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汝所求,吾必應!

  崖州。

  齊延負手站在崖州城樓上,眺望著黑石河北岸的瓮州城樓。

  他在等,等一個人。

  他期盼那人的身影出現在瓮州城樓上,就像以前兩人無數次的對望。

  齊延站在此處已足足一個時辰,終究沒等到心中的那人出現。

  不知她是否看到了他寫的信,她會相信他嗎?她看到信後是什麼樣的心情?

  齊延自問。

  他覺得自己的心抽抽的疼,異常難受,難受的緩不過勁來。

  「將軍!」

  齊小一路小跑上城樓,氣喘吁吁的說:「有您的信。」

  齊延收回視線,落在齊小遞過來那封空白的信封上。

  他接過信,疑惑的問道:「誰送來的?」

  「南衣騎林風。」齊小說。

  齊延聞言,手一抖,手中的信沒拿穩掉下來。

  幸虧齊小眼疾手快接住信。

  齊小滿眼疑惑的將信封重新遞給齊延。

  齊延接過信,緊緊的捏住,如珍寶一樣,害怕信再次掉落。

  林風找上齊小時,齊小也覺得奇怪,林破南的人為何突然給他家將軍送信。

  他多問幾句,林風緘口不言。只交待他把信一定要交到他家將軍手裡,不能假手於人。

  林破南對齊延尊重,南衣騎也對齊延尊重。

  齊延對林破南尊重,齊延的親衛也對林破南尊重。

  故而,在林風找到齊小時,齊小只是覺得奇怪,並不訝異。

  「他可還留了其他話?」齊延問。

  「沒有,」齊小說完,突然想起來,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黑布袋遞給齊延,「他只是讓我把這個交給將軍。」

  齊延接過小黑布袋,和信封一起揣進袖中,「他交給你這些東西時可有其他人看見。」

  「沒有。」齊小搖了搖頭。

  「那就好。」

  齊延放下心,匆匆下了城樓。

  齊小一臉懵的看著齊延遠去的背影。

  齊延從城樓上下來,策馬疾馳回了他在崖州的府邸。

  一回府,齊延疾步匆匆進了書房。

  他關上門,坐在椅子上,將黑布袋放在桌上,迫不及待的拆開信封拿出信。

  齊延屏氣凝神,緩緩展開信紙。

  齊將軍。

  見字如面,展信如晤。

  你的信,我已看到。

  只要我有需要,你定義無反顧。

  不知這句話是否是真的?

  「真的,當然是真的。」齊延眼含熱淚,嘴裡喃喃道:「齊舒翼允諾你的絕不會食言。」

  齊延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看。

  眼下我正有一事需齊將軍相助。

  大周皇帝口諭,命我回鄴京養傷,南境事物已安排他人暫代。

  此人名喚崔鑫,原是大周豫州守備軍參將。

  征南軍是我父親一手帶出來的,我不願拱手讓人。

  如今大周和南陵達成和平協議,南境太平。

  我總要安排些事讓大周皇帝知道,這些年我林破南駐守南境不易。

  幼時,你我曾合力圍剿過崖山上的山匪。

  我想我不說,齊將軍也應該明白怎麼做。

  不知林破南所求的這件事是否違背齊將軍心中的綱理倫常,家國大義。

  吾於瓮州靜候汝佳音。

  林破南上。

  齊延看完信,思緒萬千。

  何其有幸,她是如此信任他,將自己的性命與後背交給他。

  被迫交出兵權,她一定很生氣吧。

  齊延想。

  齊延小心翼翼的折好信塞回信封,放在桌上。

  他拿起桌上的黑布袋打開,輕輕的往桌上一倒。

  一個橢圓形的物體掉出來,還有一張小紙條。

  這就是轟天雷?

  齊延拿起轟天雷,仔細打量。

  沒想到這么小的東西,威力卻如此大。

  齊延拿著轟天雷反覆觀看,他對轟天雷上面的那個小拉環很是好奇。

  他正欲扯那拉環,眼睛正好瞥見桌上的小紙條。

  他放下轟天雷,拿起小紙條打開。

  轟天雷使用提示:那個小拉環是安全栓,是開啟轟天雷的開關。不要瞎拉,拉了就會爆炸。

  齊延看完這句話,嚇得他趕緊將轟天雷推遠。

  幸好,幸好他剛才停了手。

  齊延心有餘悸的接著看小紙條上的那行小字。

  本將軍可不想看到缺胳膊少腿的齊舒翼。

  看完這行字,齊延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溢了出來。

  他好似能想像林破南說這話時的語氣。

  就好像以前兩人比武,林破南每次輸了都會氣鼓鼓的抱怨:「臭小子,你就不能手下留點情。」

  「上了戰場,敵人會留情嗎?」這是他反問她的話。

  想起往事,齊延心中又升起苦澀。

  當年不留情,如今卻失了心。

  早知…早知…

  突然,齊延發出一陣陣諷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早知又如何,這一切都不會改變。

  他是南陵的齊延,她依舊是大周的林破南。

  齊延將紙條折好,和轟天雷一起放回黑布袋。

  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他放置私物的匣子,將那封信和黑布袋整齊的放裡面,再落上鎖,放回衣櫃的暗處。

  做完這一切,齊延回到書桌上,拿起紙筆寫回信。

  他拿著筆,踟躕了許久,遲遲不知如何下筆。

  半個時辰後,他才寫下寥寥數字。

  他封好信,派人叫來齊小。

  雖已是深夜,他還是要求齊小務必將信送到瓮州。

  林破南洗漱完,正準備入睡,林風就拿著信過來找她。

  她揮退林風,坐在床榻上,猶豫了許久才撕開信。

  林破南閉著眼,深吸一口氣,才緩緩睜開眼。

  她借著昏暗的燭光,看著手中的信。

  信中沒有問候語,也沒有署名,只有短短的兩行字。

  汝所求,吾必應。

  此去鄴京,望汝珍重。

  短短的兩行字,再一次破了林破南的心房。

  「汝所求,吾必應!」

  林破南眼裡噙著淚,喃喃自語:「齊舒翼,你可知這六個字於我而言何其沉重。」

  林破南微仰著頭,想把淚水憋回去。

  可淚水不受她控制,依舊落下來。

  她抽了抽鼻子,抬手拂掉臉上的淚珠,將信折好。

  然後從床頭櫃中拿出《沉香記》,將信夾在書中放好。

  林破南躺在床上,側頭看了眼房內的貴妃榻,眸色深沉,而後望著床頂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她困意來襲,迷迷糊糊的睡去。

  這一夜,林破南做了個噩夢。

  夢裡的「那個她」對她一頓辱罵,罵她不爭氣,沉溺於虛無縹緲的情愛,迷失自我,忘記殺父之仇。

  她極力向「那個她」解釋,父親非齊延所殺,可「那個她」卻不信。

  這一夜,林破南睡的不安穩,夢中「那個她」的話猶如在她耳邊。

  似夢非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