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文與陸楊也算是有過接觸，加上先前也觀察過陸楊，確定他說的都是真的，才點了點頭。
「我想陸郎中應該明白，若是周尚書出了什麼事，我們這些人想必也躲不過去。」
他一邊說，一邊看陸楊的反應。
陸楊聽著，神色並沒有明顯變化，「吳郎中是想說什麼？」
吳興文有些悽然地笑了笑，「不過是想讓陸郎中到時候幫一把罷了。」
事大事小陸楊都不知道，這話說出來，他肯定不會答應。
「吳郎中您直接說吧，我會自己掂量，若是能幫忙，我也不會站在一旁看著。」
吳興文眼神一瞬變化，最後慢慢歸於平靜。
「聽說皇上要徹查帳冊。」
陸楊眉頭一皺，「哪來的訊息？」
他怎麼一點聲兒也沒有聽到。
吳興文看了眼門口的方向，身子傾向陸楊那邊，聲音放小，「周尚書說的。」
陸楊沒說話。
皇上先前倒是說過周尚書有去過乾清宮面聖，但卻是沒說什麼事。
難不成是那日兩人說了什麼，讓周尚書覺得皇上有想要徹查帳冊的想法，所以要先下手為強？
見陸楊不說話，吳興文倒是有些看不透他了。
想了想，他又道：「陸郎中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
陸楊轉頭看向吳興文，面露不解，「我剛從皇上那邊回來，並沒有聽皇上說過此事。」
吳興文皺眉，「那不是很正常的事？」
陸楊眉頭鬆開，笑道：「吳郎中說得對。」
說著，把話題拉了回來，「周尚書讓你們過去，是想讓你們做什麼嗎？」
語氣溫和，並沒有帶著強迫。
吳興文看了陸楊好一會，似是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陸楊安靜地等著，並沒有開口催促。
屋裡還有三人，有的站在門前，有的坐著，有的站著發愣，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視線都放在了陸楊和吳興文身上。
吳興文回頭看了眼幾人，隨後低下了頭，看著手上的青棗，輕聲道：「陸郎中，今日我選擇跟你說，便是想留著你這條生路。」
陸楊眉頭微微皺了皺，很快又鬆開。
吳興文自顧自地繼續說：「自你來戶部之後，周尚書便明顯有些神色慌張了，雖然他不說，但我們也是能看得出來。」
他抬起頭看向陸楊，手指緊緊握著手上的棗子，沉著聲音道：「我們先前都在猜測，猜皇上讓你過來戶部，會不會是想要取代周尚書的位置。」
陸楊一愣，隨即皺眉，即使心裡有疑惑，也還是沒有選擇在此刻開口詢問。
吳興文見陸楊沒說話，便也瞭然地往下說：「想來周尚書先前也有這個想法，所以在你過來前，便與我們幾個說了，讓我們疏遠你，別讓你看出來什麼東西。」
他笑了下，帶著些自嘲的語氣，「可陸郎中到底還是厲害，不過這麼短短半月，便都看出來了。」
想起先前與陸楊產生的矛盾，吳興文搖頭笑了笑，主要還是笑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與陸楊這個年輕人搞這些對立和孤立，真是不害臊。
陸楊沒有反駁他的這些話。
說是看出來，實際上他是一直存著疑心。
不可否認的是，皇上確實是有想整治戶部的心。
吳興文等人估計也是看出了些苗頭，才會選擇跟他說這些話吧。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更何況禽擇良木而棲,人擇良人而伴，陸楊倒是能理解。
雖然不知這幾人是為何會挑上他，但這絲毫不影響他這會打聽情況。
吳興文把這些年周尚書讓他們做的事都說了出來，包括改帳冊數目，弄假帳，填窟窿這些。
陸楊越聽，心便是跳得越快。
吳興文說話很懂控制人心，只陳述事實，不偏向誰錯誰對。
但這一頓話聽下來，任誰都能知道這一切都是周尚書的指使。
若不是周尚書的命令和壓迫，他們也就不會去做這些事。
他們頂多也就算是個幫凶，主謀還是在周尚書這邊。
陸楊看了眼吳興文，然後抬頭看向對面的幾人。
這幾人面上帶著些恍惚和糾結，像是沒想到吳興文會選擇今日把這些事都說出來一般。
陸楊觀察完幾人的神色，對於吳興文先前的話倒是有了些相信。
但沒有拿到證據證明他們說的話都是真的之前，他只會存疑。
吳興文說得嘴巴都有些干，卻是看陸楊還是一聲不吭，只是帶著些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們，這會心裡便有些拿不住他在想些什麼了。
明明年紀比他小，心態卻是比他們這幾個都要平穩淡定，也難怪皇上會如此重視這人了。
他抿了抿嘴，道：「陸郎中是在猶豫什麼？」
他主動發問，也不等陸楊開口來問了。
本來還想著等陸楊來問，他好能占據一點優勢，誰能想到這人竟然能如此這般穩得住，硬是一句話不說。
吳興文說完，幽幽嘆了口氣，感覺今日會說出這些話，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的事。
陸楊舌尖舔了下上顎，笑了笑，開口道：「我倒也不是不相信吳郎中，只是，在沒有看到證據之前，我不敢相信。」
他眼神直直看向吳興文的眼睛，像是要通過眼睛這條通道看到吳興文的內心深處一般，眼珠動也沒動一下。
吳興文對上陸楊的視線，心臟狂跳，往常不見此人這副專注神態，像是要獵食的猛虎一般，眼神幽黑，泛著冷光，把他給盯上了。
吳興文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剛剛一口氣竟然沒吸上來，這會有些胸悶氣短，有些喘息起來。
陸楊看著，又道：「吳郎中，話我也會說，你想聽什麼我都可以與你說，但你們這邊，總得拿出點能說服我的東西出來，讓我相信你先前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伸手拍了拍吳興文的背，替他順氣，動作溫和，說出來的話卻帶著威脅的冷意。
「不然，我不知道這是周尚書讓你們給我挖的陷阱，還是你們想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