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也只是猜想

  齊延唇角微勾,看出了林破南臉上的侷促與尷尬。

  他主動解圍道:「如今大周與南陵和平共處,我與林將軍也不再是戰場上的敵人。林將軍喚我表字也沒有不妥。」

  林破南聞言,穩了穩紛亂的心緒,才抬起頭來。

  她低聲附和道:「舒翼說得是。」

  齊延如此坦然,她若扭扭捏捏倒顯得不大方了。

  齊延微微一笑,抬眼向林風望去,「本將軍和林將軍單獨有話說,不知林校尉可否迴避下。」

  林風不語,看著林破南,似乎在徵求她的意見。

  林破南遲疑了片刻,微微頷首。

  林風轉身出了門,並反手將門關上。

  齊延瞥了眼床上躺著的人,微微抽了下嘴角,關心地問道:「聽聞你惹上命案,連過年都是在獄中度過。如今案子可是妥善解決了?你偷偷前來南境是否妥當?」

  齊延雖在崖州,卻時常與林風私下交接,每每都會問起林破南的近況。

  林風會避重就輕的和齊延說上幾句,所以齊延並不知曉後續。

  林破南從沒想過,她和齊延有一天能這樣面對面坐著,齊延像朋友一樣關心她的近況。

  她淡笑著回應,「這些事都過去了,我接了去西境迎親的任務,借病從岐州趕過來的。」

  「那就好!」齊延欣慰地看著林破南,沒有多問,轉而說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回想當年我趕到山鬼坳看到林老將軍身首異處的事。你可還記得六年前大周與南陵戰事的起因?」

  齊延這麼問,不是他不記得,而是在提醒林破南。

  林破南自然記憶猶新。

  當時南陵的主帥是齊延的叔父齊煥庭。

  大周一分為二之前,齊家也是鄴京的世家,齊煥庭與林毅璋算是自小相識。

  三十年前咸寧帝與貞寧帝兄弟睨於牆,貞寧帝帶了大量舊臣去薊京自立為皇。

  只因各為其主,原本是朋友關係的齊煥庭和林毅璋成了敵人。

  所以林破南和齊延自小在黑石河舟渡上對打,也是有這層關係在。

  林破南記得,當年林毅璋邀齊煥庭在黑石河的舟渡上飲酒。

  對飲結束,齊煥庭上岸途中,一支利箭以穿雲之勢,從瓮州城樓上射出,從後背穿透齊煥庭的心臟。

  齊煥庭的部下緊急帶他回崖州,他最終死在了崖州的城門口。

  當初都以為這是林毅璋設下的陷阱,齊延自然也如此認為。

  林毅璋這邊放暗箭的人還沒找到,齊延就領著南陵軍打了過來。

  而後兩軍廝殺,林毅璋死在了山鬼坳。

  林破南想起這些,眼神漸漸黯淡下來。

  當年給林毅璋傳假消息,引他去山鬼坳的人還沒找到。

  林破南也一直在查此事。

  如今齊延突然提起這事,想必是發現了什麼。

  她不由得問道:「舒翼是不是有線索?」

  齊延頷首,「我想起六年前大戰的前兩個月,南陵的百姓曾發現三鬼坳附近常常有買賣貨物的西戎商隊頻繁出入。」

  齊延話還沒說完,林破南神色一緊,趕緊打岔道:「西戎商隊不去繁華的州府做買賣,去三鬼坳那種窮鄉僻壤做什麼?」

  山鬼坳與大周、南陵、西戎三國交接,山鬼坳附近都是零散的村落,村民們哪買得起西戎商人的香料和皮草。

  細想之下,林破南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看著齊延,不確定地問道:「舒翼懷疑我父親是被西戎人所殺?」

  「不錯!」齊延點頭,「當年你在軍中可找出射殺我叔父之人?」

  林破南搖了搖頭,心中一沉。

  齊煜繼續道:「我懷疑我叔父只怕也是西戎人所殺,為了就是挑起大周和南陵的戰事。」

  林破南聞言,除了震驚還有憤怒。

  她之前以為是齊延殺了她父親,後來齊延解釋後,她又懷疑是朝中林家的政敵在征南軍中安插了奸細引林毅璋去山鬼坳,從沒想過這可能是西戎人所為。

  她壓下心底的震驚,冷靜下來,緩緩道:「不瞞舒翼,自你說我父親不是你殺的,我便暗中在查我父親死亡真相。

  當年我父親讓我留守瓮州,我沒聽他的,他前腳走,我後腳就去了軍營。

  後來斥候來報,說是你引我父親去了山鬼坳。直到去年你告訴我後,我才復盤當年之事。

  林風當時跟著我父親去的,他說是收到我前往陣前的消息,才追上去的。可當時我並沒有去陣前,是有人傳遞了假消息。

  時隔多年,如今我也沒找到傳遞假消息的人。」

  齊延聞言,似乎想起什麼。

  他雙手微微握緊,垂在膝上,低聲道:「我突然想起一事,當年我是跟著林將軍的後面進的山鬼坳,他好像在追什麼人,嘴上喊著你的名字。

  我進到山鬼坳的深處,就看到林老將軍身首異處,後來你就到了。你直接提斧砍向我,我便沒時間深想。」

  聞言,林破南身子前傾,雙手搭在桌上,情緒激動地說:「你是說有人假扮我將我父親引入山鬼坳?」

  齊延默了默,「我也只是猜想。」

  林破南雙手緊握,臉上的怒意漸浮。

  如果真是西戎所為,那背後策劃這一切的西戎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用一石二鳥之計,將大周和南陵拖入戰爭的泥潭。

  如今西戎主動求和,派公主到大周和親,還是最受寵的哈娜公主,不知又要打什麼腌臢謀算。

  這次她作為迎親使倒是給了她接觸西戎的機會,說不定能查出當年她父親身死的真相。

  她深知此事急不得,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平復心中的怒意,用柔軟的語氣對齊延說:「舒翼,謝謝你。」

  齊延微微一笑,她的一體雙魄之症因他而起,讓她飽受折磨。

  他做的這些根本不足以彌補。

  他臉上掛著淡淡的哀愁,起身站起來,「林將軍,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我先走了。」

  「我送你。」林破南跟著站起來。

  「不用了。」齊延立即回道。

  他又看了眼床上躺著的人,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齊延突然停下腳步,他垂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著,內心似乎在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