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林破南淡淡道:「我無事。」
林毅璟沉默,他豈看不出林破南是在故作堅強。
林家嫡支這一脈因這次遭遇死得所剩無幾,這種非常人遭遇又豈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思及此,林毅璟低嘆一聲,「南兒,你莫要自責,你已經竭盡全力做了你該做的。」
「你大伯在世時,最在意林家榮光,如今林家破敗至此是時也命也。」
「三叔一把年紀了,別無所求,只求餘生你、煜兒、樂兒和媛媛能平平安安的活著。」
林破南沉默半晌,眼中蒙上一層氤氳,聲音略帶哽咽道:「三叔,我不想待在鄴京了。」
林毅璟聽了,眼神一驚,欲問為何又突然想到什麼,心想,南兒只怕是想離開這個傷心地。
「南兒想辭官?」林毅璟問道。
林破南點頭。
她身旁的小蝶聽了感到非常詫異,她家公子向來在意這個征南將軍的頭銜,並不是她家公子喜歡做將軍,而是因為這是老將軍交給她家公子的擔子。
「三叔,我累了。」林破南緩緩道:「我若在朝中必然也得不到重用,不如將官辭了,天地之間任逍遙。」
林毅璟默了默道:「辭了也好,辭了也好。一生戎馬,馬革裹屍有什麼好的,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自你太爺高中進士起,林家立足鄴京已有百年。從前人人艷羨我林家風光無限,沒成想如今弄的家破人亡以致這番光景。」
說著林毅璟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他頓了頓道:「當年林家若是成全了你姐姐和謝小侯爺的姻緣,也不會導致這種結果。」
「真是因果報應,大哥最在意的家族繁盛居然以這種方式將林家拉入萬丈深淵,不復再起。」
林毅璟越說越傷心,林破南喉頭酸澀,出言安慰道:「三叔,一切都過去了。三叔也勸勸煜堂哥,讓他辭了大理寺的差事,我們一併離開鄴京。」
林家在鄴京深耕百年,鄴京就是林家的根所在,他們能去哪了。
林毅璟擦了擦眼淚,不由得問道:「玉郎,我們去哪合適?」
「去安州吧。」林破南緩緩道:「安州是太爺的祖籍所在,林家旁支也多數在安州。」
林毅璟覺得林破南說得有道理,「落葉歸根,安州好,那便去安州。」
林破南垂著眼,想了想道:「三叔,待你傷好些,便將大周境內的生意歸攏歸攏。將林家的鋪子莊子變賣套現。」
林毅璟聞言,心生疑惑,南兒不過是想去安州,何故要將大周境內的鋪面莊子變現,錢生錢才是硬道理啊。
他疑惑道:「南兒為何如此說?」
林破南面色平靜解釋道:「林家若無人在朝為官,這些鋪面莊子只怕也難以守住,倒不如變現攥在手裡。」
林毅璟聽了,覺得林破南說的好像有道理。
此前林家銀樓能開遍大周,不被地方鄉紳富豪排擠為難,多少因為林家朝中有人。
林毅璟想了想說:「三叔聽南兒的。南兒覺得什麼時間合適?」
「自然是越快越好。」林破南道:「煜堂哥傷的嚴重,安州氣候宜人,適合養傷。」
「三叔你也早些處理好手中生意,帶著煜堂哥、樂兒和媛媛先去安州。」
「我將鄴京的事務處理好,便隨後過去。」
林毅璟並未察覺林破南言語中的急切,點頭說道:「好,待送你三嬸她們入土為安,三叔便著手這些事。」
林破南眸色晦暗「嗯」了一聲。
叔侄倆又說了一會兒話,林破南才起身離開。
從林毅璟的院子出來,她又去探望了林文煜。
林文煜傷在腹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林破南和林文煜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林文煜是混跡朝堂的人,她沒與他多說,怕林文煜猜到她的打算。
從林府回到將軍府,天已經黑了。
蕭令安今日過來的早,忙完公務王府都沒回就直接過來了。
林破南前腳回將軍府,蕭令安後腳就來了。
蕭令安見林破南身子還未大好就出門,不免有些擔憂。
連用晚膳都是吩咐小蝶端到房中,他餵的林破南。
兩人吃完飯,蕭令安又服侍林破南更衣上藥,一切熟稔於心,相當順手。
將林破南打理好,他自己才進淨室沐浴更衣,洗去近日來一身疲憊。
林破南靠坐在引枕上,眼睛看著淨室方向,聽到嘩啦的水聲,臉上微微動容。
她能看出蕭令安臉上的倦容,聽小蝶說這幾日他白日忙公務晚上過來將軍守著她,她有些心疼。
蕭令安沐浴出來見林破南紅著眼眶倚靠著引枕,急忙脫鞋上了床盯著林破南問道:「玉郎,是不是心又痛了。」
眼淚在眼眶打轉,林破南緊抿著唇搖了搖頭,雙臂環在蕭令安的腰間,臉頰貼在他胸膛上許久不曾說話。
蕭令安也不言語,將被子拉起蓋好,像哄孩子般輕撫著林破南的背。
如今這種情況,蕭令安知道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她最堅強的後盾,他會站在她面前護著她,陪伴她度過人生中這一段至暗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林破南悲傷的情緒平復下來,她坐直身子,看著蕭令安道:「子寧,皇上準備如此處置哈娜公主?」
林家眾人皆死於西戎人之手,哈娜公主不死,林破南心中的恨意難消。
不管是謝鴻,還是哈娜公主,所有造成林家此次遭遇的人都得死,包括那個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的人。
蕭令安垂著眼,默了默道:「宮變那日,西戎突然出兵幽谷關,西境守將事先未察覺,痛失幽谷關。」
「西戎王傳話給皇上,要求皇上放哈娜公主回西戎,不然就出兵大周,馬踏西境。」
林破南聽了,心中隱隱發怒。
幽谷關易守難攻,蕭令安好不容易將幽谷關打下來,卻沒想到西戎如此狡詐,假借求和,攪亂大周朝堂,趁機奪回幽谷關。
林破南道:「皇上是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