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下山

  一年前,我差點兒被淹死。

  醒來後,過去的記憶全沒了,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死活想不起來,乾脆就不想了。

  沒想到,又出了事。

  我差點兒被毀了清白,所幸被人搭救。

  他救了我。

  男人都愛英雄救美,他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長得好看。

  如果我知道後來的事,說什麼我也要離他遠遠的。

  可是,如果沒有他,我就要被一個長得奇醜的男人糟蹋了。

  在華山一年了,這是我第一次下山。

  師父派人去收田租。我好說歹說,他們才答應帶我去。

  這天,太陽剛跳出來,我們就動身了。大家都是習武之人,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師兄師姐坐在地上休息。我好奇山下風光,跑到了前面,只見三五戶人家,炊煙裊裊,朝霞光芒萬丈,真是美極了!

  我剛要轉身回去,背上一痛,全身就不能動了,我大吃一驚,想要呼叫師兄師姐來救我,但已叫不出聲來。

  身後的人打橫把我抱了起來,我才看清他是一個長得醜的男人。

  他笑眯眯地低頭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我嚇得打了個哆嗦,閉上了眼睛。

  睜開眼已經到了一個山洞之中。

  他大約看出我害怕他,將我小心放在一塊石頭上,笑著說:「小姑娘生得真是美啊,香噴噴的,你別怕呀,我不傷你,你陪我睡覺我就放你走。」

  我心想完了,師姐們說女子名聲很重要,毀了名聲就嫁不出去了。

  雖然我覺得嫁人離我很遙遠,但我不想被人毀了清白,而且還是這麼丑的男人,我不要跟他睡覺!

  外面遠遠傳來師兄師姐叫我的聲音:「小喜,小喜,你在哪裡?」

  惡人笑笑,看向洞口低聲道:「華山派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現在才發現同伴出了事,嘿嘿,不過收的女徒弟長得真不賴!」

  他摸了摸我的臉。他的手指冰涼粗糙,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差點兒要哭了。

  可一想到師父常教導我們,華山派的人出去不能墮了志氣,流血流汗也絕不能在敵人面前流眼淚!

  要是被他玷污了,生不如死,那我揮劍自刎!想到這裡,我狠狠瞪他一眼。

  過了一會兒,外面沒有聲響了,師兄師姐他們去遠了,剛才聚起的志氣立刻潰散。

  這時,他拍開了我的穴道,我當即往洞外跑,哪知到了洞口卻撞到了他的胸口,他哈哈大笑,說道:「你逃不了啦!」

  我急忙後躍,抽出劍向他刺去,他也不避,左手伸過來抓向我的胸膛,我吃了一驚,向旁閃避,手裡的劍便被他奪了去。

  他嘿嘿一笑,說:「小丫頭,好狠的心腸啊。」邊說邊來扯我的衣服,我雙掌打他,被他捉了手腕,動也動不了。

  就在這時候,洞外有人叱道:「惡人,放開我小師妹……師父,您來這裡!小喜在這裡!師父——」

  外面的人喊著奔遠,聽聲音是要去搬師父來這裡。

  可我卻聽不出來是哪個師兄的聲音,何況,師父他老人家在閉關,怎麼會下山呢?

  不過那惡人聽了這話,皺了皺眉,說:「馮青山來了?我可惹不起他,唉!」他唉聲嘆氣,看了我幾眼,便奔出了山洞。

  他一走,我也連忙跑出去,追著那位師兄的方向而去。

  經過一顆參天大樹時,一個人猛地將我拽了過去,我剛要驚呼,就被人捂了嘴巴。「噓,別出聲,從小道走。」

  我被捂著嘴,驚魂未定地抬頭看過去。

  他的臉白淨得像是細滑的牛奶,他的頭髮用一根碧玉簪子束起,他的眼睛好看,微薄的嘴唇好看,睫毛長長密密,一眨一眨,側著身子朝樹後面察看。

  我們華山派弟子也穿白袍,但沒有一個師兄比得過他,興許是他的衣服布料好,看起來就很柔軟,還隱約有精細的紋路。

  他終於回頭看向我了,他的目光忽地變得濃烈,鬆開了左手,又雙手抓住我的肩膀,欣喜若狂地說:「渣兒!渣兒!你是渣兒?」

  真是奇怪的名字。誰會叫「渣兒」這樣的名字?不過我看他的神情激動,不像作假,就驚疑地問他:「你……認識我?你是誰?」

  他正笑著的唇忽地下垂。

  樹隙間透出碎金子似的陽光,照到他臉上,他的眼睛也跟著閃了下光,一瞬不瞬盯著我的眼睛看:「你不認識我了?」

  是的,除了華山派的二百零八個門人,我誰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我家在哪裡?我父母是誰?我是誰?

  一年前,二師兄把我從河裡救出來。

  聽說我整整在床上昏迷了半年,我墜河前,應該是中了毒,還流了很多血,本是救不活的,是師父用恆山派送的救命靈丹妙藥和一年的內力修為才救活了我。

  醒來後,我什麼都記不得,只是不停的哭,就是不停的流眼淚,他們都以為我是傷口疼。

  其實身體難受是難受,也不打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哭,過了兩天才好起來。

  二師兄救得我,他追問了我無數遍我的名字,家住哪裡,天天問我有沒有想起來,我都只能搖搖頭。

  後來,大家都知道我沒被淹死,就是腦子壞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所以二師兄鄭重其事給我賜了名:小喜。

  希冀我做為華山派一員,不要哭,歡歡喜喜的。

  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問我認識他麼,我也只能搖搖頭,不過馬上又興奮地反問他:「那你認識我麼?」

  他沒說話,拉著我的胳膊往樹林裡鑽去。

  走了會兒,才說:「我見你的師兄師姐往山下走了。他們一直在找你,逢人就問有沒有見到你。真是湊巧,我剛要上山就看到你被惡人抓進山洞,那惡人叫獨步老怪杜克,武功高強,我打不過他,咱們得趕緊下山。」

  「你真聰明,知道用我師父的大名嚇走他,不過我師父是真的厲害。」我鄭重其事地道:「這位大哥,謝謝你,請問救命恩人叫什麼?等日後我要好生相謝,」

  我跟他並肩走著,都走得很快,樹林裡光線幽暗,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身上發出淡淡得清香,特別好聞。

  我那麼多師兄,沒有一個用香薰的,身上都不香,因此我覺得這個男人真是與眾不同。

  我邊走邊說:「還有啊,我們是不是之前認識?我的師兄師姐雖然叫我小喜,我卻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因為去年我差點兒淹死,醒了就什麼不記得了,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難受很呢。我師兄師姐說,見過腦子壞了的人,沒見過我像我這樣的,我連好多吃的、用的東西都不認識,你說奇不奇怪?」

  我說完,扭頭看他,他勉強笑笑,輕輕搖了搖頭:「是我認錯了,我不認識你。」

  說完,他也扭過頭,沖我溫和地笑了笑:「不過現在認識了,我叫趙長卿。」

  趙長卿,這個名字真好聽。

  即使我們走得飛快,快出樹林時,還是被杜克追上了。

  他人應該離我們很遠,因為聲音是用內力傳來的。

  「快跑!」趙長卿握住我的手開始跑,他的手心溫熱柔軟,只在指腹下端有繭子,這是練劍之人的通病。

  這個時候了,我竟然還有心情想這些。不過被他握住手我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心還砰砰亂跳。

  二師兄也常拉著我在山裡玩,我都沒有這種感覺。

  杜克的聲音越來越近,情急之下,他帶我鑽進了一處繁雜細密的灌木叢。

  「這裡不行……」我剛開口,就被他點了穴。

  他用灌木把我遮好後,手輕掠了掠我的臉頰,又飛快地收回,握住腰間劍柄,猛然轉身離開。

  他要去引開那惡人!

  那個惡人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一定會殺了他!

  他剛才還說那惡人在江湖上被稱為獨步老怪,無惡不作,殺人如麻。

  我苦於不能夠動,不能開口,只在心裡狂喊,不要去!不要過去!

  去了……就是死路一條啊!

  他好像聽到了我的心聲,忽地止步,大步走了回來,站到了我的面前。

  幽暗的灌木叢中仍然能看到他眼睛裡熾熱,他分開一點樹枝,低下頭,在我耳邊說:「我會回來的!如果我回不來了,下輩子我再來找你,你記住我啊,我叫趙長卿!」

  眼前一暗,他的唇輕輕落下,羽毛般刷過,又狠狠地落下,我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移開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深邃若璨星眼眸里,仿佛有無盡的依戀和清澈波光。

  他一扭頭,飛快地走了出去,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很快,我聽見幾聲刀劍之聲,還有一聲沉悶的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