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太傅呼蘭雁

  到戎都後,她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並沒有感到詫異。

  聰慧如他,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姑娘牽著鼻子走呢。

  想必她求他護送自己回戎都時,他就查實過她的真實身份。

  畢竟她為了避及父皇派的侍衛找到她,可是一路躲藏離開的榆城,他不可能覺察不出端倪。

  他在戎都住下來,做了私塾先生。

  那時,她時常偷溜出宮去他教學的私塾,坐在最後,聽他給學童們授課。

  他滿腹才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聽他講課,她精神奕奕,一點也不覺得枯燥乏味。

  不像宮中老師的課,她聽了哈欠連天,只想睡覺。

  她父皇見她時常偷溜出宮,便斥責她不學無術,整日只想著貪玩。

  她義正言辭的反駁,告訴父皇她出宮不是貪玩,是去聽老師授課的。

  她父皇聽了,直言不信。

  她便領著父皇微服出宮到私塾聽了謝鴻講了一堂課。

  父皇亦被謝鴻的才學所折服,且從未見她聽其他老師授課聽得如此認真。

  回宮後,父皇便召見了謝鴻,與他密談了兩個時辰。

  自那日後,謝鴻橫空出世,以呼蘭雁的身份出現在西戎朝堂,成了西戎太傅,教授西戎皇子公主們課業。

  那時,她的兄弟姐妹見到他,都會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太傅大人,唯獨她一人叫他師父。

  他曾糾正過,讓她喚他太傅,她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

  後來,他只能無奈地接受了。

  這是她專屬的稱呼,只有這樣,她才覺得他待她與其他的皇子公主不同,她在他心中是特別的。

  他是滿腹才學的老師,亦是運籌帷幄的謀士。

  西戎地處西北,土地貧瘠,缺少農耕,以遊牧為主。

  一到冰雪連天的冬日,西戎人就會去燒殺搶掠大周或南陵的邊城,只為度過嚴寒的冬日。

  所以,在大周的中原人看來,她們西戎國人都是茹毛飲血,民智未開化的野蠻人。

  謝鴻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他給父皇出謀獻策,將大周的民生國策帶到西戎,將西戎的軍隊編制結合大周的兵制進行改革。

  第一年改革便初見成效,在十一年前,西戎與大周一戰中,西戎將軍成功伏擊蕭令安的父親平西王。

  用毒箭廢了平西王的雙腿,使平西王再也不能騎馬挽弓,征戰沙場。

  那一年,要不是蕭令安橫空出世,替父披甲上陣,她們西戎的騎兵只怕早就踏破了沙州的城門。

  經此一戰,父皇對謝鴻更加倚重。

  他又給父皇提議,打通西戎與大周南陵的商道,將西戎的香料、皮毛、珠玉賣往大周和南陵,從大周南陵買米糧以及西戎沒有的生活所需。

  短短五年的時間,在謝鴻的出謀劃策下,西戎的國力上了一個台階。

  十年的時間,便到了空前鼎盛的局面,國富民強。

  隨著她漸漸長大,聽她父皇偶然提及和朝臣們的私下妄議,她知曉了他是大周的永昌侯。

  情竇初開的年紀,她對他的一切都很好奇,便派人前往大周查他的過往。

  他曾是大周光風霽月的謝小侯爺,鄴京關於他的傳聞數不勝數,她要探知他的過去並不難。

  這十多年,她從未見過他身側有過其他女人,他明知她對他的情意,卻避之不及。

  今日再見林清婉,他好像失了魂。

  此刻,他望著窗外出神,人坐在這裡,魂卻丟在了宮裡。

  她起身站起來走到窗前,將半開的窗欞往上撐,使窗戶開得更大些。

  遠處池塘的景色盡收眼底,一陣疾風吹進來,吹醒了失了魂的謝鴻。

  他起身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師父!」她叫住他:「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知道謝鴻對林清婉的愛,對林清婉的執念已經深入骨髓。

  若此刻林清婉站在他面前,說聲願意跟他走,他仍然會不計前嫌,帶著林清婉離開。

  復仇這條路兇險萬分,若他們真的能成功,他與林清婉也再無可能。

  她愛他,她願意不遠千里前來和親助他,助他復仇,將那些傷害過他的人一一除盡。

  可她不願看到他為了復仇將自己推入死路,她想看到他活著,幸福的活著,哪怕他不愛她。

  謝鴻聞言,腳步一頓,背對著哈娜公主道,語氣沉沉道:「弓早在六年前就已拉開。」

  他,早已沒有退路。

  說罷,便拉開門,大步流星的離去。

  哈娜公主站在窗下,望著謝鴻漸行漸遠的背影,忽地想起六年前他從山鬼坳腹地出來時滿身是血。

  思及此,她眸光幽深,望著窗外的樹梢,喃喃自語:「師父,你到底愛林清婉嗎?若你真愛她,你怎會忍心設計殺她的父親?

  師父,你心中的恨早已超越你對她的愛。光陰十六載,師父,你如今的對林清婉的愛不過是愛而不得的執念。」

  紅唇輕抿,一行清淚順著她的雙頰流下。

  「師父,你為何就不能看看眼前人。」

  此刻,窗外此起彼伏的蛙聲,熱鬧不已,仿佛在嘲笑窗下立著的失意美人。

  失意美人被這蛙聲擾的心煩意亂,她眸光一冷,眼底閃過一絲殺氣。

  她對著外面輕喚一聲,一個黑衣暗衛突然出現在窗前,恭聲待命。

  「蛙聲擾了本宮休息。」她冷冷的丟下一句,便合上了窗欞。

  謝鴻回到自己房間,閉眼倚靠在窗下的榻上,聽著池塘處傳來的蛙聲,內心有種莫名的平靜。

  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雁之,南兒呢?」林清婉手裡端著一碟芙蓉糕走近他,將碟子放在石桌上。

  他拉著林清婉的手,順勢將她抱坐在腿上,她的臉瞬間紅得滾燙。

  她欲起身,他不依,將她緊緊團在懷裡,她只能作罷。

  「南兒在那呢。」他抬起手指向遠處的湖。

  湖中荷花開得正盛,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林破南乘坐在小船上,在碧葉荷花中穿行,玩得不亦樂乎。

  「這小子,一出來玩就野了心。」林清婉微蹙著眉,嗔了謝鴻一眼,「也只有你這般縱著她,她說要看荷花,你便尋到這一處湖景。」

  謝鴻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