  聞風而來街坊鄰里越來越多,畢家的小院子連門兒進擠不進去了。

  穆娟兒一臉為難:「我家地方實在有限,委屈大家了。」

  立刻有個中年漢子爽朗笑道:「畢家娘子莫這麼說,你兩口子願意白招待咱們,咱們騰出個寬敞地方還不是應該的,大伙兒說對不對?」

  「要不咱們去巷口的青石場子,那地方挨著大街,寬敞又熱鬧!」

  「我家有好幾張大桌子,誰跟我去抬桌子……」

  「我家出凳子」

  「我家裡碗多……」

  街坊鄰里集體響應,回各自家去準備桌椅板凳吃飯家什。

  有臨街開鋪子的街坊,把家裡年節燒飯用的大鐵鍋抬出來,就在街邊支起臨時大灶,鄰家男人幫忙拉風箱,以前酒肆打過雜的小子幫著畢承配菜。

  畢承把家裡所有能吃的全都搬了出來。

  鄰居們也知道這是臨時起興,畢承家裡的食材肯定不夠,便紛紛把各自家裡的食材拿出來湊數,各式各樣五花八門,整了一堆大雜燴。

  臨時的席面很快設好了,開雜貨鋪的鄰居拿出幾個風燈掛起來,鄰居們日間忙活生計,天一黑就吹燈歇下,很少有這樣相聚的機會。等飯菜的空擋,大伙兒聊得熱火朝天。

  畢承按照炎顏的吩咐,預備好灶台和配菜,轉身卻不見了炎顏的人影。

  炎顏此刻人在須彌境。

  對著滄華伸出小手,炎顏笑靨清甜:「大神辛苦,那樣東西做好了吧?」

  滄華輕輕抬了抬手,幾枚棕黃滾圓的小丸子就浮到了炎顏的面前。

  小丸子一現身,炎顏猛抽了幾下鼻子。好熟悉的香,這個比她以前親手做過的還要濃郁。

  不愧是滄華的手筆。

  大神出品,絕對精品!

  一把抓過來,炎顏激動地在小丸子上親了一口:「就是這個,我要的就是這個!太完美了,今晚我可全指望它了,多謝大神!」

  滄華蹙著長眉,表情很認真地糾正她:「我名滄華。」

  炎顏急著出去,回身對滄華咧開滿口整齊小白牙:「這麼叫不顯的您特厲害嘛。」

  滄華一臉正色:「我不喜被如此稱呼。神職是為護佑此界,而非用來炫耀。」

  「好好好,知~道~啦~」炎顏帶點皮的聲音從虛空傳來,人已經消失了。

  天徹底黑透,路上的車馬卻依舊川流不息。鹿吳城裡,屬於有錢人的戲碼才剛剛登場。

  不遠處的街角,好幾層樓的灝元樓,一層一層點起橘紅的燈籠,精緻的木雕大軒窗里一片銀光雪浪,鼎沸的觥籌聲和歡笑聲,全都籠在金碧璀璨里。

  炎顏站在街邊臨時架起的簡陋石頭大灶前,望著不遠處灝元樓的方向,明若星子的眼,浮出睥睨自信的笑。

  今晚,滄華說會起東風。

  今晚,她要讓這整座鹿吳城,為她的廚藝而瘋狂!

  「滋,滋滋滋……」

  大鍋里的油開始滾沸,炎顏立在鍋邊,手裡托著三枚渾圓淡綠的小球,緩緩地在指間轉動。

  旁邊已經擺好的大桌旁,一個總著角的小男孩正為一塊掉地的糖滾在他娘親懷裡哭鬧。

  稍遠一點的牆角,一隻土狗蜷在牆根打瞌睡。

  再遠些的十字路口,一輛華麗的馬車轉過彎,匆匆趕往灝元樓的方向……

  炎顏牽了下唇角,眉心微擰,抬手,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手中三顆小球飛入滾燙的油鍋。

  「滋滋滋滋滋……砰!」

  鍋底傳出一聲輕微的炸響,三個小球被滾燙的熱油原封不動炸飛,高高躍出鍋面,在半空中「啪!」地同時爆開。

  球體爆成淡綠的粉末,向四下迸濺,潑灑在鍋邊擺放的,那些尚未入鍋的配菜上,同時也潑灑入夜色籠罩下,輕微流動的空氣中……

  就在此時,炎顏頭頂的樹梢輕輕晃了幾下,風從東方徐徐吹來。

  那些爆開,尚未落下的粉末,就像混入暗夜的精靈,乘著風,去往更遠的方向。

  婦人懷裡的孩子止住了哭泣,抽著鼻子,抬起還掛著淚的小臉:「娘親,什麼味兒啊,好香吶!」

  孩子的娘親此刻已顧不上回答稚兒,茫然地,迫切地嗅著,尋找香氣傳來的方向,喉嚨滾了又滾。

  牆根打盹的狗,濕漉漉的黑鼻頭翕動了幾下,隨之原地躍起,一路嗷嗚叫著,噠啦著口水,往氣味傳來的方向狂奔。

  那輛奔往灝元樓的馬車,正巧經過炎顏的灶旁,四匹馬齊齊翻蹄,口中發出嘹亮的嘶鳴。

  車簾被人猛地掀開,露出一張肉墩墩的臉:「這哪家酒樓炒的菜?真他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