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蕭令安坐在屏風後的浴桶里閉目沉思。
水已經涼了,他都沒有感覺到。
自從被林仇折磨過兩次後,蕭令安就患上了夜夜沐浴的強迫症。
他想洗去一身髒污,洗去林仇對他的侮辱。
他的身上,林仇肆意啃咬的牙印還清晰可見,咬破的地方已經結了一層褐色的疤。
酉時從軍營回來,李崖告訴他楊律死了,至於怎麼死的,國公府的人皆閉口不言。
林仇昨日下午看過楊律,楊律晚上就死了。
他不知道楊律的死和林仇有沒有關係。
他立即讓林揚回將軍府打探消息。
林揚回來,欣喜地告訴他,林破南回來了。
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既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他的玉郎回來了,難過的是他如今不知如何面對林破南。
林破南身著夜行衣,環視四周一眼,見蕭令安屋前沒有守衛,一個快速閃身推門而入,然後迅速將門鎖好。
屏風後的蕭令安聽到異響,立即從浴桶里起身,喝道:「誰?」
他抓起搭在屏風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繫緊腰帶,赤腳踩在地上,繞過屏風,一掌劈向來人。
「子寧!」林破南的一聲「子寧」叫停了蕭令安快速出擊的掌。
蕭令安收回掌,愣在原地看著林破南,一陣恍惚。
就這一眼,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他想走上前擁抱她,卻發現腿上像灌了鉛似的,挪不開步子。
林破南見蕭令安怔在原地不動,呆呆地看著她。
她看到他眼中沒有驚喜,只有難過。
蕭令安垂下眼,有些手足無措,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她走上前,張開雙臂環住蕭令安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輕聲喚了句:「子寧,別怕,我是玉郎。」
林破南不知道林仇對蕭令安做了什麼,以至於蕭令安看到她,眼底沒有任何欣喜。
她早已盈滿眼眶的淚盡數落在蕭令安的衣襟上。
剛才從浴桶起身時,蕭令安倉促之間只穿了件中衣。
林破南的淚迅速浸濕了蕭令安的衣服,滾燙的淚水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肆意流淌。
林破南越哭越凶。
楊律死了,積壓在她心中的痛不敢與人訴說。
此刻她面對蕭令安,卸下了所有心防,哭得像個孩子,嘴裡不停念著:「子寧,在謹死了,在謹死了,是我害死了他。」
聽著林破南悲愴的哭聲,蕭令安的心隱隱作痛。
他抬起手反抱著林破南,將她緊緊地抱著,沒有任何言語的安慰,任由她埋在自己胸前痛哭。
林破南的哭聲驚動了平西王府巡邏的侍衛。
巡邏的侍衛聽到哭聲,紛紛集結在院子裡。
女子的哭聲從屋裡傳來,侍衛們不敢貿然闖進去。
為首的侍衛站在門口問道:「世子,您在裡面嗎?」
「在。」蕭令安清冷地回應,「這邊無事,去院外巡邏。」
「是。」為首的侍衛雖好奇蕭令安的房中為何會有女子的哭聲,但也不敢多問,領著其他侍衛去了院外巡邏。
林破南的哭聲也被侍衛突如其來的詢問打斷。
她鬆開蕭令安,淚眼婆娑地看著蕭令安胸前被淚水沾濕的衣服,癟著嘴道:「對不起,子寧,弄髒你的衣服了。」
「無礙。」蕭令安微微一笑,雙手捧著林破南的臉,用拇指擦拭著林破南眼底的淚珠。
林破南抽了抽鼻子,走到屏風前將蕭令安的外袍拿過來,「夜裡冷,先把衣服穿上吧。」
說著林破南抬起蕭令安的雙臂,將外袍給他套上,認真地整理著衣服。
屋裡有暖爐,炭火也燃得正旺,蕭令安穿著中衣並不覺得冷。
林仇給蕭令安造成的傷害,不僅是身子,還有心靈。
所以蕭令安看到林破南這張臉,非常害怕她一秒變成林仇。
此時此刻,林破南的舉動,無疑溫暖了蕭令安受傷的心,減少了他內心對林仇的排斥和恐懼。
林破南垂著眼,眼底又湧起一絲酸澀。
她看到了蕭令安胸前的牙印,她不敢問蕭令安,林仇對他做了什麼。
她怕她問起,又會傷害到他。
她緊咬著唇,努力將眼淚憋回去,調整好情緒後 ,抬眼看著蕭令安。
「子寧,我有事問你。」說著林破南拉著蕭令安的手走到羅漢榻前坐下。
「駱應堂從佛光寺回來了,他找空靈大師求證了房東臨說的話,房東臨說的皆屬實。楊律……」
說著,林破南頓了下,抽了抽鼻子,繼續道:「楊律死前也沒有交代他失蹤這幾日是被什麼人抓了,抓去了哪裡。如今楊律為何會出現在房琪的棺木更加撲朔迷離了。
我來想問問你,我不在這幾日,你有沒有發現異常。」
蕭令安沒有立即回應,他垂著眼沉默著。
他一直派人關注著謝鴻的動向。
去年在沙州客棧遭遇西戎殺手刺殺,他一直在追查此事,發現謝鴻與西戎人來往甚密。
當時沙州州府郝仁壽親自守在城門盤查僥倖逃走的西戎殺手,他的人也守在城門。
所有出城的商隊貨物都有盤查,唯獨郝仁壽因為與謝鴻有一點私交而未全部盤查就放了行。
他一直懷疑逃走的西戎殺手是在謝鴻的掩護下出的城。
後來他和林破南夜探謝宅,見到謝鴻,謝鴻聽到林破南介紹他的身份時沒有絲毫詫異,讓他起了疑心。
而後,謝鴻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京,為何要喬裝成商人回京。
回京後連永昌侯府都不回,而是獨居在西郊的小院裡。
然後又讓他發現謝鴻與房東臨私交甚篤。
凡此種種結合起來,讓蕭令安不得不懷疑,楊律失蹤的事與謝鴻有關。
只是他想不明白,謝鴻與嫻妃娘娘有過一段情,和林楊兩家也沒有過節。
他為何要這麼做?難道是他想錯了?
林破南見蕭令安沉默著,久久沒有回話。
她抬起手在蕭令安眼前晃了晃,「子寧,你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蕭令安回過神,抬眼看向林破南,猶豫不決道:「玉郎,我懷疑此事可能和謝小侯爺有關。」
「鴻哥哥?」林破南不可思議地看著蕭令安,「怎麼會和鴻哥哥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