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噓寒問暖

  「草民見過林將軍。」塵不染低眉順眼地朝坐在書桌後的林破南躬身行禮。

  林破南一本正經地端坐著,抬眼看著塵不染。

  見他只穿了件春秋單衣,臉色蒼白,唇色泛著烏紫,原本消瘦的身材顯得更加羸弱不堪。

  林破南看在眼裡,不由得蹙起眉頭。

  楊律那傢伙怎麼回事?

  自己的人連禦寒的衣服都不準備,未必這些還要她來安排。

  真是氣煞她也。

  把人安在她隔壁,自己就當起了甩手掌柜。

  林破南心軟,終究不忍。

  朝門外喊了聲:「林雲,讓小蝶拿件厚實的大氅過來。再泡杯熱茶端個炭盆。」

  「是,公子。」林雲應聲,立即去找小蝶。

  「塵公子,請坐!」林破南抬掌指著書桌左下首的椅子。

  塵不染噤若寒蟬,小心翼翼地看著林破南:「將軍,草民站著沒關係。」

  見塵不染畏首畏尾,一雙鹿閃爍著澄淨無辜,真是我見猶憐。

  林破南感慨萬千。

  天人之姿,淪落紅塵。

  這副容貌也不知在楚風館受了多少罪。

  她可是知道京中那些好男風的世家公子是什麼手段,有的簡直不把那些小倌當人。

  林破南無聲地嘆了口氣,心生憐憫。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書桌走到塵不染面前。

  脫下自己的狐皮大氅披在塵不染的身上,拍了拍他的肩頭,溫聲道:「去坐吧,無礙。」

  塵不染比林破南高一個頭,她的大氅披在塵不染身上有點短。

  林破南溫柔地說:「先將就下。」

  塵不染眨了下水汪汪的眼睛,攏緊身上的大氅,點頭道謝:「謝謝林將軍。」

  說完便走到椅子前落座。

  林破南也轉身回到原位。

  林破南才坐下,小蝶就在門口喊道:「公子,大氅拿來了。」

  「進來吧。」林破南悠悠回道。

  小蝶拿著大氅推門走進來。

  兩個婢女,一個端著炭盆,一個端著熱茶,隨後而行。

  小蝶進來見到塵不染身上披著林破南的狐皮大氅,一臉愕然。

  這件狐皮大氅是嫻妃賞賜給林破南的。林破南十分愛惜,每逢冬日穿的次數最多。

  沒想到林破南會捨得披在塵不染身上。

  小蝶在心中感慨。

  公子答應楊二公子照顧他的心上人,能做到如此地步,難怪楊二公子視公子為知己。

  頃刻間,小蝶收回眼神,走到林破南身邊,將大氅披在她身上。

  端茶的婢女將熱茶放在塵不染旁邊的茶凳上,退守在一側。

  林破南起身將大氅穿好,指揮著把炭盆放在中間的婢女:"將炭盆移到塵公子前面。」

  塵不染神色微思地盯著眼前的炭盆。

  忙完,小蝶領著婢女們退了下去。

  林破南重新落座,手指著茶凳上的熱茶,「塵公子,先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塵不染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照著林破南的話端起熱茶喝了口。

  待塵不染將茶杯放回茶凳上,林破南才開口問道:「不知塵公子找本將軍何事?」

  塵不染雙手垂放在膝上,娓娓道來:「適才草民在臥房彈琴,聽到屋頂有聲音,忽然瓦片就碎了,屋頂破了個洞。風雪隨破洞入內,屋裡一片濕漉。

  宅中只有草民和兩位年紀大的僕人,上不了屋頂,還請林將軍幫忙,派人幫草民將屋頂修繕一下。」

  屋頂有聲音?瓦片碎了?

  林破南第一時間想到了從屋頂離開的蕭令安。

  蕭令安的輕功這麼差嗎?居然踩破人家的屋頂。

  難道是因為剛才和她極盡纏綿後,一時腿軟,腳底打了滑。

  一想到此,林破南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塵不染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林破南的表情。

  為何林破南聽到他的屋頂破洞會笑起來,她在想什麼。

  林破南回過神,微笑著說:「好,本將軍這就派人替你去修繕屋頂。」

  「謝謝林將軍。」塵不染起身站起來朝林破南行了一禮,以表謝意。

  林破南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而後朝門外喊了聲林雲林羽。

  林雲林羽快步進了書房,接了林破南的命令便立即去了隔壁宅子。

  見塵不染局促不安地坐著,林破南關心地說:「塵公子,楊律每日要上差,不能時常來看你。你若短缺什麼,跟我說便是。」

  「謝林將軍關心,草民暫時什麼不缺。」塵不染回道。

  林破南又仔細打量塵不染一番,在內心嘆了口氣。

  這哪是什麼都不缺。

  連件厚實的禦寒衣服都沒有,宅子中又只安排了兩個老僕人,也不知道楊律怎麼辦事的。

  既然是自己的心上人,自己好歹也要上心點。

  把人家贖出來,扔在這不管不問。

  還不如在楚風館待著呢。

  到少在楚風館,吃穿用度上,龜相公不會短缺小倌們的,特別是塵不染這種搖錢樹。

  想當初,楊律拉著她去楚風館贖人,要不是看在她的威嚴上,只怕是給錢,龜相公也不肯放人。

  林破南見塵不染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同情心又開始泛濫。

  看來,要塵不染主動開口提要求是不可能的。

  那她只能自作主張替他安排了。

  林破南無奈地嘆息。

  她上輩子一定是欠楊律的。

  不然這輩子怎麼得替他養「老婆」呢。

  「塵公子,你先坐會兒。我去去就來。」林破南起身出了書房。

  喚來小蝶,讓小蝶去隔壁宅子仔細盤查,缺些什麼。

  又將將軍府的繡娘叫到書房,幫塵不染量尺,並留塵不染在將軍府用晚飯才讓他回去。

  屋頂已經修繕好,屋裡的融雪也已打掃乾淨。

  連床上的被褥都在原來的基礎上又鋪了厚厚一層。

  此時,塵不染坐在床沿,注視著掛在衣架上的白色狐皮大氅出神。

  他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沒想到傳聞中陰柔狠戾、殺伐果決的林破南居然還有如此溫良的一面。

  難怪靜雅說舒翼好像與林破南交情匪淺。

  當時南衣騎夜襲崖州城樓用的是什麼重器,使得崖州守衛毫無還擊之力。

  舒翼回京對黑陸洲一戰被俘之事又為何緘口不言。

  他在隱瞞什麼?

  塵不染微眯著眼,冷笑一聲。

  林破南,你可知。

  悲憫之心對武將而言是致命的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