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陸郎中,您升官了嗎?

  「你的意思是,這些天裡,你在戶部什麼事都沒有做?」

  趙燁放下茶杯,語氣聽著並沒有意外。

  可陸楊聽著,可是有些不對勁了,這話說得,好像是他不想做事一樣。

  這口鍋他可是不背。

  「皇上,也是周尚書體恤微臣,臣自是感激。」

  趙燁聽著,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陸楊去坐,等陸楊坐下之後,才饒有興致地問道:「可這是合你意了不是?」

  「呵呵,皇上說的,臣哪敢反駁呢。」

  你是皇上,你說什麼都對,誰敢與你作對?

  趙燁看著那什麼心思都往臉上擺的陸楊,一眼便看穿了他心裡的想法,頓時嗤了聲:「先前不是反駁得挺好,怎地這時候埋起頭來了?」

  「呵呵呵呵。」

  有時候笑容是個很好的東西,不想回答,或者是回答不上問題的時候,笑就對了。

  「嘖!」

  這傻笑樣子,讓趙燁也說不下去了。

  他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平靜下來後,便道:「張監正他們也回來了,你反正在戶部也沒事做,明日去欽天監,不,來上書房,給他們都講一講地圖上的事。」

  說的便是之前說好的事,陸楊課都已經備好了,這事對於他來說也沒什麼難度,他自是應下。

  出海一事近在眉睫,欽天監去的人肯定不止張監正一人,想來到時候這些人上個兩天,當做歇息,也是要趕往南京與大部隊會合,他上也上不了幾日。

  趙燁看著他一副沉思計算的模樣,挑了下眉,沒有再說話。

  從乾清宮出來時,陸楊是皺著一張臉走出來的。

  皇上也是記仇,桌上愣是擺放著一盤蜜餞,也不讓他吃一顆,還說什麼讓他長長記性。

  呸!

  陸楊吐了吐舌頭,那藥簡直比黃連還要苦,整條舌頭都給他苦麻痹了。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暗地裡讓人多加了黃連進去,第一口差點沒被他吐出來。

  胃裡隱隱有些翻滾,陸楊捂著肚子,難受地往前面走。

  沒走兩步,卻是被陳福追了上來。

  「陸郎中等等!」

  陸楊神情難以控制,眉頭緊皺地轉頭看去,見陳福從殿門那跑過來,還以為是皇上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吩咐完,便也轉過身來等待。

  陳福跑到陸楊面前,氣還未平息,便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

  是一個素白手帕,裡面好似還包著什麼東西。

  他面露不解,忍著有些難受的肚子伸手接過,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正包著一把蜜餞。

  他略顯驚訝地抬頭看向眉眼帶笑的陳福。

  「陳公公,這是?」

  他沒有把話說完,陳福卻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問什麼一般,輕聲道:「陸郎中,這是皇上讓拿給您的。」

  說著,他抿唇笑了起來,「你剛走不久,皇上便打了幾個噴嚏,嘀咕了一會,便抓了把蜜餞讓拿給您。」

  陸楊聞言,看著蜜餞的眼神略帶著些嫌棄。

  「這帕子,可是乾淨的?」

  陳福一愣,什麼話都想過了,就是沒想過陸楊竟然還會計較皇上給的帕子干不乾淨。

  他頓了頓,才道:「陸郎中放心,皇上從懷裡拿出來的,自是乾淨的。」

  不乾淨誰還放在身上帶著呢?

  陸楊看著,嘆了口氣,伸手拿了顆進嘴。

  「罷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因為嘴裡有著蜜餞,話說得並不是很清楚,奈何陳福離得近,自然是什麼都聽見了。

  他竟是一時無言。

  蜜餞的酸甜,讓陸楊嘴裡的苦澀總算是消去了,味蕾也找了回來。

  他把蜜餞放到左邊,把手帕包好放回懷裡,拱手跟陳福道謝,順便讓陳福幫忙跟裡面那位道聲謝。

  陳福自然點頭說好。

  待陸楊轉身走了一段距離,他才轉身往殿內走去。

  「皇上,陸郎中收下了,還讓奴婢跟您道個謝。」

  趙燁「嗯」了聲,低頭繼續寫著之前寫了一半的紙張。

  等了一會,沒聽見陳福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便見陳福一臉糾結地站在那裡,想了想,他問道:「可是陸郎中還說了什麼?」

  陳福點頭,「皇上,陸郎中問奴婢,帕子干不乾淨。」

  趙燁臉上明顯愣了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

  「還有呢?」

  陳福低頭,聲音不由得放小了些。

  「陸郎中拿了顆蜜餞入嘴,還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趙燁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眼紙上因為停頓時間太長,已經有了一大個黑點的紙張,想了想,把筆放下,紙張直接揉了揉扔到了一旁。

  「把你們的對話說給朕聽聽。」

  兩人實際上沒說幾句話,陳福自是每一個字都記得,當即便一人飾演兩人,把陸楊當時的舉動和語氣模仿得十足十的像。

  趙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拍桌子。

  「這臭小子,敢說朕手髒!」

  陳福說得正是起勁,猛地聽見拍桌聲,嚇得整個人都有些懵,腦子都是一陣空白。

  待聽到皇上的話,他一臉恍然大悟。

  他就說陸郎中說的話怎地那麼奇怪,明明他都說了帕子是乾淨的,卻還說著什麼不乾不淨的話,原來是嫌棄皇上用手抓蜜餞了......

  陳福悄悄瞥了眼上方,本來還以為會看到皇上生氣的樣子,沒想到,卻是見皇上無奈搖頭,隨即抽出一張新紙,拿起毛筆低頭又開始忙活起來。

  只是嘴角那微微上揚的幅度,陳福是怎麼也忽視不了的。

  他心裡鬆了口氣,好歹是賭對了......

  陸楊一路走回戶部,帕子裡的蜜餞還剩下幾顆。

  從早朝退去,陸楊便沒有在戶部露臉,這會都差不多到吃飯時候了,他才回來,顯然是被皇上留在那邊留了這麼久。

  也不知道聊些什麼,能聊這麼久。

  陸楊一踏進屋子,便察覺到身上多了幾道說不明道不清的視線,他往周圍看了一圈,隨即笑道:「幾位郎中吃過飯了?」

  吳興文早就想通了,對付陸楊,可不能用一般的手段,畢竟這人不按常路走,一般手段他根本不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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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他起身走到陸楊面前,眼神暗地裡打量了一圈,眉眼含著一抹笑。

  「陸郎中這樣說,可是在皇上那邊吃過了?」

  這話一出,大家都看向兩人,眼神也不再帶著掩飾,充滿好奇和疑惑。

  陸楊一笑,「自是吃過了東西才回來的。」

  一大碗藥湯,胃直接灌滿了,又吃了不少蜜餞,這會他是吃不下其他東西了。

  吳興文心裡一驚,面上卻絲毫不敢顯露出來,不但如此,他還得擺出一副不稀奇的樣子。

  「這樣啊,那陸郎中你先忙著,我們先去吃些東西。」

  陸楊在這邊哪有事情可忙,不過聽吳興文這樣說,他倒是也沒有拆穿,只笑道:「好,吳郎中你們慢走。」

  吳興文笑著點頭,沒一會,屋裡便只剩下了陸楊一人。

  明日要去上書房報導,陸楊把桌上的東西整理了下,到時候怕是要過幾日才能回來這邊。

  該放進抽屜的東西都要放進去,免得到時候積灰。

  桌子就那麼大,花不了多少時間便能收拾完,陸楊滿意地坐了下來,準備趁著沒人時睡個午覺。

  胃裡隱隱有些不舒服,不過胸腔處的悶痛已經好些,陸楊入睡很快,但因為各種原因,睡得並不是很踏實。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吳興文等人回來,見陸楊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便知道這人肯定又是睡著了。

  幾人互相看了眼,說話聲量並沒有放低,很快便把剛睡沉沒一會的陸楊弄醒了。

  陸楊抬頭看了眼,見是他們,換了個姿勢,繼續趴著。

  睡意正沉,沒一會,他便自動忽視了屋裡的動靜,又睡了過去。

  吳興文盯著陸楊的背影看了一會,覺得無趣,擺了擺手,讓屋裡的幾人認真做事,別盡做些沒有意義的事來浪費時光。

  被陸楊無視的次數多了,另外幾人也覺得沒有意思,點了點頭,便坐回椅子上開始忙活。

  陸楊起來時,已是未正,冬日散值比夏日早,申初便能回家。

  他去外面活動了下手腳,做了一套五禽戲,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回了屋裡。

  對於年底正在忙碌的眾人來說,陸楊就像是個異類,本來還覺得毫無實權的他在這邊就是個笑柄。

  結果仔細一回想這些天陸楊在這邊所做過的事,再一看自己桌上快要堆滿的帳冊,不知為何,幾人竟是覺得有些羨慕起來。

  吳興文皺著眉頭,看著正檢查東西準備散值的陸楊,想了想,他放下筆。

  「陸郎中,我這邊有些事挺急的,明日你要不幫幫我?」

  「明日?」

  陸楊把椅子往桌子下面推了推,起身走到吳興文桌前低頭一看,吳興文正在核實浙江的錢糧收支帳冊。

  他又看了看一旁雜七雜八的帳冊,隨即在吳興文打量的視線中搖了搖頭。

  「這個忙,我怕是幫不了吳郎中了。」

  吳興文一愣,他看了一眼旁邊也是有些沒反應過來的幾人,眉心隆起。

  看向陸楊,眼裡有不解,還有些生氣,「陸郎中莫不是覺得我在戲弄你?」

  「那倒不是。」

  陸楊笑了笑,讓吳興文別生氣。

  這事吳興文沒法不生氣,他自問自己已經給了陸楊面子,怎料此人竟然這麼不識好歹,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拒絕他。

  瞥了眼吳興文難看的臉色,又看向周圍幾人,陸楊淡笑道:「我正好也想與大家說一聲,明日我應該就不到這邊來了,吳郎中你們可別太想我。」

  屋裡沉默的氣息瞬間湧出,吳興文幾人話是聽進去了,但是不知為何,卻是有些不能理解陸楊話里的意思。

  吳興文可顧不上生氣了,忙問:「陸郎中,難不成是皇上又把你調去其他地方了?」

  該不會是去了一趟皇上那邊,回來就升官了吧?

  想法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幾人的腦海中,眾人皆是一驚,生怕陸楊在皇上面前說了他們的壞話。

  吳興文心裡有些忐忑地等著陸楊的回答。

  卻見那人低頭不知在想著什麼,淡淡地回了句。

  「啊,應該算吧。」

  語氣滿不在意,卻是令眾人心裡都咯噔了一下。

  吳興文還未琢磨出來陸楊語氣里包含的東西,便聽見一旁有人問。

  「陸郎中,您升官了嗎?」

  「您?」

  陸楊輕笑了下,這才把視線抬起,看向剛剛說話那人,這才發現對面幾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慌亂和不安。

  他移開視線,看向身旁的吳興文。

  吳興文臉色複雜,但還算穩得住內心。

  就算調去了別地,也不一定是升官。

  可想到陸楊是在皇上那邊吃了東西才回來的,這待遇,怕是周尚書都沒有。

  吳興文心裡又亂了起來,也是不敢肯定了。

  陸楊看著吳興文臉色變來變去,也不知道是幻想了些什麼。

  他失了興趣,也不逗幾人了。

  「沒有升官,只是明日有別的事而已。」

  吳興文不否認自己聽見陸楊說沒有升官時心裡的放鬆,慌亂退去,穩重鎮定自是又回到了臉上。

  「陸郎中也是風趣幽默之人,不過故弄玄虛的事,以後還是少做為妙,容易得罪人。」

  陸楊眉頭一挑,驚訝了一下,「吳郎中這是說的什麼話,在你們心裡,我不是早就得罪你們了嗎?」

  幾人一頓,有些話敞開了說,便是不雅了。

  說話留幾分,各自留個面子,說開撕破了臉皮,對大家都不好。

  奈何此人偏偏不走尋常路,硬是要把面子撕破了。

  吳興文臉色一沉,「陸郎中莫不是忘了,這可是戶部,不是刑部。」

  可沒有人慣著。

  陸楊臉色也冷了下來,「吳郎中這話說得真是有意思,我一來這,你們就看我不是鼻子不是臉的,我可從來沒惹著你們吧?」

  他的視線掃過周圍面帶驚訝的幾人,隨即落在眼神略有些閃躲的吳興文臉上。

  「大家要是真看我不順眼,我倒是不介意去跟皇上說一說,讓皇上給我換個地方,省得大家看彼此臉色。」

  殺豬焉用牛刀,陸楊這話,直接把吳興文幾人給說懵了。

  小打小鬧的事,何至於鬧到皇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