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天,外面爆竹聲接連不斷,玄武街上更是熱鬧非凡。
而與之明顯對比的是陰暗潮濕的詔獄裡一片孤寂冷清。
自林毅珘上次從詔獄氣得打了林破南一耳光後,就再也沒來過詔獄,林家大房的人更是一個也沒來過。
雖說如今林府被禁軍圍困,可林毅珘想要派個人來探望林破南一眼並不難。
只看有沒有這個心而已。
林破南自知揭露自己的身份就會有這個後果,對於林家的拋棄,她很傷心卻又無可奈何。
午時,林破南剛吃過獄卒送的飯菜,躺在硬床板上休息,就聽到獄卒的喊聲。
「林將軍,有人來看你了。」
林破南猛地起身,朝牢門處走去。
只見林毅璟一手抱著厚厚的被褥夾在腋下,一手提著食盒,一身風塵僕僕,淚眼朦朧地站在牢房外。
看到此幕,林破南笑中帶淚,醞釀了許久才開口。
「三叔,你回來了?」
林毅璟看著林破南,哽咽了半天,板著臉嗔罵道:「你這臭小子,如此大的事你居然連三叔都瞞著。」
房琪死亡案發生前,林毅璟去了泰州的銀樓視察生意。
今日一早匆匆趕回鄴京,聽聞林破南入了詔獄,自己歇都沒歇一會兒就讓廚娘做了吃食,提著厚被褥來了詔獄。
「三叔……」林破南欲言又止,頓了下說道:「對不起,這次南兒拖累林家了。」
「你說什麼混話!」林毅璟臉色一沉,將食盒放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獄卒,指著牢門給獄卒使了個眼色。
獄卒會意,喜笑顏開地開了鎖,還幫忙將食盒提進牢房。
「官爺,麻煩你再幫我找套桌凳過來。」林毅璟將被褥放在硬木板床上,又掏出一錠銀子給獄卒。
獄卒哪見過這麼大方的爺,自然是樂意至極,屁顛屁顛地跑出去搬了套桌凳進牢房。
林破南緊咬著唇,靜靜地站在一側,看著林毅璟忙碌的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件一件放在桌上。
此刻,林破南心底生起一股酸楚,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
她以為她成了林家的棄子,林家人恨不得她離她遠遠的。
沒想到林毅璟竟然不在家過年,來詔獄同她她一起過。
林毅璟瞥了林破南一眼,嚴肅地說:「杵在那做啥,還不快過來。今日過年,我們爺倆喝一杯。」
林破南抹了把眼淚,破泣為笑走到林毅璟對面坐下。
林毅璟拿杯子倒滿酒,遞給林破南,「來,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林破南猶豫了一下,接過酒杯,「三叔不怪我隱瞞自己身份。」
林毅璟低頭不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道:「南兒,你知道林家這幾個子侄中,我和你三嬸為何更心疼你嗎?」
林破南搖了搖頭。
林毅璟又給自己倒上酒,繼續道:「你出生就沒了娘,打小就比文煜哥幾個聰明,自小待人就誠心。你三嬸經常在我耳邊念叨,要是南兒是我們的兒子該有多好。你三嬸還私下跟我商量著,我和她百年之後,就把銀樓交給你,幫著清樂一同打理。」
說著林毅璟端起酒杯一口喝下,林破南眼中含淚愧疚地看著林毅璟。
只聽林毅璟繼續說:「你不知道,今日我和你三嬸一回到鄴京都就聽清樂說你入了詔獄,你是女子的傳聞更是傳得沸沸揚揚,你三嬸聽了直接暈了過去。
你這臭小子,你和你三安嬸還指望著你,等我和她百年之後你給我倆披麻戴孝捧牌位。」
林毅璟頓了下,端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著,他深吸一口氣,盯著林破南問道:「南兒,三叔現在就要你一句話,京中傳聞可是真的?」
林破南抽了抽鼻子,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默默地點了點頭。
林毅璟半天沒說話,轉過身背對著林破南。
林破南看著林毅璟背著她偷偷抹淚,她的心不自覺的跟著痛起來。
林毅璟對林破南的喜歡甚過自己的親女兒林清樂,真是放在心上疼,吃穿用度都是給她最好的。
打仗時朝廷給的糧餉不足,林破南需要銀錢,只要她開口,林毅璟都不遺餘力的幫她想辦法籌措。
三叔和三嬸對她如此好,她卻欺瞞他們這麼多年,她於心有愧。
過了好一會兒,林毅璟緩過情緒轉過身來,「南兒,你既是女兒身,那房尚書女兒之死怎麼會和你有關係,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
林破南點點頭,將林茵生辰那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林毅璟。
林毅璟聽完大罵林破南糊塗,責罵她不該為楊律頂罪。
林破南默默地聽著,沒有反駁一句。
林毅璟罵完,冷靜下來,話鋒一轉:「南兒,既然事已至此,三叔怎麼做才能幫你?」
林破南笑中帶淚,給林毅璟倒上酒,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三叔,你不用著急,此事我自有主張。皇上早已知曉我是女子,他不會要我的命。
這次年三十都沒通融一番,只怕是氣極我自作主張暴露身份,讓他陷入被動。皇上估計是想讓我吃些苦頭,敲打敲打我,不要仗著姐姐得寵,連他都敢算計。
至於房小姐之死,我有安排人幫我調查,到時我自然能洗脫罪名。」
「至於林家....」林破南嘆了口氣,「隱瞞身份之事我自會一力承擔,不會拖累林家。皇上應該也不會追究林家欺君之罪,畢竟還有姐姐從中斡旋。」
林毅璟無奈地看著林破南,深深地嘆了口氣,「南兒,你一介女兒身駐守南境,上陣殺敵,這些年為難你了。」
「三叔,什麼為難不為難的。我受林家庇佑,自然也要護著林家。」林破南笑著寬慰道:「再說駐守南境是爹的遺願。三叔,你放心,我有辦法回南境拿回兵權。」
林毅璟神色擔憂,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踟躕了一下,轉而說道:「南兒,今日過年,咱爺倆不談這些,來,三叔今日陪你喝個痛快。」
說著林毅璟又從食盒裡拿出一壺酒。
林毅璟和林破南邊吃邊喝,說說笑笑,讓原本冷清的牢獄裡平添了幾分過年的喜氣。
林毅璟走後,臨時近日暮時,楊律拿著包袱和提了兩個食盒來了牢獄。
隨之而來的還有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