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兩人這會已經聊上了，陸楊一聽，便確認了那人的身份，真是郭郎中。
他走得更慢了。
「郭郎中？」
兩道身影走近時，陸楊直接喊了郭永常。
其中一道身影頓了下，隨後走了過來，「原來是陸郎中。」
兩人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了，郭永常的語氣裡帶著笑。
其中一人也走了過來，陸楊仔細一看，是不認識的人。
那人也就是過來打聲招呼，知道兩人可能有話說，沒說兩句便找了個理由先走了。
郭永常看著，笑道：「剛好我也想去找你。」
他從懷裡掏出兩封信，直接遞給陸楊。
陸楊接過一看，正是馬才英和高敬平寫的信。
「多謝郭郎中。」
郭永常擺擺手，問起陸楊的近況。
陸楊一聽，笑道：「郭郎中可知我也去了戶部？」
「這個我知道。」
郭永常笑，「昨日回京，我便聽人說了這事。」
他話鋒一轉，問起陸楊，「感覺如何？」
陸楊轉頭看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郭郎中想必知道才是。」
「哈哈哈。」
郭永常笑出聲，好一會才道：「看來陸郎中在戶部的日子過得不錯。」
陸楊笑了笑，周圍是有些看不清，但不代表聲音不能傳出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些話也不能說得太明白了。
兩人慢慢走著，邊聊些日常之事。
郭永常在湖廣那邊待了半年，對於試驗田的情況也算了解，但陸楊沒問，他也就沒細說，只道了聲挺好。
「不知高庶常和馬編修他們可好？」
「他倆挺好，整日樂呵呵的。」
想起高敬平和馬才英，郭永常便忍不住笑。
陸楊不明，「郭郎中這是怎了？」
什麼事情這麼好笑，笑得快要打鳴了。
郭永常這會笑得實在是說不出來話，擺了擺手，緩了一會才道：「他倆現在被曬得很黑，他倆一笑我就忍不住笑。」
陸楊一聽，腦海里瞬間便想像出了兩人的樣子。
尤其是郭永常的描述，莫名讓他想到了某個表情包，頓時忍俊不禁。
「有多黑？」
「很黑，跟炭似的。」
郭永常笑著笑著，卻是嘆道：「也是辛苦他們了。」
「確實。」
陸楊點頭，輕笑了聲，「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他們一定會成功的。」
......
戶部最近正在忙著整理帳冊的事，個個腳步匆忙，見面也就留個打招呼的時間。
吳興文幾人沒讓陸楊幫忙整理，只讓他把先前由他負責的那一小份弄好就行。
那一點東西，陸楊昨日便都弄好了，這會進來，見吳興文幾人都不在這邊，也沒有奇怪，回座位便打算抄書。
「陸郎中！」
一道人影匆匆跑了進來，一眼便找到了正在低頭翻書的陸楊，「陸郎中，周尚書找你。」
陸楊抬頭看了眼，見是雲南主事，便站了起來，聞言，道：「周尚書有說找我什麼事嗎？」
朱主事搖頭，「周尚書未說何事，只道讓你過去一趟。」
「好。」
跟朱主事道了聲謝，陸楊不慌不忙地把剛拿出來的書收好，才慢悠悠地出了門，往周尚書的書房走去。
「扣扣扣。」伸手敲了敲門，陸楊道：「周尚書，是我。」
「進來。」
裡面傳來周開誠的聲音，聽不出語氣。
陸楊推門進去，把門關上，抬步走到周開誠面前。
「周尚書，朱主事說您找我？」
周開誠抬頭看他，「嗯」了聲，道：「怎麼只有吳郎中他們在忙，你在那邊做什麼？」
陸楊沉默了下，回道：「周尚書，我在那邊忙事。」
「忙事？」周開誠皺眉，「你在忙什麼？」
陸楊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正準備抄書呢。」
周開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抄什麼書，我之前有讓你去抄書嗎？」
「周尚書沒有讓我抄書。」陸楊舔了下後槽牙，道：「是皇上讓我看的書，我打算抄下來，加深一點印象。」
「......」
周開誠先前想好的話，頓時便說不出來了。
沉默了會，才說：「吳郎中他們正在忙，你若是沒什麼事，記得過去幫幫他們。」
「好。」
陸楊點頭，又問：「周尚書讓我過來，可是想吩咐什麼事情？」
周開誠擺擺手，讓陸楊出去，他這會沒什麼話要說了。
陸楊按照他的意思出了門，關上門的那一刻，只覺自己這一趟來得莫名其妙的。
吳郎中他們不需要他去幫忙，周尚書說的話，陸楊也就沒聽，直接轉身便回了屋，打算繼續抄書。
陸楊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傳到了周開誠那邊。
聽到陸楊回了屋裡抄書，周開誠只擺手，道：「行了，他能乖乖的在那坐著也好，你下去吧。」
「是。」
書房門被人關上，周開誠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希望陸楊不要在他這邊亂搞，不然......
周開誠冷笑了下，拿起毛筆便開始寫信。
......
二月初九是會試的日子，初八便要進場。
不止是學子們緊張起來，朝廷的氣氛也是略顯沉重。
但對於陸楊而言，這一日與往常的日子並沒有多大區別。
從拿到吳興文他們派人送過來的帳冊後，陸楊便開始了檢查帳冊，看看裡面有沒有陷阱。
這期間，他倒是也按照周尚書的話，去了庫房那邊整理帳冊，順便在吳郎中幾人的掩飾下，翻開了往年的帳冊了解一下情況。
同時，他也看了吳郎中他們先前備份的帳冊，確認其中假帳的帳目都一樣後，他打算先去找皇上商量一下事情。
因著會試的事，朝廷倒是有一部分人忙碌了起來。
此時倒是個好時機，私下做事沒什麼人會注意。
周開誠最近也在忙著事情，陸楊已經好幾日沒見到他的身影了。
那日在書房見了一面後，周尚書倒是不找他了，儘管他抄了兩日的書，也沒讓人過來喊他過去一番說教。
初八不用上朝，陸楊在戶部抄了會書，感覺時辰差不多，便拿著書籃往外走。
籃子裡裝的，上面一層是做掩飾用的糕點，下面的，則是帳冊。
兩者之間用白色棉布隔著，就算打開了蓋子，只要不掀開棉布，就看不到下面的東西。
早上拿過來時，陸楊並沒有把書籃看得有多緊張，隨手便放在了桌子上。
之前因為要抄書，他每日便帶著書籃過來裝書和紙張，吳興文幾人看到過幾回，早就見怪不怪了。
陸楊是趁著吳郎中他們去整理帳冊時，才出的門。
戶部的人員基本都被周尚書派去了整理帳冊，他這一路走出來，竟然沒遇到一個人。
倒也免得有人問，他還得解釋了。
清晨的太陽曬到身上並不算暖和，早春的天還是有些冷的，陸楊也就稍微比冬日時穿得要少一些。
這會慢慢悠悠地往乾清宮那邊走去。
皇上對於這些將要參加會試的學子，還是很重視的，於喜把打聽來的學子訊息跟皇上稟告了一遍後，便站在一旁沒有再說。
趙燁放下硃筆，放下挽起的袖子，沉聲道：「當真有人出手了？」
「是。」
於喜恭敬回道：「有些名聲的，都被人拉攏了。」
趙燁沒有問是誰拉攏的，只道：「你一會把名冊弄出來，朕倒是要認真看看這裡面有多少個在榜上。」
「奴婢遵旨！」
於喜應了聲，當即退下去，準備去弄名冊的事。
沒想到這關好殿門，一轉身，便見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悠閒悠哉地往這邊走。
他仔細看了看，又讓旁邊眼尖的於樂幫忙看了看，確認是陸楊後，抬步走過去。
「陸郎中！」
陸楊伸手搖了搖，腳步加快了些，走到於喜面前停下。
「於公公早。」他跟於喜打了個招呼，見於喜眉宇間帶了些愁意，想了想，沒有詢問。
於喜笑著應了句早，視線便從陸楊的笑臉移開，轉而放到他手上提著的書籃上，道：「陸郎中，這是要拿給皇上的東西？」
陸楊順著於喜的話看向書籃，隨後抬頭，笑道：「對，是家裡弄的一些奶糕，想讓皇上嘗嘗。」
「奶糕？」
於喜愣了下，隨後看向陸楊，「陸郎中，不知我可有這個口福？」
例行檢查而已，陸楊知道於喜並不是真的饞嘴，倒是坦然地把手上的書籃遞給他檢查。
「於公公自己拿吧，想吃幾塊都行。」
於喜接過，笑了下，「好，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他側過身子，讓身旁的於樂拿去好好看一看，雖然沒有明說，但在場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於樂提著書籃就往乾清宮那邊走，陸楊看著，跟在於喜身旁慢慢走。
兩人其實也算是很熟了，每次陸楊過來求見皇上，便會與於喜接觸一次，話說得多了，倒也成了似友非友的關係。
說話之間，倒也不會那麼生硬和疏遠。
於喜看了下陸楊，隨即看向乾清宮大門，笑道：「陸郎中今日，來得倒是巧了。」
「巧了？」陸楊挑眉，看著於喜不解道：「怎麼算是巧了？」
於喜掩嘴，神秘地笑了下，道：「皇上心情好似有些不好。」
陸楊眨了眨眼睛，有些哭笑不得，「這哪裡算是巧了？」
他看向於喜，有些無奈道：「於公公可不要騙我。」
於喜搖頭，「陸郎中，我可沒有騙你。」
盯著於喜看了會，確認他沒說笑後，陸楊想了想，便道：「於公公您要不提醒我一下？免得我一會進去面聖，惹著皇上不高興了。」
於喜本不打算說的，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是轉了個彎。
「是會試的事。」
「會試？」陸楊一聽，便更是疑惑了，「明日才是會試，皇上心情不好，難不成是會試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於喜笑了笑，卻是沒回答這個問題，只道：「陸郎中進去之後，說不準就知道了。」
聞言，陸楊便也知道於喜這嘴是撬不開了，便也沒有再問，點了點頭，「好，還得多謝於公公提醒。」
於喜搖了搖頭，隨即換了個話題，聊起了宮外的事。
兩人這會走到了殿門前，於樂早就在那等著了。
「師父。」他把手上的書籃遞給於喜，便湊過去小聲嘀咕了幾句話，隨即後退了兩步。
陸楊只看著兩人的互動，沒有說話。
於喜聽完，低頭看了眼手上拿著的書籃，隨即遞給陸楊，含笑道：「陸郎中稍等，我進去跟皇上稟告一聲。」
「好，有勞於公公了。」
於喜一走，陸楊的視線便落在了於樂身上。
這孩子，便是之前於喜特意與他介紹過的那個。
先前看著還有些害羞天真稚嫩的，這一段時間不見，倒是有了些不符合年紀的懂事和眼力。
看來，於公公是真的在培養這個孩子了。
於樂見陸楊一直看著自己，想了想，便道：「陸郎中可是有話要與我說？」
「沒有。」陸楊頓了頓，道：「只是覺得小於公公看著與之前變化有些大。」
於樂雖然只有十歲，但很機靈，不然也就不會被於喜挑中了。
聞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師父教得好。」
「你們在說什麼呢？」
於喜開門出來，剛好便聽到了這句話，倒是疑惑兩人聊的什麼。
於樂靦腆地看了眼陸楊，隨即解釋了兩句，把兩人先前的對話簡單說了一下。
於喜笑道：「原來如此。」
說著，他看向陸楊，「陸郎中，皇上讓你進去。」
「好。」
陸楊對著兩人點了下頭，便邁步進了殿門。
隨著殿門被關上，於喜看了眼於樂，轉身就往外走。
於樂一看，連忙跟上。
沒走一會，於喜便停下了腳步，轉頭看於樂，沉聲道：「裡面當真是帳冊？」
於樂點頭，「回師父，是帳冊，有好幾本呢，就放在糕點盤下面。」
於喜皺了下眉，又問他先前檢查的時候，身旁可還有人。
人當然是有的，但於樂發覺下面還有東西之後，便讓人出去等著了。
他是於喜看中的人，那些人自是不敢不聽他的話。
聞言，於樂回道：「帳冊的事沒人知道，只有我看了。」
他識字不多，但也算是認出了一些字，仔細一想，便也能知道那幾本都是帳冊。
於喜點頭，吩咐道：「此事不要張揚，你我知道就好，若是被皇上知道你張揚了出去，怕是我也護不住你。」
於樂一驚，連忙回道：「師父放心，我嘴巴肯定嚴實，不會往外說的。」
「那就好。」於喜視線轉向乾清宮殿門，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怕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