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兩種身份

  看著穆翼之咳嗽的樣子,玉如顏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她腦海深處驀然想起,之前越羽在連續忙碌半個月幫安哥取下體內的胎衣後,也是如此形容。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這個念頭一出現將她嚇了一跳,她怔怔的望著面容陌生的翼太子,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越羽是越羽,翼太子是翼太子,越羽身上的病是打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而翼太子卻是因為十年前受了穆凌之那一劍,再加上今日被倒塌的柱子砸中才會如此,兩人怎麼會是一個人呢?

  而且,從她遇到越羽的第一天時,他給她的感覺是溫文爾雅,溫潤如玉,對人永遠溫和有禮,與這個滿身仇恨,眼神冰冷的翼太子相差太遠,怎麼會是同個人呢?

  一想到越羽對自己的各種恩情,玉如顏從心裡不願意想信兩人就是同一個人,所以,她自動摒棄這個可怕念頭,不再胡思亂想。

  正在這時,穆凌之開口了,他急切道:「大哥,你才剛剛醒來,還是多在這裡休養幾日再走吧。」

  說吧,親自上前去扶穆翼之,卻被他揮手擋開。

  穆翼之的咳嗽聲止住後,雖然身體還是很虛弱,但還是費力開口道:「不用了,我之前已說過,從今日開始,世上已不再有翼太子。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又有何資格留住在皇宮!你若是真心為我好,不如讓他們給我讓出一條路吧!」

  穆凌之聽了他的話心裡一酸——

  他本是這大梁真正的太子、未來的梁王,皇宮才是他真正的家,可如今,他卻口口聲聲說他再沒有資格留在這裡,聽得穆凌之心裡無比的心酸。

  看著翼太子臉上堅決的神情,穆凌之示意攔在門口的侍衛給他讓出路來,可領頭的侍衛長為難道:「殿下,不是卑職們不給殿下他讓路,而是聖上旨意,沒有他的許可,翼太子是不能離開皇宮的,我等已派人去請示聖上,相信旨意馬上就到了,還請殿下稍等片刻。」

  穆翼之半靠在小廝身上,只有借著他的力才能支撐著站穩,忽然,他鼻間嗅到一絲極淡極淡的香味,若有若無。穆翼之神情一變,心裡想到什麼,他咬牙從小廝身上站直身子,不再去攙扶他,而是自己咬牙拿著手中的龍嘯劍拄在地上支撐著身子。

  那小廝見他突然不再靠自己支撐身子,看著他吃力的樣子,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被他凌厲的眼光一掃,嚇得抿緊嘴巴不再開口,只是緊緊的守在他身邊,生怕他會一個不心小倒下去。

  正在此時,遠處走來一群人,卻是梁王親自過來了,身後還跟著謝貴妃大皇子穆雲之等人。

  侍衛去向梁王請旨時,梁王一個人呆在昭華宮裡的寢殿裡。

  昭華宮長年無人居住,也沒有人敢踏足,雖然宮內一切保存完好,但因為閉宮多年,院內落滿枯枝與落葉,濕綠的苔蘚爬上台階,花架上的花藤順著架子爬滿迴廊涼亭,門窗結滿珠網,這樣荒涼的宮殿在繁華熱鬧的大梁皇宮實屬怪異,處處透著一股蕭瑟蒼涼的味道。

  梁王摒退身邊所有跟隨的宮人,一個人踏著厚厚的落葉走到昭華宮的寢殿裡。

  站在寢殿門口,雙手放在殿門上良久梁王終是沒有勇氣去推開殿門,殿內明明已數十年沒有再住過人,但梁王卻莫名的膽怯,似乎那個人此時還在裡面,還是執意的不願意再見他,心中再也沒有十年前那般英勇無畏,敢不顧一切的往裡闖,而是默默的站在門口獨自傷心徘徊。

  站了許久,梁王終是咬牙鼓起勇氣推開沉重的殿門,顧不上漫天飛舞的灰塵,默默的走到東面窗台下的紡架邊,精巧的紡架上結滿珠網,落滿灰塵,梁王看著屋內的一切,心口窒痛,鋒利的眼神收起鋒芒,眼神變得混沌虛無。

  在紡架邊站了良久,梁王又來到對面的軟塌上坐下,雙手撫上上面的金絲楠木玉枕,一滴濁淚落下,滴在玉枕上,濺起了點點灰塵。

  「容兒,你兒子回來了,他沒死……若是當年你知道他並沒有死在火場裡,你是否會原諒我,不會再狠心的離我而去了……」

  梁王的面色灰敗悲痛,俊朗的面容瞬間蒼老了許多,他顫抖著雙手從懷裡掏出兩樣東西,一件是一副畫像,另一樣卻是一塊通體鮮艷的血玉玉佩。

  梁王將血玉玉佩輕輕放在手中摩挲,仿佛在撫摸著最心愛的女人的面頰,畫像展開放在面前的軟榻上,畫像很舊,連宣紙都泛黃了,可是都保存得完完整整。

  天一點點的黑下來,房裡沒有點燈,梁王一直枯坐在房內沒有離開,窗外泠泠的月色透過窗台上纏繞的藤蔓,點點清冷的銀輝灑在梁王溫柔譴眷的臉上,這一刻的他,不再是那個手段狠辣,弒兄奪位的君王,而是心中充滿懺悔的痴情男子……

  從朝陽宮離開後,梁王忍住心中的悔恨悲傷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昭華宮,身邊的宮人們都守在昭華宮外著急的等著,梁王從午後進去,晚膳也沒吃,一個人在裡面,也不讓其他人進去,一眾服侍的宮人在外面急到不行。

  直到侍衛找來,梁王身邊的大太監劉公公才就此機會急沖沖的進宮去稟告了,藉機將梁王請了出來。

  梁王聽說穆翼之剛醒來就要走,心裡一涼,親自隨侍衛趕到了朝陽宮。

  見到梁王親自到來,穆翼之目光從玉如顏面上不著痕跡的掃過,咬牙抑住心裡的不舍,將手中的龍嘯劍遞給梁王,苦笑道:「此劍是開祖皇帝留下來的,如今將它歸還大梁皇室,至於我提出的三個要求——」

  他目光默默的看了一眼玉如顏,只見她一聽到條件兩字雖然面上鎮定,但身子卻繃緊,內心明明很緊張,生怕自己再提帶她走之事。

  穆翼之眸光灰暗,心裡苦澀不已。他默默收回目光,對梁王道:「三個條件,梁王只需要答應我前兩個即可,至於第三個,我改變主意了,不需要帶走五公主,就當我從來沒說過。」

  說罷,將龍嘯劍往梁王面前一遞,而梁王怔怔的看著他,卻沒有伸手去拿這把象徵帝王身份的寶劍。

  玉如顏與穆凌之聽到穆翼之的話,皆是大舒一口氣,而小刀與謝貴妃一眾人也是放心下來,就連穆翼之身邊的那個小廝都不由面露喜色,歡喜不盡的樣子。

  人人心裡都為這樣皆大歡喜的場面感到開心,除了一直陰寒著臉的穆雲之。

  翼太子這麼容易就與梁王和解,那麼之前木相與他商議的陰謀就無法進行了!

  大家都盯著場地中間的梁王與翼太子,那把意義非凡的龍嘯劍靜靜的擱在兩人中間,等著它最後的主人。

  可是,一直對龍嘯劍垂涎憶久的梁王並沒有伸手去接穆翼之手中的龍嘯劍,而是重重嘆息一聲開口道:「這是你父皇留給你惟一的東西,你就好好收起留在身邊吧。」

  聞言,穆翼之面上一怔,萬萬沒想到梁王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謝貴妃也是一臉驚詫,不明白梁王突然這是怎麼了?

  眾人皆是驚訝,只有穆凌之一直靜靜的看著,眸光里閃著亮光,心情也是異樣的激動。

  梁王不去理會眾人眼神里的驚訝,看著面前虛弱的穆翼之,神情露出一絲痛心不舍,緩緩道:「如今你病重,一個人在外孤苦無依,不如留在宮裡好好養病,這裡有醫術高明的太醫,還有天下最好的良藥,一定能幫你治好一身的痼疾……若是你不想住朝陽宮,可以住在你母后的昭華宮裡……那裡,這些年一直空著,從沒住過人……」

  越來最後,梁王的聲音越低沉,仿佛低到了塵埃里。

  而周圍眾人聽了他的話皆是震驚不已,不光穆翼之本人,就穆凌之都驚呆住了,而謝貴妃臉色一白,袖中雙手緊握成拳……

  眾所周知,從梁王登基為帝後,就將祝皇后住過的昭華宮鎖了起來,下嚴令不准任何人踏入,就連靠近昭華宮都是不許的。

  這麼些年過去了,梁王一直沒有立後,就連謝貴妃跟了他這麼多年,為他生下二個皇子,還在八年前為他擋過一箭,都沒能入主昭華宮,成為皇后,這一切的一切,只因為梁王心裡一直有個結,而這個結偏偏今生今世都無法解開了……

  如今,他竟然主動要重開昭華宮讓穆翼之住進去,還滿懷憐惜的要將他留在宮裡好好照顧,這一份情誼,也全是看在昭華的原主人已故祝皇后的情面上。

  謝貴妃心裡一片悲涼,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以為自己八年前拼死為他擋下毒箭,爾後年年月月要受那毒發之苦,看在自己對他真心一片的份上,他會忘記十年前之人。

  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他非但沒有忘記她,對她的感情加上愧疚越發的濃烈。而這些年他對自己的寵愛,不過是因為感謝她替他擋下的那一箭罷了。

  謝貴妃感覺到無比的傷心悲痛,女人一輩子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自己的枕邊人不愛自己,雖然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卻同床異夢,他心裡思的想的終究是另一個人,而她為他付出這麼多,相伴這麼多年,終是抵不過一個死去十年之久的人。

  謝貴妃再也呆不下去了,為免在眾人面前失態,咬牙攙著秦姑姑的手默默離開了。

  見穆翼之一直沒有開口同意留下,梁王以為他誤會自己是要軟禁他,連忙道:「你放心,朕不是要將你軟禁在宮裡,只是……只是實在不想看到你一個在外漂泊,你身體……等你養好身子,你想離開,或是你想做什麼,隨你所願朕都同意你。」

  穆翼之越聽越糊塗,最開始他確實以為梁王是要軟禁他,但看著他眼神里真切的擔憂愛惜,他有瞬間的錯覺,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父皇——

  那樣相似的眼睛,那般相似的關懷,讓穆翼之全身一震!

  而穆凌之在聽到梁王的話,心裡倍感欣慰,父皇終究是心裡悔恨自己當年做下的事了,所以如今想要好好補償給翼太子。

  守在穆翼之身邊的小廝聽了梁王的挽留,緊張到不行,似乎生怕穆翼之會答應留下來。眼光著急的看著他,而玉如顏等人的目光也一直關注著穆翼之,都好奇他是否會如梁王所願留下來。

  「隨我所願?!呵!」聽了梁王的話,穆翼之突然抑不止的大笑起來,笑聲牽動傷口,他的嘴角又溢出了鮮血,他狠狠一口啐了口裡的血水,目光痛苦的盯著梁王,咬牙道:「十年了,因為你的野心私慾,我父皇母后皆死於你的手下,而我這十年來,如躲在陰溝里的老鼠般,見不得外界一絲光亮,痛苦的躲在暗影里拖著殘破的身子苟且渡日,拼盡全力留著最後一口氣給父皇母妃報仇。」

  「十年了,我的人生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亮,心中沒有歡喜興奮開心,心裡腦里除了復仇再也沒有其他想法,一天一天的痛苦折磨著……」、

  穆翼之的話字字句句猶自帶著血淚,沒人敢去想像,這位曾經尊貴無比的太子這十年來過得是怎麼一種生活。

  梁王面色大震,臉色越發的灰敗難安。他怔怔的看著穆翼之對他咬牙切齒的恨意,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晚的昭華宮裡,她一身縞白坐在紡架前,神情悽厲悲苦,當著他的面吞下他送與她十六歲生辰的禮物——

  一隻赤金的小兔子!

  臨死前,她都不准他抱她一下,厲聲道:「你殺了我丈夫與兒子,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可惜,這些年來,她並沒有化做厲鬼來向他索命,他連她的鬼魂都沒再看到過一眼……

  「你若真要如我所願,你就即刻退位,然後自刎於我父皇母后靈前謝罪!」

  穆翼之一咬牙厲聲說道,鏗鏘凌厲之聲震得眾人心裡一驚,而大皇子穆雲之一聽他的話,再也忍不住開口了:「大膽狂徒,我父皇好心留下你,你竟不識好歹,更是口中出狂言,來人,將他拿下……」

  「你閉嘴!」梁王一聲斷喝止制了穆雲之的話,揮手讓他退下。

  他靜靜的看著穆翼之蒼白的臉,神情幾番轉變,最終,他重重嘆息一聲沉痛道:「朕知道,你終究是不會願意在宮裡日日夜夜看到朕,看到朕就會勾起你的仇恨,所以,朕不留你了,你走吧!」

  說完,梁王從懷裡拿出那塊紅色血玉玉佩,依依不捨的交到穆翼之手裡,聲音哆嗦道:「這是你母后從小一直帶在身邊的東西,如今給你吧,你好好……留在身邊!」說罷,側開身子讓出路。

  見皇上開口了,那些將朝陽宮圍得鐵桶般的侍衛們連忙恭敬的讓開路。

  穆翼之雙手顫抖的接過祝皇后的遺物,不可思議的將血玉捧到面前細細看著,這塊玉佩他從小就見到母后帶在身上的,從未離身,小時候,他總喜歡趴在母妃懷裡撒嬌,一邊聽母妃給自己唱好聽的歌謠,一邊把玩著她腰間的血玉。

  「母后……」穆翼之雙眼濕潤了,情不自禁的將血玉當成祝皇后,輕輕捧在臉頰邊摩挲懷念,聲音哽咽悲泣。

  那小廝見侍衛讓開了路,忍不住開口催道:「主子,咱們走吧,天都快亮了。」

  聽他一說,穆翼之回過神來,將血玉小心收好,回頭最後看了一眼玉如顏,本想給她最後一個溫暖的笑臉,但奈何心裡太過不舍,還有太多悲苦,想笑都無法笑出來。

  最後,他朝玉如顏擠出一絲苦澀難言的笑意,顫聲道:「我傷你本是無意,但卻還是傷到你,即便我為你做再多,也抹滅不了了曾經帶給你的傷痛,所以,你……你恨我也是應該。對不起!」

  剛才穆翼之與梁王的對話玉如顏都清晰的聽在耳朵里,聽著他一句句控訴,玉如顏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就閃現出一幅幅可憐的畫面,她無法想像像他這樣一個懷著國恨家仇的人,像他這樣從天堂掉入地獄的人是如何有勇氣渡過這數十年,卻又是如何在最後願意放下心中的積攢多年的仇恨,願意放下一切,默默離開!

  所以,這一切不由讓玉如顏刮目相看,心裡暗嘆,他終究是一個心地善良,以百姓為重心懷天下的好人,他選擇放下仇恨就是不想因自己一己之仇帶來大梁全國上下的的震動,引起戰爭讓百姓受苦。

  思及此,看著緩緩轉身準備離開的翼太子,玉如顏忍不住開口道:「殿下,我並不怪你,相反,我倒是要感謝你,若是沒有之前的那麼多挫折變故,或許如今我還只是大齊皇宮裡的一個個默默無聞的公主,與三殿下無緣結識,也就無緣與他相知相愛。」

  「雖然因為殿下,我與三殿下經歷了種種波折考驗,但並沒有因為磨難讓我們的感情疏離,反而讓我們更加明白我們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前路雖然曲折坎坷,但結局卻是美好。所以,我並不記恨殿下,殿下也無需再耿耿於懷了。」

  玉如顏的一番話讓穆翼之全身一震,而小刀也是臉色一暗,心情異常的複雜!

  穆翼之收起心底的失落,回頭對著玉如顏緩緩一笑,道:「既然如此——甚好!如此一來,我與五公主兩不相欠,我……也就心安了。」

  說罷,他不再做停留,領著那小廝朝宮門走去。

  穆凌之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一把攙扶起步履蹣跚的穆翼之,輕聲道:「大哥,我送你出宮!」

  穆翼之回頭靜靜的看了他一眼,苦笑著搖搖頭,淡然道:「不需要,從此刻時,穆翼之已死,我與你也是陌路,也不再是你三殿下的哥哥。」

  即便他話語決絕,穆凌之仍然不死心道:「大哥,我以後要去哪裡尋你?」

  可是,不管穆凌之再如何不舍,穆翼之卻沒有回他的話,更沒有告訴以後可以去何處尋他,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穆凌之心裡一片空落,原以為他選擇放下仇恨,他們或許可以再像以前那般相處,沒想到,穆翼之在放下仇恨的同時,也將與皇室所有的人和事都放下了,將這數十年的過往情誼統統放下了……

  馬車急駛向前行去,一上車離開皇宮,穆翼之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身邊的小廝見了,慌忙的上前給他倒水幫他順著胸口,卻被他用力推開。

  「公子……」小廝聲音顫了顫。

  「為什麼是你,清茶呢?」穆翼之重重喘息一聲,聲音冰冷的看著面前的人。

  那小廝見自己被識穿,怔了怔,低下頭慢慢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再抬頭時,露出一張冷艷明媚的臉來,卻正是穆凌之的侍妾之一鄺勤勤。

  穆翼之早已料到是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道:「我最後一次在王府見你,與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聞言,鄺勤勤全身一抖,她連忙跪到他的面前,看著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哆嗦著想伸手去替他撕下臉上的麵皮,卻被穆翼之偏頭躲開。

  他眸光一寒,聲音更是冷冽:「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若是在宮裡被人發現,你竟是三王府里的侍妾,你可想過後果?」

  鄺勤勤眼淚一滴滴落下,她跪在他面前,抑著頭痴痴的看著面前她深深愛慕著的男人,心裡一片悲涼,忍不住小聲的悲泣道:「公子,自從你上次離開後,這些日子來我一直在苦苦的找尋你,可是,一直沒有半點關於你的消息……」

  「直到昨天,你冒險進宮,而且進去太久,到了約定的時辰出沒出來,清茶怕你不測,發出信號招集了城中所有的越家人想辦法營救你,而我剛好知道三殿下召府里的大夫進宮,就自告奮勇的拿了清茶的藥與人皮面具進宮了。」

  「主子,沒經過的你同意我就擅自行動,還請主子責罰,可是,我卻是也擔心公子……」

  鄺勤勤跪行兩步來到穆翼之面前,雙手忍不住想攀上越羽的雙腿,抱著他好好哭一場,以慰藉這麼久以來自己遍尋他不到的相思之苦。

  可她雙手剛剛挨上他的袍角,被穆翼之凌厲冰冷的目光一掃,嚇得她只敢乖乖的跪在他面前,不敢再有其他奢想。

  「其實這些事,讓清茶做就可以,你完全不需要出面。而且,我早已跟你說過,你即已入了王府,就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忘記你是越家人的身份,也忘記還有我這個主子。」

  「何況,如今我已想通,自己放下仇恨,也就不需要你再為我出力了。」

  「所以,從此以後,你不要再來尋我,忘記之前的一切,好好的做你王府姨娘!」

  一縷薄薄的晨曦透過晃動的車簾在車廂里留下飄渺的光影,穆翼之的臉湮滅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看不清他臉上的形容,但他冰冷絕情的話語卻讓鄺勤勤全身如墜冰窟!

  聽他竟是要將自己去除掉越家人的身份,鄺勤勤心裡湧上無盡的恐慌,她再也顧不上矜持,也顧不上他的反對,上前抱住他的雙腿,哀哀哭道:「公子,從五年前你救我的那刻起,我就喜歡上你,心裡眼裡只剩下你一個……公子,我不求你像愛五公主那樣愛我,只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像以前那樣,給你當婢女,給你倒茶遞水……」

  「讓我幹什麼都好,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就好……不要再趕我走了……公子,救你了。」

  鄺勤勤平時在王府里的為人冷靜自恃,日常里除了與花影能說上兩句話,平素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關上院門,不去搭理王府里之事,反而王府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只不過是暫居這裡的一個過客罷了。

  王府眾人都以為是她生性清高冷艷,都可惜她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卻進府這些年也沒得到殿下的寵愛。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點都稀罕穆凌之的寵愛,甚至厭惡他,若不是穆翼之一再叮囑,要他親自手刃穆凌之,不准她動手,不然她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穆凌之殺了,為公子報仇……

  鄺勤勤抱著穆翼之的雙腿不肯撒手,滾燙的眼淚浸透他的衣袍。看著伏在他膝蓋上哭得傷心的她,穆翼之眼裡閃過一絲無奈與不適應,甚至有些嫌惡,他冷冷道:「你忘記我救你時對你說的第一句話了麼?我說過,但凡是越家人都不能在感情上有糾葛。早知你會如此冥頑不靈,我倒後悔當初救下你。你走吧,從此與後,你與我、與越家都沒有半點干係!」

  說罷,輕聲吩咐外面的車夫停下馬車,讓鄺勤勤下車。

  鄺勤勤見他如此絕情,心裡撕裂的般疼痛起來,忍不住聲撕力竭道:「公子都將羽牌送給玉如顏,也算是將她當成了越家人,可為何公子卻要一直與她糾纏,明知道她不可能答應你,還要自取其辱的向梁王要人!」

  「公子為她一次次的冒險,可最後得到了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都不知道你就是那個幫她救她的越羽公子,還怨恨你將她當成棋子……」

  「公子,你一直以越羽的身份愛著她,難道你忘記你還有另一個身份了嗎?你還是大梁的翼太子啊!」

  鄺勤勤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幸好車夫將馬車趕到了僻靜的護城河邊,時辰還早,太陽都還沒出來,城中的百姓都還沒起身忙碌,所以,倒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聲響。

  穆翼之聽了她的話,全身一震,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輕輕抬手揭下臉上戴著的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另一張淡雅溫潤的清俊面容來,只不過相較於手上的那一張麵皮,他的臉色更顯蒼白,整個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失神無語。

  沒錯,翼太子就是越羽,而越羽正是十年前大梁太子穆翼之!

  當初,他以兩種身份接近玉如顏,一個是冷漠無情的殺手刺客,一個卻是富甲天下的商人越羽,也是無為醫館裡那個心懷悲憫仁慈的大夫。

  雖說最開始,他以兩種身份接近玉如顏都是以復仇為目的,但最後,不管是刺客的他,還是商人大夫的他,卻在與她一次次的接觸中,無法自拔的愛上了玉如顏!

  之前陪她一起去齊魏邊境尋穆凌之,看著她對穆凌之瘋狂炙熱的感情,他曾死心過一次。

  他狠下心來離開,心想,只要自己不再看到她,不再去想她,日子久了,他就能將她忘記,重新過自己的生活,不再去打擾她,成全她與穆凌之。

  可是,在分別的這幾個月里,他走過很多地方,也結交新的朋友,更是日日找事讓自己忙碌著,想藉此忘記心裡的那道影子,可不管什麼辦法,他對她的思念不曾減退,反而一日一日的增加,那濃郁成災的想念讓他失去了最後的理智,終於忍不住想堂堂正正的來找她。甚至不惜以這種他自己都嫌惡的手段來得到她。

  就像鄺勤勤剛剛說的,明知道不可能,自己還要去撞得頭破血流,只為聽到她親口說出那句拒絕。

  但原以為親口聽到她的拒絕自己就會死心,可如今,即便親口得到玉如顏的答案,他心裡對她的情義還是冷卻不了……

  他竟是可悲到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鄺勤勤看著他露出了原來的面容,神色一喜,但看著他神色凝重,眸光沒了半點平時的清亮神采,心裡一慌,知道自己剛才的口不擇言太過放肆惹他動怒了,嚇得鬆開他的腿,再次恭敬的跪好,正要向他請罪,卻聽到穆翼之幽幽的開口了——

  「你說得不錯,我不光是越羽還是大梁的穆翼之,但不管我是誰,我都愛她!」

  「所以,我此生都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她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也是此生惟一走進我生命里的女人。」

  「你走吧,從此以後,這世上沒有大梁前太子穆翼之了,我已放下所有仇恨,你也放下吧,好好在王府里過日子,將越家、將我、統統忘掉——這是我給你下的最後一道命令!」

  看著馬車越離越遠,漸漸消失在視線里,鄺勤勤失魂落魄,像個沒生氣的娃娃一樣癱倒在地上,隨著馬車的離開,她整個人的心都空了……

  而皇宮裡,穆翼之走後,穆凌之失魂落魄的回到朝陽宮,只見玉如顏面帶微笑的站在宮門口等他,見他回來,笑道:「殿下,我們也回去吧。」

  看到玉如顏臉上恬靜的笑顏,穆凌之神情一松,上前牽起她的手笑道:「先別急著回去,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去請求父皇母妃,你可知道是何事?」

  穆凌之一想到與玉如顏成親之事,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奪目,看得玉如顏都痴住了。

  她當然知道他所說的是何事,俏臉一紅,心裡卻莫名的生出幾分膽怯不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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