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萬徹拿著銀票離開之後，之前給沈啟盛送銀票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靜室中。
「家主，兩百萬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就這麼一下全送出去了，錢莊的庫銀都會受到影響吧？」
沈啟盛重新給自己沏了一壺茶，毫不在意的回答道：「無妨，兩百萬兩動搖不了錢莊的根基，至於庫銀不夠的話，從分號調一些來就是了。」
「家主，我不是很明白。」
那人滿臉不解的問道：「大周已經是日暮西山，您這麼做又是何必呢？」
「唉……」
沈啟盛倒茶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片刻之後他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悵然的說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沈煉，你可想過，若是大周沒了，我啟盛錢莊會由什麼樣的下場嗎？」
「大周沒了……」
聽到這個問題沈煉怔了一下，雖然早就覺得大周滅亡是遲早的事，但大周滅完之後啟盛錢莊會怎樣他還真沒認真想過。
思索了片刻之後，他試探性的問道：「若是家主能夠早降，興許啟盛錢莊還能保留？」
「呵~」
沈啟盛發出了一聲不知道是嘲笑還是冷笑的聲音，看著茶杯里的雀舌茶靜靜出神，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說道：「你能這麼想，倒也沒錯，因為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他們覺得，就算是大周要亡了，只要他們投降的夠快，跪的姿勢夠順從，就能保住他們的財富，保住他們的生意，甚至有些心急的人，現在就已經開始跟別的勢力接觸了。」
聽著沈啟盛話語中滿滿的嘲諷，沈煉有些遲疑的問道：「家主，難道不是這樣嗎？」
「想法是沒錯，但有些過於天真。」
沈啟盛給沈煉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然後慢慢跟他分析道：「若是北面那位上位了，大周固然是能保住了，但國庫缺錢的問題同樣解決不了。」
「為了籌錢，那位肯定會想辦法，但最富有的江南世家那位肯定是不敢動的，所以你覺得他會將屠刀舉向誰？」
「您是說，他會對商人動手？」
沈煉有些難以置信，「這應該不會吧，就算他要動手，怎麼也不會動投降於他的人吧？」
「或許會有幾家眼力好的能保存下來吧。」
沈啟盛搖了搖頭，「但更多的則會難以倖免，在他缺錢的情況下，什麼情分都不好用的。」
「要麼把身家全都獻出去，要麼全族……」
沈啟盛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話里的已經已經很明顯了，「畢竟，我們商人不是世家，沒有強大的根基，就好像是無根的浮萍，不，或者應該說是養肥的豬玀。」
「只要皇權一異位，有幾個大商人能得善終呢。」
沈煉有些不甘心，繼續問道：「那，若是三國贏了呢？」
「那就更慘。」
沈啟盛眉頭微皺，本就相當儒雅的他，此時又憑添了幾分憂鬱，若是讓一些未經人事的大叔控少女給看到，恐怕立刻就淪陷了。
只是可惜的是，此時靜室中除了沈啟盛就只有沈煉一人，沈煉自然不會去在意沈啟盛的憂鬱，而是接著問道：「為何會更慘？三國吞下大周之後，不應該是安撫百姓，收攏人才，儘快消弭大周的影響嗎？」
「何為百姓？何為人才？」
沈啟盛反問一句，然後不等沈煉回答，他又說道：「世家才是百姓，士子才是人才。」
「像我等商賈與平民，都只是待收割的草芥而已。」
「只是大周的百姓受世家剝削甚深，早就沒有油水可榨了，到時候倒霉的還不是我們這些有錢無勢的商人。」
說到這裡，沈啟盛的話語中有種掩飾不住的無奈，「從商者，從古至今都是豬玀，盛世我們可以富甲一方，甚至富可敵國。」
「但一旦遇上戰亂，這一切都會化作泡影，我們始終都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這一點從來都沒有變過。」
聽沈啟盛這麼說，沈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但過了片刻，又有些不解的問道：「家主，您說的道理我大概明白了，但這跟您捐出兩百萬兩有什麼關係啊？」
「大周如今這個局面，已經不是兩百萬兩能救的了，您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聽沈煉這麼問，沈啟盛頓了一下，然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明明是喝茶，卻好像喝酒一樣的豪邁。
「因為我沈啟盛是大周人，我生於斯，長於斯，若是靠錢就能拯救大周，莫說是兩百萬兩，把整個啟盛錢莊全都交出去，我也在所不惜。」
「我沈啟盛不願當亡國奴，所以我願盡我最大的心力，這樣就算是大周敗亡，我亦無愧。」
……
沈啟盛的話薛萬徹並沒有聽到，他摸著自己懷裡的銀票有些唏噓，他雖然想到了肯定會有商人出錢，但能一下子出這麼多的，他還真是沒有料到。
「大周還有如此赤誠之人支持，再加上王爺手中的那種奇物，種種跡象，足以證明大周氣數未盡。」
想到此處，薛萬徹的心情有些振奮，「只要能撐過這一波，我大周必定能否極泰來！」
懷著振奮心情，薛萬徹又拜訪了好幾家富商，只是這些富商，直接當頭給他潑了一桶涼水。
七個明面上財產身家過百萬的富商，面對募捐一共才拿出了二百多兩銀子。
當然，這二百多兩是給大周，在暗中給他的，則有一千多兩。
「真是找死啊。」
又從一戶富商家裡出來之後，薛萬徹看著天京衛懷中賽的滿滿的都是給自己銀票，不由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已經盡力勸說了，但那些富商還是堅持咬死自己沒錢，真是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希望明天他們人沒事吧。」
因為沒怎麼耽誤時間，所以剛到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天京衛就已經把整個京城的商戶拜訪了個遍。
等統計完之後，薛萬徹沒有絲毫停留，直接去找到了莫自在。
「190多個商戶，就只有二十多個人願意出錢？」
莫自在拿著薛萬徹統計出來的數據冷笑了一聲，這數據，簡直跟他前世寫小說時的收訂比有的一拼了。
「看來收拾他們，還真一點都不冤枉他們。」
「陳應，把這份名單拿回去，明天給我挨個請，就說本王要請他們吃飯，敢說不來的，直接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