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說不清

  牢房裡的吵鬧任泰和不知道,此時他正看著站在對面的薛同甫,問道:「薛舉人怎麼想著要鬧起遊街了?」

  薛同甫緊皺眉頭,身上的疼痛和嘴角的淤腫讓他臉色並不好看。💋♩ ➅➈𝔰Ĥ𝓊𝔵.𝒸𝐨𝓂 💣👍

  「嘶。」他動了動嘴唇,剛想說話,卻是扯到了嘴角的傷,疼得他連忙捂著嘴痛吟出聲。

  心裡暗罵這些人粗俗似武夫,只知道動手,一點腦子也不帶,虧得還能與自己一樣進京趕考。

  任泰和看著薛同甫的一舉一動,卻絲毫不關心他現在疼不疼,又問了一遍,語氣不似之前那般溫和。

  薛同甫自然也能聽出任泰和語氣里的變化,想了想,只得放下手,開口道:「我會試明明考得不錯,大家也十分認可我寫的答卷,可是榜單上卻是沒有我的名,還有孫舉人,李舉人他們,也不在榜上,他們可是一直在榜單前面的。」

  他也知道只說自己的話,對於榜單被人操控的說服力不強,便也把那幾人拉上。

  都是名聲在外的人,薛同甫也不怕任泰和去查。

  可任泰和根本沒想著要去查這些。

  薛同甫等人被抓進來時,榜文還未出來,又無外面的人進來告知他們,所以此時的薛同甫,壓根就不知道禮部已經出了榜文,解釋了榜單的問題。

  他這會越說便越是激動,嘴角的疼,身上的疼,還有滿心的委屈和怨憤,讓他根本沒看出來對面的任泰和臉色已經有了不耐煩。

  「行了,這些我都知道了。」他話鋒一轉,道:「你背後之人是誰?」

  任泰和見他說來說去都是那些不甘落榜,無法接受事實的話,便也聽不下去了,直接打斷了他,問出了心裡最想知道的問題。

  薛同甫一頓,猶如卡殼了一般,半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任泰和,似乎是還沉浸在先前的憤怒之中,沒有回過神。

  任泰和卻是知道他肯定是聽清了自己的話,畢竟薛同甫的眼睛看著十分清明,並沒有半點渾濁的意思。

  「你說出來,對你也好。」

  任泰和語氣十分平靜,帶著誘哄的溫和尾音。

  薛同甫卻是捂著嘴角笑了下,道:「任府尹現在可別拿我開玩笑了,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任泰和沒笑,盯著他神色甚至沒有變化,「是不是玩笑話薛舉人心裡明白,我這話只問一遍,若是薛舉人說不出來,皇上那邊我可不好交代。」

  「皇上?」

  薛同甫的眼睛亮了起來,激動地往前踏了一步,「事情是不是傳到皇上那邊了?皇上怎麼說?是不是讓你們徹查此事?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短短一會,薛同甫便問了好幾個問題,可見他內心深處還是覺得皇上會網開一面,體諒他們,也會下令查明此事,還他們一個清白。

  任泰和沒有點頭,只道:「你好好答我問的,我便告訴你一件事。」

  薛同甫連忙點頭,答道:「任府尹的問題,我肯定會好好答,只是我背後並沒有人,若任府尹硬是要我回有的話,那我只能說是我父母了。」

  接著,薛同甫便說起了自己的悽苦身世,說起家裡父母的辛苦不容易和對他的期盼。

  任泰和聽著,冷了臉,道:「你不說也行,那我便讓人去找你父母問一問,順道把你的事與他們說明白。」

  話罷,任泰和起身,開口便讓人打開房門,一副真要出去的樣子。

  薛同甫本來還覺得這是任泰和給他做樣子,哄騙他的。

  可眼看著任泰和真抬步走出去,還跟旁邊的官兵說派人快馬加鞭趕往他家,要把他父母接過來看他時,便忍不住了。

  「任府尹且慢!」

  他連忙追過去,卻是被守在門前的獄卒擋在了門口,他只得停下,對著前面大喊。

  「任府尹您別走,我說,我都說!」

  眼看著任泰和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收回剛剛給官兵下的命令,薛同甫也著實慌了。

  「我確實是找了人,您進來,我與您好好說,行不行?」

  任泰和盯著他,隨後讓旁邊的官兵在這等著,等他出來再說。

  薛同甫聞言,便知道這話其實也是說給他聽的。

  若是自己一會不說,這命令怕是也收不回來了。

  任泰和重新坐到了座位上,薛同甫也站在了先前的地方。

  場景跟之前一模一樣,但氛圍卻天差地別,先前還算平常,可這會卻顯得壓抑。

  任泰和並沒有說話,坐下來之後,只看著薛同甫,眼神帶著壓迫和威脅。

  薛同甫被他看得心裡不安,總覺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可當下並沒有多少時間讓他去好好思考,眼看著任泰和身子動了動,薛同甫便知道這是在給他警告,這人等得不耐煩了。

  想了想,他問道:「任府尹,是不是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任泰和皺眉,道:「我並不是來跟你說這個的,你要是還想藏著掖著不說,那我便去找其他人來說。」

  他作勢起身,薛同甫看著心臟猛地一縮,道:「我說,我說!」

  任泰和坐了回去,看著薛同甫,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猶豫,道:「你要是配合點,說不準還能留條命。」

  多的任泰和也沒有說,可這麼一句話,便已經讓薛同甫心驚膽戰了。

  他搓了把直跳個不停的眼皮,道:「是禮部的徐郎中。」

  「徐文瑞?」任泰和直接明確,把名字說了出來。

  話既然已經說到這裡,後面的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是他,不過他並沒有幫我什麼,我只是想尋個心安而已。」

  任泰和看著他,沒有把他這幾句話聽進去,思考片刻,道:「知道他背後有人嗎?」

  薛同甫搖頭,「不知道,我找了好幾個,只有他收了我的銀子。」甚至陸楊那邊,他也拿了拜帖過去,可他連門都進不去,更別說見到陸楊了。

  任泰和聞言,看了他一眼,隨即起身往外走。

  「皇上讓禮部貼了榜文,榜單的事,是皇上改的,皇上看了你們的卷子,覺得不滿意,便換了。」

  薛同甫一愣,直到房門被打開,又砰地一聲被關上,他還沒有回過神。

  明明他每個字都聽了進去,為何卻有些不能理解任府尹說的話。

  什麼叫是皇上不滿意才換了他們的卷子,皇上去閱卷了?

  他上榜了,可是後面被皇上換了?

  那其他人呢,難不成就自己的沒有讓皇上滿意?

  他不相信,自己明明比顧俊義還要厲害,為何顧俊義就能上榜,就因為他的卷子沒有被皇上看到?

  為何皇上偏偏就看了他的卷子,為何不看其他人的,為何,為何?!

  很多疑惑在他腦海里冒出來,可任泰和已經走了,這裡已經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了。

  任泰和行色匆匆地走出大牢,問出徐文瑞後,便連忙派人過去禮部把徐文瑞請到順天府里喝茶。

  順便回書房把今日的事記下來,到時候好給皇上寫奏摺,匯報此次事情的結果。

  任泰和很忙,他必須要在殿試前把這事解決,不然,皇上那邊肯定會對他不滿意。

  二月下旬出的榜單,三月中旬便是殿試,留給他調查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

  最近陸楊明顯能感覺到戶部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這天,早朝散後一個時辰,周開誠匆匆過來把他們幾人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了一頓,說是這麼久還不把帳冊交到他那邊,如此辦事不利,這位子估計也就坐到頭了。

  雖然距離交帳冊的期限還有兩日,吳興文幾人卻是乖乖低著頭認罵。

  對於此事,陸楊參與感不強,所以對於周尚書罵的話並沒有多大反應。

  只低著頭聽著。

  沒想到這也能讓自己成為了周開誠發泄怒火的對象,指著他狠狠罵了一通。

  一會說他好逸惡勞,一會說他坐享其成,帶壞了吳興文他們。

  陸楊聽著,並沒有開口反駁,畢竟周開誠說的話,就跟空氣一樣,他左耳聽右耳便出來了,根本沒放心上。

  周開誠罵了一通,見這些人一點反應也沒有,罵著罵著也就覺得無趣,讓吳興文一會把事辦好後,便匆匆走了。

  當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腳步聲慢慢變小,吳興文抬頭看了眼門外,見周開誠的身影已走遠,隨後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嘆道:「周尚書這是在哪受了氣?」

  以至於來這找他們發泄怒火,有些莫名其妙的。

  想到一會還得去周尚書那邊交差,吳興文的嘆氣聲更重了些。

  另外幾人的臉色也不好看,任誰被指著鼻子大罵一通草包,沒用,酒囊飯袋等,誰都心情好不了。

  吳興文轉頭看向陸楊,正打算找陸楊說說話,卻是見陸楊抬頭看了眼外面,便轉身回了座位,拿了本書翻開看了起來。

  神色正常,行為舉止看著與往常一般,倒不像是剛剛被罵了一通的樣子。

  他愣了愣,轉而看向身旁幾個含胸低頭,明顯蔫了的同伴,又看了眼正慢悠悠翻書的陸楊,想了想,狠狠地伸手搓了把自己的臉,提了口氣,振作起來。

  吳興文帶人走出門時,陸楊抬頭看了眼,便又低下了頭。

  周開誠這樣子明顯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會這般暴躁。

  陸楊手指動了動,書頁被翻動了一頁。

  眼睛是對著書本,但視線卻是渙散的,根本沒有聚焦,只要有人走近一看,就能看出他是在出神想事情,根本沒有好好在看書。

  聯想到先前郭永常說的,周開誠這樣子確實是有些不對勁。

  難道是皇上那邊派人去調查的事被他發現了?

  這問題一出來,陸楊便自己否認了。

  從周開誠剛剛的行為舉止上,他倒覺得周開誠並沒有發現什麼。

  不然早就應該緊張地帶人去親自搬帳冊才對,而不是像剛剛那樣,罵了人之後,還讓吳興文去做這件事。

  這麼一想,好似又不是沒有道理,陸楊眼睛動了動,視線在書頁上掃了一眼,便又翻了一頁。

  離殿試不遠了,想來皇上那邊很快便會行動,他現在乖乖等著功勞到手就行了。

  不過答應吳興文他們的事,還得在事情發生前先跟皇上提一句......

  想到這,他當即放下書,打算出去摸摸魚。

  因為會試的事,朝廷上下的氣氛其實也算不上好,大家行走間都仿佛帶著一絲匆忙,說話說不過兩句,便就分開了。

  尤其是禮部的徐郎中被人請到了順天府里喝茶,喝到現在還未出來,大家心裡便越是猜測更多,漸漸的,流言也就散了出來。

  到現在,大家也都知道了徐文瑞的事,儘管事情還未有個結果,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徐文瑞肯定是與會試的事有關。

  而且看這意思,怕是官位也保不住了。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徐文瑞卻還不見蹤影,大家便也明白了上面那人的意思。

  平時與徐文瑞關係還不錯的,早兩日便回家讓人把徐府送過的禮退還回去,還勒令家裡人,他們家與徐府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怕被這事牽連。

  而禮部最近也頗有些如履薄冰,走路都似乎帶著一絲謹慎和小心翼翼。

  生怕事情查到自己頭上。

  他們與徐文瑞一個部,平時自然少不得接觸,不管是談論工作上的事,還是日常生活里的往來交際,他們都有過,根本逃不過。

  若是順天府那邊的人找上來,他們怕是八張嘴也是說不清了。

  好在這麼些天,順天府那邊並沒有人找過來。

  但好是好在這,壞也壞在這,正是因為順天府那邊遲遲不來人,他們才更加難以心安,做事說話都不敢放大聲音,就怕招來什麼閒話,害了自己。

  君顏對於自己部下的情況,自然是不滿意的,眼看著部里的氛圍越來越沉悶,甚至還有些人眼下青黑,他難得對著部里的眾人生了氣。

  但話是說了,但看這些人的神色,他也明白這些話並不能解決問題,想了想,他起身出了書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