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是孰非，趙燁還是清楚的。
他點了點頭，並未對高敬平和馬才英進行言語上的指責。
只讓兩人起來再說。
這話一出，吳慶才隱晦地看了眼陸楊，心裡更是堅定了要討好陸楊的決定。
趙燁掃了眼前面眾人，視線落在吳慶才身上。
「有事說事，沒事的話，你們就趁早回去吧，免得天黑不好趕路。」
吳慶才一聽，抬手擦了把汗，心裡慌得很。
皇上這話，意思是他們天黑也不能留下了。
可吳慶才還是有些不甘願，想了想，他上前一步。
「皇上，這邊晚上蟲鳴聲大，臣怕您住不習慣，便讓人在府城那邊給您準備了個院子，您舟車勞頓的，還是得好好歇息才是。」
高敬平和馬才英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吳慶才這話說得不假。
這邊晚上的蟲鳴聲確實有些大，他們已經習慣了的倒還好說。
加上幹活累，躺床上就睡著了。
根本不在意這點噪音。
可皇上和陸楊就不一樣了。
兩人剛來，現在白天還好，雖然也有蟲鳴聲，但因為還有其他聲音覆蓋，倒也不明顯。
可夜間寂靜，一點動靜都會無限放大。
到時候這蟲鳴蛙叫的，一波接一波，怕是兩人都要歇息不好。
想了想，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陸楊。
陸楊原本便是站在兩人旁邊，他看吳慶才看得好好的，便察覺到了兩人的視線。
他不解地看向兩人，小聲道：「怎麼了？」
高敬平擋著嘴，輕聲道：「這邊確實很吵，你要不讓皇上去那邊住陣子？」
他們這邊離府城那邊並不遠，不然吳慶才也不能這麼快趕過來。
若是皇上還想過來看這邊的情況，可以坐馬車過來。
陸楊聽著，若有所思，「真的很吵？」
高敬平和馬才英重重點頭。
陸楊一看，這還了得。
他就指望著這幾日好好睡一覺，好好補一補身子。
關鍵還有皇上。
這路上趕路，眾人皆是消瘦了些。
皇上就算帶了廚子，那也是比之前憔悴的。
想了想，陸楊讓高敬平和馬才英別擔心，便往皇上那裡走去。
趙燁剛拒絕了吳慶才的提議，正打算起身回去。
見陸楊走過來，便沒有動。
陸楊看了眼吳慶才。
吳慶才正在擦汗，見陸楊看過來，他若有所覺地抬頭。
陸楊卻並未與他對視，在他抬頭的時候，便移開了視線。
「皇上，要不我們過去住幾天？」
聽到陸楊的話，吳慶才擦汗的動作一頓，神情有些驚訝，驚訝於陸楊竟然會幫自己說話。
趙燁看了眼吳慶才，心裡也是疑惑陸楊為何會幫他說話。
他皺眉道：「為何要過去住幾日？」
陸楊小聲解釋，「皇上，我們先過去住，等身子緩過來，我們再過來，如何？」
聞言，趙燁眼裡閃過一抹沉思。
「真是這樣？」
陸楊一愣，「那還能因為什麼？」
趙燁看了眼陸楊，難得地沒有開口解釋。
「行，那就先過去住幾日。」
......
路上陸楊還在琢磨，皇上當時看自己的眼神怎麼透露著一絲怪異。
直到到了吳慶才那邊，他才發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這吳慶才，安排過來伺候的人，竟全是美人。
這心思，倒是顯而易見了。
不過也能理解。
畢竟要伺候的是皇上，這吳慶才也不可能找些面貌猙獰的過來伺候。
可理解是理解，這些人，倒也太過貌美了些。
估計是經過精挑細選的。
陸楊打量了一眼，便移開視線，跟在皇上身後，往吳慶才給他們準備的院子走去。
收拾行李過來路上用了些時間，這會紅霞滿天，再過會，太陽也要落山了。
吳慶才一下車便已經吩咐好伙房那邊的人，今晚定要弄些美酒佳肴出來，莫要讓皇上失望了。
這會幾人來到了一處院落。
這院落一看就是吳慶才特意讓人安排的。
不僅面積夠大，院內觀賞性植物也多，進入拱門後，兩旁便是打理好的花草。
這大熱天的，竟也沒有露出頹勢，反而鬱鬱蔥蔥，十分精神。
這院子看著，倒不像是用來待客的。
陸楊看了眼正在皇上旁邊獻殷勤的吳慶才，便晃著扇子，步履悠閒地跟在後面。
吳慶才正與皇上說著他這些天的安排，他倒是機靈，見皇上只想好好歇著，他倒也沒有給皇上安排太多的活動。
只自己說了幾個，什麼戲曲歌舞的，見皇上不說話，他便說到這邊的景色上。
什麼山啊水啊廟啊的，趙燁聽著，轉頭看向一旁不知何時彎下身子，在打量著什麼東西的陸楊。
「你在作甚？」
陸楊看了眼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的螳螂，站起身子，搖著扇子一派自在。
「沒，看到只蟲子。」
吳慶才神色一變。
趙燁倒是好奇他說的蟲子是什麼蟲子，腳步一轉，便抬步走到他身旁查看。
待看到是只螳螂，他看向陸楊，「你倒是挺閒。」
陸楊好笑地搖著扇子，呼呼作響。
「爺您現在不也挺閒？」
趙燁沒說話，但他視線往吳慶才身上輕輕一瞥。
吳慶才剛好便看到了，頓時五味雜陳，口裡苦極了。
這會吳慶才倒是不說話了，十分識趣地跟在陸楊旁邊。
死也不往皇上跟前湊了。
院子裡有幾個小院落。
皇上自然是在最大的一處院落里住下。
陸楊無所謂，只要能睡覺就行。
他也懶得去遠些的院落，等皇上弄好，便與莫永去了皇上旁邊那個小院子。
莫永打量完房間，便整理晚點要用的行李，邊與一旁喝水的陸楊說話。
「老爺，我聽見吳知府讓人準備了果酒，您一會可不能喝太多了。」
陸楊放下茶碗，笑道：「喝兩杯不要緊，面子還是要給的。」
若是其他烈性酒，他便推辭不喝了。
但果酒的話，喝兩杯還是可以的。
莫永聽著，知道自家老爺有分寸，便也沒有再勸。
兩人在房裡歇了一會，吳慶才喊來的婢女過來了。
「陸老爺，我們老爺說飯菜已經備好，可以過去了。」
「好。」
陸楊起身，便與莫永出了門。
「先去那邊看看。」
他腳步一轉，便往皇上那邊走去。
趙燁這邊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這會正打算出門。
見陸楊過來，便走了出去。
身後還跟著於喜和呂景山。
這個院子拱門已經被侍衛們守住，進出都得查看。
但這個規定是針對吳慶才他們的，對於陸楊幾人，自然不用。
吳慶才的酒席弄在了大廳里，陸楊幾人過去時，桌上已經擺放了一些酒水和前菜。
趙燁看了一眼，神色平靜，並不透露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吳慶才也是心裡哆嗦，生怕自己準備的飯菜不合皇上胃口。
現在見皇上這副不露聲色的樣子，倒是有些不敢確定，說話都帶著絲猶疑。
「讓人把飯菜端來。」
「是。」
婢女們離去，吳慶才笑了笑，「爺，您坐。」
趙燁點頭，走到上位坐下。
而陸楊，則是看哪順眼坐哪邊，倒是沒有那麼多規矩。
吳慶才見此，倒是鬆口氣。
有陸侍郎在，想來皇上也不會一直沉默。
飯菜很快上齊，吳慶才本來還想著給皇上介紹一下菜品的。
但他剛出了個聲，皇上便瞥了眼過來，嚇得他頓時閉嘴。
趙燁從於喜手上接過筷子，緩緩道：「不必拘束，想吃什麼吃什麼。」
「好，多謝皇上！」吳慶才連忙應答。
陸楊在後面笑著應道：「多謝爺。」
吳慶才一頓，忙也改口。
趙燁聽著，淡淡地「嗯」了聲。
等皇上動了筷，陸楊倒也拿起筷子夾著自己喜歡吃的菜餚吃了起來。
吳慶才本來還有些拘謹，畢竟也是頭一回與皇上這樣同桌吃飯。
若不是皇上微服私訪，想來他這輩子也沒有這樣能與皇上吃飯的機會。
這會見陸楊這般自在，慢慢的，他也是放鬆下來。
「皇，爺，這是我讓人尋來的荔枝酒，您嘗嘗？」
趙燁聞言，點了點頭，「有心了。」
吳慶才聞言，瞬間有些感動。
「爺，您聞聞，這酒香如何？」
吳慶才連忙拿起酒壺，就要給趙燁倒酒。
卻是被於喜接過了酒壺。
「吳知府，我來吧。」
於喜笑了笑，十分淡定地把酒壺遞給呂景山，讓呂景山驗酒。
呂景山受過這方面的訓練，檢查一番，便拿起杯子倒了杯酒聞了聞，又喝下之後，才點頭。
於喜看著，接過酒壺，這才給皇上倒了杯酒。
陸楊把酒杯推了過去，「於公公，麻煩了。」
於喜一頓，便點了頭，給陸楊也倒了一杯。
陸楊道了聲謝，便端起來聞了一下。
聽到是荔枝酒時，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這荔枝香味濃郁，聞著就口舌生津。
陸楊小口嘗了一下，眼睛頓時一亮。
「吳知府，你這荔枝酒，可是上乘酒啊。」
說著，他又喝了一小口，感覺呼吸間都是果香味。
入口柔和，回味香醇，好酒！
趙燁看他喝得這麼興奮，倒也端起酒杯喝了口。
酒味不重，倒是果香味濃重。
不過，「你還是少喝點。」
說著，他看向於喜，示意不要再給他倒酒了。
陸楊手上的酒杯已經被他喝得只剩一半。
酒杯不大，實際上也就是兩小口。
若是按照他以前的喝法，這點酒水都不夠他潤喉的。
可這會他啥也不敢說，他往旁邊一瞥，便見莫永一直瞪著雙眼看他。
他是不敢喝了。
罷了罷了。
陸楊小嘗了下，便放下酒杯，剩下的一點，留著後面再喝。
吳慶才原先還有些不解，後面細細一想，便也知道了緣由。
「陸侍郎的身子。」
他語氣一頓，見皇上看過來，便連忙換了句話，「陸侍郎可用我幫忙？」
「幫忙？」
陸楊不解，「吳知府說的是什麼忙？」
吳慶才道：「我這些年身子不利索，便也找了不少人來看，由此結識了不少民間大夫，若是陸侍郎有需要，我倒是可以讓他們過來一趟。」
趙燁聞言，眉頭皺起，「你身子可好利索了？」
問的自然是吳慶才。
吳慶才一愣，「這，好了些。」
趙燁下午那會自然也是看到了吳慶才擦汗的樣子，聞言，他搖了搖頭。
「你這身子還未好全，不能給他引薦。」
吳慶才臉色訕訕。
陸楊看著，溫聲解釋道：「吳知府莫要多想，實在是我這身子，連御醫都看過了，也沒有好透，所以只能辜負吳知府的好意了。」
趙燁聽著陸楊的聲音，皺著眉頭沒說話。
吳慶才只覺先前好好的氣氛好似因為自己的話，突然弄得有些僵硬了。
「陸侍郎，是我說錯話了。」
陸楊看了眼趙燁，笑了笑，「你多想了，皇上不是在生你氣。」
吳慶才一頓，神情有些驚訝。
皇上這樣子，不是對他生氣，難不成是對陸楊生氣？
這不可能吧？
陸楊現在也是發現了，吳慶才這人其實也挺好看懂的。
有事也是放在臉上，要不然便是放在他的汗水上。
一點心思也是藏不住。
有點小聰明，但不多。
他一眼便看出來了吳慶才的心裡想法，想了想，湊過去小聲道：「就是吳知府想的那樣。」
吳慶才著實懵了。
為什麼他話都能聽懂，卻是不能理解？
這好端端的，皇上為何要生陸侍郎的氣？
吳慶才沒想明白，有心想問問陸楊，但陸楊卻是沒有再說。
他拿起筷子，慢慢享受起了美食。
吳慶才見此，只得作罷。
只是……
他往皇上那邊看了眼，見皇上臉色還跟之前一樣有些難看，嚇得他連忙埋頭吃飯。
趙燁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了眼陸楊，見他胃口不錯的樣子，想了想，沒有說他。
他看向吳慶才，見他這樣子，緩緩道：「你這身子，還是少吃點。」
吳慶才吃飯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皇上，見皇上正看著自己，忙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
「爺說得對，是得少吃點。」
他看了眼桌上的肘子燒雞，只得放下筷子。
陸楊吃了點青菜，又吃了點肉，便也放下筷子。
這大熱天的，肉吃多了膩得慌。
趙燁也沒有動幾筷子。
吳慶才看著，便也知道自己讓人準備的飯菜，有些不合兩人胃口。
他嘴巴動了動，卻是不敢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